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后,萧瑾总算是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可还没等陷入深度睡眠,就被宫麒一个电话给吵醒了。
明明还是早上八点,没戏拍时要睡到下午才醒的宫少爷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兴致勃勃:“萧瑾早啊!你是不是还在床上!别睡了别睡了!我跟贺繁一起到宁城来了!出门喝早茶啊!”
感叹号简直要冲破话筒。
“我这儿还有个朋友……”萧瑾眼睛都睁不开,短短一句话打了三个哈欠。
“是那个跟你关系很好的歌手吗?”宫麒跟贺繁对视一眼。
“对啊,他昨天来我家里吃饭了来着。”萧瑾不愿多言,一言以蔽之。
“哦~”宫麒拖长了尾音,短短一个字给他说的一波三折,很快又道,“那你们一起过来呗,反正又不是外人,我们俩都不介意。”
凭借萧瑾对他的了解,一听就知道宫麒估计是误解了自己跟孟钦的关系,但也实在是懒得跟他解释。
“行吧。”萧瑾思考半晌,还是点了头。他宿醉加通宵,心情低落,其实不怎么想出门,但宫麒和贺繁好不容易来宁城一趟,自己先前推了叶导那边的戏时也联系过贺繁说要请他吃饭。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对方都主动邀约了,没有再拒绝的道理。
萧瑾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趿拉着拖鞋走进客房,推了推睡得酣熟的孟钦。
“诶,出门喝早茶吗?我买单。”
孟钦尚在睡梦中,迷迷糊糊感觉到被人触碰,下意识伸手挥了挥,试图驱散这恼人的东西。
等等。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早!茶!
孟钦chua一下地睁开眼睛,睡眼惺忪道:“是港城的那种早茶吗?”
“是。”萧瑾颔首。
“马上!我十分钟就能出门!”孟钦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闭着眼睛嚷嚷,“宝贝儿你借我件衣服穿呗。”
孟钦这次留宿得突然,没有提前带衣服过来,两人身量相近,萧瑾也无所谓。
“你去衣帽间随便拿吧。”
···
萧瑾的车还停在W.A的停车场里,今天自然还是开的孟钦的车。
都不是难相处的人,又都在娱乐圈工作,交际圈有重合的地方,自然也有许多共同话题。港城的早茶最适合边吃边聊天,一伙人不知不觉便吃到了下午一点。
孟钦跟宫麒二人简直相见恨晚,聊着聊着甚至有引为知己的架势,恨不得就地结拜,贺繁跟萧瑾好笑似的围观了全程,最后还是把他俩给拦了下来。
宫麒和贺繁二人均是工作告一段落后约好一起来宁城玩的,顺便探望一下萧瑾,下午准备去旅游景点打卡。
萧瑾曾经被宁城的这些个著名景点坑过,赶紧给他们俩打预防针,可远道而来的旅游二人组没有半点被泼冷水的样子,依旧充满期待。
宫麒虽然是个小少爷,但在这种事情上格外接地气:“没事,就跟帝都的长城一样,不去一趟就白来了!”
