然后五年过去了。
‘太子’还是那个太子,但是能站在昔日帝王的角度再戏谑般的叫林晰一声‘太子’的人变少了,很少了。老的老,死的死,剩下的还能四处蹦跶的,却很少有不识相的了。
然后又是五年过去了,
‘太子’成了‘太子爷’。昔日帝王的辉煌已经湮灭在历史中,在如今的黑白道上,更多的后辈晚生可以不知道帝王的传奇,但你不能说自己没听说过‘太子爷’的大名。
太子爷虽然还被叫做太子爷,但在东南六省的地下国度里,谁都知道‘太子’即为‘帝王’。
这就是太子爷的故事。
太子爷今天被捅了一刀,彻查人手,一晚上没睡,那么东南六省道上的人,就没人能高枕无忧。
林晰是搅得东南六省一宿没好睡,他的手下老黑,则是半夜摸黑重新布置了人手,搅得堂内几个纵队也是一夜没休息,直到把林宅这处保护得几乎滴水不漏,才算收工。至于龙虾,安排外堂的人手调查太子爷要了解的两个人。
林萧然的身份很好搞定,有名有宅,有身份证有学生证,一个小时查不出他祖宗十八代,他可以剖腹谢罪了。
另一个人,找起来有点大海捞针的意思,但身高178,寸头、江北口音,右胳膊骨折……这些特征外加太子爷口谕,林晰要求一个晚上出结果,似乎也不算强人所难。
天蒙蒙亮的时候……
林晰梳理完手下的势力,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没人知道太子爷折腾了一晚上之后,此刻脑子里在转什么念头。然后,老黑第一个来复命了:“林哥,整装完毕。”林晰的亲自训出来的内堂七纵队完全没有问题,现在都各就各位,随时待命,太子爷的安全问题终于不再是问题。
天大亮的时候,龙虾也风风火火的回来了,手上拿着档案袋,脸上带着喜色又似乎混杂着愤怒,“林哥,你要找到那个杂碎的行踪……”
林晰忽然抬起手打断龙虾,排除了所有可能之后,他其实大约已经猜到结果了。现在再看龙虾那复杂到纠结的表情,无须多说,已然明了——有些话不用说出来,听着丢人!
林晰仰靠在沙发上,“跟我说说林萧然。”
“呃,林萧然,音乐学院大三学生,一年前父母空难……”龙虾拿着那档案袋没有打开,表情有点怪异,“林哥,林萧然是林莫间的儿子。”
“林莫间?”林晰皱眉,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可是脑子转了一圈,似乎又找不到自己相熟的人叫林莫间。他与林萧然同姓,是很巧,五百年前算一家,但如今,他们俩之间天差地别,是完全生活在不同空间的人。为什么觉得林莫间这个名字这么熟?
“林哥,林莫间就是那个,那个老有名的流行音乐教父,一年前空难死的那个……”龙虾忍不住提点。说真的,刚刚看到林萧然的资料的时候,他也吓了一大跳。怪不得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住在这种地方,他就说么,就算自家老大真的养了宠,也不至于特地给小宠安置进这种金贵地方。
林莫间……
林萧然,林晰把萧然的名字放在嘴里转了两圈,睁开眼,扭头看向客厅角落里那家通身气派、透着典雅尊贵的白色大三角钢琴,眼睛流露出一丝很淡的笑意。
龙虾拿着调查回来的材料,一五一十的汇报,包括过世的林莫间夫妇留给儿子多少财产,多少音乐版权,拥有多少家娱乐公司的股份,一切动产、不动产……甚至连客厅里的钢琴花了多少钱拍卖回来的,都一一报账了,说到最后,龙虾不像去调查林萧然,更像清查林家资产的。
“他从小到大,交过女朋友么?”
龙虾正吐沫星子横飞的报账呢,谁料太子爷忽然横插一杠子,让他一时有点转不过来了。
“他父母在世的时候,家里的家庭氛围怎么样?”
“呃?”龙虾迷茫中。
林晰瞥了一眼调查压根儿没戳中重点的龙虾,沉声,“重新做。”说完,自己起身直接上楼了。
3、坦诚相见...
