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时候会觉得恍惚迷茫,混淆现实虚幻,就像周凌如今分不清楚,到底知府家的周公子是他,还是梦中那段残缺不全的记忆是他,只知道遇见了她,仿佛心底深处某样东西有了着落,脑海里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有了生动的脸庞。
周凌想要时时刻刻和她在一起,拥抱她,亲吻她,虽然两个人不过才见了匆匆几面。
闲在府中,周凌正蹙眉胡乱思索着,身旁边跟着的小厮眼神机灵,凑过来道:“公子爷,要不,小的去给您将美人捉来。”
周凌犹豫片刻,坚定道:“不,这不太合适。”
小厮继续撺掇,“有什么不合适的,早些年里您这样做,不都称心如意了么?”
周凌不大记得早些年里干过什么,却知晓这一招用在斐珧身上,必然不会灵光。
“她与别人不一样。”
小厮嘿嘿一笑,“小的知道,您这次是动了真心。”
“真心。”周凌呢喃一声,捉摸不透“真心”这个词语。
夜色深浓。
客栈里,斐珧看过武章叔托小妖带来的书信后,一缕火焰在指尖燃起,信纸变成一团黑灰的烟雾在空中飘浮。
短短一年光景,三界之中可谓变化多端,先不说魔界翻天覆地,成了那木庸掌权,仙界中也是一片缭乱,明月仙子死后,天帝竟是一病不起,九天之上灵丹妙药吃了无数,都不见什么效果。各处里战乱四起苍生浴血,仙界战将死伤不计其数,唯剩下老司南一家独大,手握兵权。
武章叔和赤魉正在暗中积蓄力量,战乱乍然起了,虽闹事的主要势力是妖,但也有许多小妖被迫流离逃难,居无定所。
红枫林里日子过的虽然艰难,但是如今,好歹也可以避一避难。
如今妖分了两派,与她惹人扎眼的诸多名声比起来,那另一方为首的老麋鹿才是深不可测。
许多事情乍一看,或许认为以老麋鹿为首的妖被压迫多年,四处霍乱只为报复抢夺,可细细分析便会发现,诸多事情发生的太过巧合,这一切的背后,其实井然有序,藏着阴谋。
脑海中正细细盘算思索着,忽听得蹑手蹑脚的声音近到了门前,斐珧六感敏锐,听得门外一人压低了声音道:“撬锁,撬锁。”
话音落了,一阵小心翼翼的声音在门上响动起来,约莫过了有半个刻钟的时间,斐珧所在房间的两扇门,已经被人悄悄打开,两道黑影紧接着蹑手蹑脚进了房间。
斐珧躺到床上不动声色,这人间的小贼胆大包天,竟敢算计到了她的头上。
进了房中,其中一个黑影压低声音,朝着另一个提醒道:“小心些,不要伤了脸皮,公子爷不喜欢花了脸的。”
斐珧一听这声音,有些耳熟,细细回想一番,原本已经握起的拳头又悄悄松开。
两道黑影十分熟稔的动作起来,分工明确,一个掏出沾了药水的帕子捂上了斐珧的口鼻,另一个借着窗外隐隐的灯光,将手中的麻袋解了开来。
斐珧瞧着这一番动作,想来还是惯犯,看来那“周凌”之前,以这种手段迫害了不少良家妇女。
忽然被捂上了嘴巴,斐珧故作惊醒,挣扎了几下后,闭上眼睛不动了。
那拿着麻袋的人利落将她套了起来,两个人配合着将她抗在了肩上,脚步匆匆出了客栈的门。
那看守在大堂里的伙计似乎已经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只惊讶的“啊”了一声,后像是捂住了嘴巴,不敢出一声大气。
斐珧被抗在其中一人肩上,在街道小巷里快速的走着,路上两人还悄悄交谈着,言语之中难掩兴奋。
“大哥,我们可有一年多,没有领过这样的赏钱了,想想每次干这一票,顶的上辛苦大半年。”
另一个淬了一口痰道:“若不是那小子出手阔绰,老子才不在他手底下受气呢!”