贺繁在旁边笑着点头附和。
行吧,送上门被坑也是一种仪式感。萧瑾叹了口气。
一行人很快分散,孟钦本来还想再陪萧瑾一会儿,却被他执着地赶了回去——孟钦能陪他一天两天,难道还能陪他一辈子吗?逃避是没有用的,即使再难,有些事情也依旧只能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孟钦把萧瑾送到W.A的地下停车场,用忧心忡忡的眼神望了他半天,就是不解锁车门。
“其实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孟钦一脸的不信任,萧瑾好笑道:“真的。”
黑暗是负面情感滋生的沃土,当天边出现第一缕晨光,又“被迫”跟朋友们出门享受了一顿美食后,萧瑾也想开了许多。
他并不是依附着龚越泽才能生长的菟丝花。他有自己热爱且发展的不错的事业,有自己独立的社交圈,也有关系不错的朋友。即使跟龚越泽的包养关系现在就终止,他也可以自食其力养活自己,不至于流浪街头。
那就也没什么好怕的,等龚越泽回来,跟他摊牌就好了。
车子驶进停车场前,萧瑾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天空。正午时分的太阳耀眼得惊人,即使车窗贴了膜,也依然照得人暖洋洋的,萧瑾因此而产生了无尽的勇气。
他挥挥手跟孟钦道别,换上自己的车后驱车回到御景国际。在熟悉的房门前,萧瑾做了一会儿深呼吸,确认思维清晰之后推开了大门。
他做好了继续面对空无一人且一片狼藉的房间的准备,却没想到地板光可鉴人,临走前散落一地的酒瓶和花瓶碎片全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房子里干净得像是个样板间,餐桌上甚至还有一捧火红的玫瑰花,灼得萧瑾眼睛疼。
一夜未归的龚越泽正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后抬起头,板着张脸,眸色深沉。
“你去哪儿了?”声音听上去硬邦邦的。
狗仔偷拍的照片刚一爆出来,龚越泽就认出拍摄地点是御景国际外。跟公关部的会议结束后,他打了个电话给御景国际的管家,对方跟保卫处再三确认过,昨夜除了萧瑾跟孟钦以外,并没有别的人前来,换言之,不存在遭贼的可能性。
龚越泽想不明白他们两个人是怎么把房子糟蹋成这样的,但还是联系了家政上门打扫卫生,坐在沙发上一点点看着对方把房间恢复成了自己熟悉的模样。
摆在茶几上的插花,沙发上的靠枕以及小毯子,再到阳台上的躺椅……全部都是萧瑾搬进来之后才添置的,龚越泽前段时间在电脑里找到了当初收到的装修成果图,只觉得特别陌生。
郑宣点醒他说他对萧瑾那些复杂的情感是爱,但龚越泽现在回忆起来,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萧瑾的。
如果真要他给出一个具体的时间点,大概是初次见面,在舞台上见到散发着耀眼光芒的萧瑾时。
碎了一地的花瓶是他前些年出差时从英国买回来的,再也找不到相同的款式。他找了专业人士前来修补,对方上门拿走碎片时委婉表示以及现在的技术没有办法做到完好无损。毕竟破镜难圆。
可龚越泽觉得,这些修补过后留下的痕迹终将会成为花瓶的一部分,正如他跟萧瑾之间的感情,即便偶有波折,但不会影响到他对萧瑾的爱。
他喜欢萧瑾,对方早已经润物细无声地侵入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轻易割舍不得。
龚越泽在冷静下来后有仔细想过,他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怎么相信萧瑾会跟孟钦在一起,他想等待萧瑾的一个解释。
他还是想跟萧瑾在一起。
他们已经足足浪费了三年多的时间,龚越泽不愿意虚度光阴,更不愿意跟萧瑾错过。
可他没想到自己这么等着等着,就等到了下午两点。
萧瑾则是根本就没想到会在房子里看见龚越泽。
按他原本的计划,他应该是回到家里后请人上门打扫卫生,顺便打好摊牌的腹稿,等龚越泽回来了就开诚布公地跟他好好谈谈,现在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简直被沙发上的人影吓了一跳。
龚越泽不大喜欢玫瑰这件事,萧瑾是知道的。但如今那么大一捧明晃晃地摆在餐桌上,他想假装看不到都不行。龚越泽这是跟混血帅哥春宵一度之后,带着准备送给对方的花回来准备跟我摊牌,却没想到我不在家,等了挺久所以生气了?
萧瑾理出了一条清晰的逻辑链,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委屈。
孟钦昨天有句话真的是说对了,龚越泽到底有没有心啊?他怎么就能做到像是法院是他家开的一样,占尽全天下的道理?
当时的合同明明写的好好的,不能跟他人发生肉体关系,而现在你龚越泽借口有事,跟他人约会接吻还彻夜不归,发生了什么事不用想都知道,现在居然还来质问我?
萧瑾简直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心里突然涌上来了一阵冲动——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即使再怎么伏低做小卑微挽留,估计也是被扫地出门的结局,那还不如赶快摊牌呢。
在这近乎自暴自弃情绪的驱使下,萧瑾头脑发热,做出了一个极其不理智的决定。
他权当没听到龚越泽的问题,破罐子破摔道:“我昨天跟孟钦去W.A逛街,看见你跟人接吻了。”
“龚总,你这算是违约了吧?”萧瑾一字一顿。
不是,什么接吻?龚越泽一头雾水,觉得萧瑾估计是刚巧看到Ansel凑上来那一幕,没看到自己把他推开。
这都什么事儿!