林宅的一楼主要是客厅,书房,娱乐室什么的,卧室都在二楼,林莫间夫妇的房间,林萧然的房间,两个客房,林爸的工作室,还有一个小书房,看装潢应该是萧然学习用的。林晰第一次上楼,在众多紧闭的房门中,却径直走向萧然的那间——不是他能未卜先知——此时此刻,二楼走廊里,守了三个一级保镖,这是昨天半夜刚布置好的。
敲门,停顿两秒,然后开门进屋。
一整块玻璃花墙隔出小小的玄关,转过去才能看到萧然卧室的全貌,干净、整洁,这是林晰的第一个印象,除了一些随手适用的生活用品添了几许活泼之外,房间整体被大片大片的米色系工艺布纺包裹着,从地毯到窗帘,从沙发到衣柜,处处流露着温馨素雅——对一个男孩子的房间来说,它柔和多于刚强,显然,这是出自林萧然母亲之手——跟楼下客厅是一个风格。
林萧然窝在沙发的角落,眼眶下带着青影,此刻正浅浅的睡着,连衣服都没换。家里出了这种事,萧然一晚上净胡思乱想了,哪怕他的胡思乱想根本于眼下的处境毫无用处,也止不住脑子里的思绪乱作一团。只是成功熬了一宿之后,天大亮了反而上了倦意。不过,因为林晰的脚步声,林萧然很快惊醒了。
“是我。”
林晰看到萧然激灵惊醒进而防备的神情,像个惶惶不安的小动物。他坐下来,挨着萧然,伸手摸了一把他的头,“昨晚上吓着了吧?”
林萧然没躲,是不敢躲,浑身都僵着呢!他的每根汗毛都在警觉,眼前这个人看似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是……他昨天穿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了,里面浅灰色的衬衫腰摆处,有一大片明显干涸的血迹,那刺眼的红色挑动着一个普通小老百姓的神经。再说,昨晚萧然亲眼看到那把枪,还有那两个明显非善类的彪形大汉……他没办法不紧张。
林晰在自己腰上比划了一下子,那么大块血迹,不用多说,是人都明白。“医生说伤口不能沾水,我觉得自己都快臭了……帮我个忙?”
对方摆出一副好说好商量的口吻,但林萧然觉得,他并没有给自己拒绝的余地。
林晰这种情况,淋浴不要想了,只能用湿毛巾擦擦。林晰看到盥洗室里的按摩浴缸,又回头看看萧然,“一起来吧,你顺便好好泡个澡,松弛一下神经。”林晰说话带着习惯性的上位者祈使句,让这个很突兀的提议变得很不容反驳,顺理成章。
林萧然沉默的跟进盥洗室,他敢对一个持枪抢劫犯说‘不’么?
萧然现在满心充斥着对自己生命安全的担忧,相比之下,两个陌生男人即将‘坦诚相见’的境地真的没给他留下任何印象。本来么,在学校冲凉的时候,大家都是脱光光、前边扣个盆就在走廊里玩裸奔,从高中到大学,不管熟不熟,一起洗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或者换个角度想,如果林晰□大爷似地站在那儿,而萧然少爷穿戴整齐、一副小媳妇样、手拿湿毛巾忙前忙后给他擦身,那情形会更诡异。
洗澡水很快放好了,薰衣草的精油是林晰顺手倒进去的。俩人在浴室很快‘赤诚相见’。萧然整个人都泡在水里的,而林晰则坐在浴缸的另一边,只泡了下半身,手里的湿毛巾被攥干了,小心擦拭伤口周围。
浴室里水气氤氲,浴缸够大,两人各据一方,一时间无话——这不坏,僵硬气氛在朦胧的水汽中慢慢缓和,热水同样温暖了因为恐惧而发凉的手脚。
擦身,水声,空气静谧,各不干涉。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林晰开口了,“过来!”同时把手中的毛巾扔过去了,惊得萧然一跳。
萧然一抬头,忍不住心里一哆嗦——是那双眼睛!早在最初第一面俩人对视的时候,萧然就被那双眼睛吓退过,即使当时藏在眼镜片的背后,那种犀利的感觉也仿佛贴着他皮肤刮了一层,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如影随形。而现在那层用于遮挡的眼镜被摘下去了,那双眼睛,深得不见底,静得让人心惊,又亮得像把最锋锐的刀子,仿佛能直戳你心口。林萧然急忙别开视线,动作迟疑了一下,却不敢不去接手。
但真正接手之后,远比想象的要好。
不用有眼神接触,对方也没到吹毛求疵的地步,只要仔细的避过伤口,萧然甚至觉得对方对自己略显笨拙的动作是包容的,至少,对方的身体是放松的,那尖锐的视线也没有放在自己身上。
林晰当然知道萧然有点怕他,他无意加剧这种不理性的恐惧,所以故意把注意力放在别处——萧然浴室的墙上有个特别的功能面板。
“这是什么,音乐么?”林晰摸着那防水触摸板,轻轻点了一下播放键,顿时,一股清澈的钢琴乐流淌下来,顷刻泄满整个房间,浴室里原本有些凝滞的气氛在琴声中慢慢融化。渐渐的,仿佛空气中都带着郊外夏日晴朗的清新。
音乐总是带着一种无形的魔力,两人静默的听了一会儿,气氛渐渐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