“嘿嘿。”扛着斐珧的人喘了几口粗气,脚步停下歇息了片刻,接着小跑起来。“大哥你脸上有肉,耳光扇起来响亮,那位爷喜欢。”
“呸!你的银子花起来不响亮么!”
两个人边交谈着,斐珧觉察转过弯,她被放进了一辆马车里,紧接着,车轮碌碌的声音响起,摇摇晃晃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她便被两人抬了出来,弯弯绕绕走了一段,进到了一处房间里。
麻袋解开,斐珧被安置在床榻之上后,两人悄悄的退了出去,满心欢喜的,只等着领赏。
睁开眼睛环视四周,房间的陈设富丽华贵,桌椅柜子都是一色的上品木料,摆设也都是寻常百姓难见的罕见玩意儿,最细致的,是那遮着蜡烛的灯罩,随着灯火跳动忽明忽暗,灯罩之上描绘的美人,似乎翩翩起舞,要活了一般。
斐珧看着,感叹一声,有时这人间的富贵生活,比之九天之上的仙人,还要奢靡。
正思索着,房间的门被人一把推开,进来的人步子迈的颠散,夹带着一股浓浓的酒气。
来人进门之后唤了两声侍女的名字,可那侍女似乎早已经被刻意打发走,无人回应,只得自己到桌前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斐珧躺着,静静的听着,同一个人,哪怕换了地点变了世间,习惯还是一种难以更改的东西,当年赢昭衍在喝过酒之后,回房的第一件事情,也是先喝上一杯茶水。
紧接着,那人几步到了床前,似乎床榻之上乍然多了个人,让他十分恼怒,带着酒气近到跟前,刚欲掀开被子赶出去,可借着房中幽幽烛火看清面容时,呼吸动作一下子柔和了起来。
静了那么片刻,斐珧感受到一股酒气逼近了鼻息间,在周凌即将吻到唇边的时候,斐珧忽的睁开了眼睛,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四目相对看了片刻,斐珧坐起身来道:“你强抢民女倒是拿手。”
周凌一时心亏,百口莫辩,“我,不是我,定然是那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其中原因斐珧自也知晓,偏偏就狡上三分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必然是你有这个意思。”
周凌不知想起了什么,只得耸耸肩膀,说了句自觉有几分熟悉的话,“你要是这么觉得,我也没有办法。”
斐珧:“……”
“你怎么不说话了?”
“如今你说什么,我都让着你。”
“为什么?”
“以后补回来。”
周凌:“……”
空气静了片刻,房间里烛火幽幽晃动,渐渐生出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周凌搓搓手,“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天意如此,你就留在我这里吧?”
“呵呵。”斐珧笑了两声,“你不怕我果真是妖,一夜缠绵过后,将你掏心挖肺?”
联想到斐珧的假设,周凌后背起了一层冷汗,但抬眸看看斐珧,一颗心如同中毒一般,又彻底沦陷了下去。
“若是你的话,我也不怕。”说着,为表衷心,周凌还靠近了些许,试图将心爱的人儿拥进怀里。
斐珧感受到一双手到了腰间,抬眼再看周凌俊秀的眉眼中颇带稚嫩,无故多了几分罪恶感,不由自主,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周凌一时间有些挫败,养了许久的公子脾气上来,将自己的衣带一解,伸手便想要将斐珧钳制住,哪知还未触及,便被反拧住胳膊,摁在了床榻之上,动弹不得。
“放,放开我!”
斐珧故作惩罚的,伸手在周凌腰间掐了一把,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少给我耍你的臭脾气,如今我可不吃这套!”
周凌挣扎几下未果,恶狠狠道:“我梦境里,分明记得,记得是你被抓住,逃无可逃,然后,然后……”
斐珧忆起某些绯色过往,一双老脸霎时间红透,反驳道:“那,那是以前,今时不同往日!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