龚越泽心中苦笑,也顾不上问萧瑾跟孟钦的事了,赶忙开口解释道:“不是,那是……”
“你别说话,让我先说完。”
萧瑾将他打断,态度是反常的强势:“龚越泽,龚大总裁,我就问你一句话。”
“你一边带着我回家见家长,一边跟别人接吻违反合约,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要想解约跟我说一声就行,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总算是说出来了。
萧瑾闭上眼长出口气,后背出了一层的冷汗。
萧瑾来势汹汹,龚越泽恍惚间感觉像是自己精心饲养的宠物茶杯兔突然变成了金刚食人兔一般。
可萧瑾现在这个态度……简直就是坐实了狗仔的绯闻,是真的来找自己解约的。
龚越泽心下一沉,思考着要怎么回答。
萧瑾半天没等到龚越泽的回复,心里七上八下的,睁开眼一看,发现龚越泽的脸上依然看不出喜怒,只定定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默认了?萧瑾心中更气:“龚越泽,你藏起来的某些秘密,郑宣都知道,也跟我说了。你经历过的一些事情,你母亲也跟我聊了。”
他瞬间卖完队友,深吸口气,一字一顿地把真正想说的话说出口:“我喜欢你,你要是同意我就开始追你,你要还是觉得昨天那个混血好一点,我现在就收拾行李打包滚。”
萧瑾的心中涌上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用力之大甚至要将指甲陷进肉里。但他依然站得趣÷阁直,维持着自己的尊严,一字一顿地说道:“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我爱你,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低你一等。萧瑾这么想着。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在龚越泽面前放狠话的一天,但此刻他直视着龚越泽的脸,静静地等待着那即将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不是,这怎么还跟Ansel有关系?我的秘密?我经历过的事情?这都哪跟哪?
萧瑾说了这么一长串,龚越泽都有些懵,他想跟萧瑾解释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但自己都觉得听上去有点假,但即便是立刻去协调店内监控也需要一段时间。
等等。
龚越泽瞳孔瞬间放大。
萧瑾刚才说了什么?
他说……他喜欢自己?
龚越泽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他缓慢地眨了眨眼,手指狠狠掐了一下掌心,痛感产生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控制不住地笑了一下。
他以前读书的时候常被同学们取笑,说龚简直就是被上帝格外偏爱的那种人,给了他优越的出身和帅气的长相不说,居然还给了他一个格外聪明的脑子,简直没给他们留一条活路。龚越泽一直觉得这是他们太夸张,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不劳而获的事情,遇上考试周他一样在自习室里通宵复习,创业初期也一样在酒桌上喝到近乎不省人事。
可他现在是真的开始思考,自己是否确实是一名被神祗偏爱的幸运儿。
多巧啊,自己刚刚弄清楚对萧瑾的感情,居然就听到他说喜欢自己。
世界上难道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萧瑾眼睁睁地看着龚越泽当着他的面笑了出来,心中鼓起的那一阵勇气,突然就像是被人拿针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全都泄掉了。
龚越泽……是觉得自己的感情很好笑是吗?
说来也是,一个金丝雀居然有胆子用这么强势的态度跟金主告白,听上去似乎也确实挺好笑的。
用金钱和肉体维系的一段利益关系哪里来的爱呢?
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萧瑾有些想哭,但如果现在哭出来的话,也太丢脸了。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是给自己留点尊严吧。
他拼命眨着眼睛,手指背到身后死命掐了一下自己,试图抑制住这一阵冲动。
而就在萧瑾破功的前一秒,龚越泽却突然开了口:“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之间的那个包养协议就到此为止吧,我会记得找律师公证的。”
这是马上就要赶自己走了吗?
不过也是,睡了快四年,也该睡腻了。
萧瑾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他想夺门而出,却还是自虐一般地逼着自己听完对方接下来的话。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伤害我。他近乎自虐一般地想着。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龚越泽起身,脸上带着他最熟悉不过的笑意,走到餐厅,拿起餐桌上的那束花,装模作样地藏在了身后。
就在萧瑾怔愣之时,龚越泽突然在他额头上怜惜地吻了一口。紧接着,龚越泽略微退开一步,像是变魔术一样,把身后的那束花递到了他的面前。
“毕竟你也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就是恋爱关系了。”
这是萧瑾此生见过最漏洞百出,也最好的魔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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