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天沐莞卿夜入宫门已经有三日了。看着柳宴心逐渐红润的脸色,秦淮也放心了不少。
沐莞卿的办事能力从不容置疑,父皇对她的器重更难以磨灭。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既说服了父皇与濮辰明见面,又带上了秦淮去参加春日狩猎。简直是一举夺得的好事。
春日狩猎原本分为家宴和群臣宴,这一次的狩猎根据沐莞卿提供的消息来看,应该是一次由沐莞卿主持的家宴。可这家宴之中却同样邀请了青伯侯一家和柳宴心等人,一看就非同寻常。
柳宴心坐在她身边,抬着镜子整理发髻,忍不住告诫。
“当然非同寻常,这一次可是濮辰明唯一的机会,他自然要好好把握。到时候你只管端回公主的架子就是了,陛下肯定也是借助这个机会让你重回众人眼中的。”
同样不满的还有秦淮,这才不卯时不到,她就被拽起来梳洗了,本以为会是什么隆重的打扮,没想到却是一身劲装加上襻膊。
“既然是非同寻常,你我就穿得这么简单?”
她瞄了一眼柳宴心的藕粉素裙,有看了看自己的橙红褙子,一时间差点背过气去。
难道连这些能发光的簪子步摇都不能带么?非要簪花。
“这是去狩猎,不是去赏花游玩的,你不是也精通骑射吗,届时应当好好表现才对。”
柳宴心一边给自己挑选了一根碧蓝色的襻膊,一边给秦淮选了条银红色的。
明月和彩霞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切,心里却万分激动。
三个月了,这是陛下第一回召见公主,并且挑选了这样的日子一定是好事,说不定再过些时候,浔阳城中的流言全都散去,公主也就该回到原位了。
“公主,柳小姐,宫里来得御车已经在门口了,女官已经过去了,说不等二位了。”
外头有小厮来通传,话闭就退下了。
秦淮忍不住多嘴,就是要挑时间问一句:“那日,你的所有补品可都是濮辰明送来的,这样大手笔还是在夜里,若他不是对沐莞卿有意思,那肯定就是足够精明。”
药师谷主和安如慕小姨的儿子,又被养在元城方家,惊人的天赋加上多年的栽培,自然是高瞻远瞩、多谋善断。这样得天独厚,若不为天下开辟一条新的路,又怎么对得起上天的青睐。
“你说的都没错,他不只是绝顶精明,对女官的情谊肯定比世上所有人都好。他二人是佳偶天成,若是之后成婚,肯定得好好谢谢我们。”
足智多谋就得配才华横溢,这才是鸾翔凤集。
看着柳宴心那笃定的模样,秦淮悄悄选了一副红宝石的耳饰带上。
“这就难说了,朝中那么多官员一门心思想要让沐莞卿和自家沾亲带故,怎么可能就此便宜了外人呢,那样他们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宫里百官的连声请求,和皇后的别样关心,这些都是秦淮曾经体会的。
连她这样肆意妄为的人,都没有逃过女子不成婚便是不忠不孝,要被数落诋毁的命运。那沐莞卿呢,她能够顺利从中挣脱出来么?
“便宜了外人才好呢,这样一家得不到,另外一家也得不到,同样能制衡朝堂局面,陛下肯定高兴。就怕他们被说是官商勾结了以后,朝中的这些人就要开始合力对付了。”
朝堂上和后宫里,历朝历代都不过是这点事而已。
利益永远是所有人终其一生去追求的东西,而为了这样东西,有什么结局她都不会意外。
秦淮咂舌,对母柳宴心的阴谋论不感兴趣,起身放下衣袖就出了门。
宫中的御车就是舒服,这一辆好像还是她以前常用的,看着车中的波斯软垫,和外族进贡的雕花木料都有被翻新的痕迹,足以证明沐莞卿的细致程度了。
今日天气晴朗,不会太过燥热,正是春日狩猎的好时机。
她已经有太久没有去过皇家猎场了,估计连她的小栗马都闻不出她的味道来了,想想一会儿可以骑着马儿纵横风中,秦淮就觉得身心舒爽。
“你一会儿就在旁边看着吧,实在不行让明月彩霞跟着你,你这身子才好一些,万一……”
秦淮还是忧心她的身体的,虽然那些名贵的补品效果不错,但黄御医说了还要静养。她这回也只是打算带宴心透透气而已,可不指望她弯弓射虎。
面对秦淮的好心劝导,柳宴心更是开怀。
“算了吧,我可是在澜州城长大的柳宴心,出生起就会骑马,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况且我兄长柳亦辰一定会随行,有他保护我呢。”
明月彩霞在马车外边听着二人的谈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柳宴心那说话的态度和语调是越来越像她们主子了。
“光说这些了,可别忘了这次咱们的目标,沐莞卿可是好不容易说服了父皇让淑妃同行的,咱们得找机会试探试探她。”
秦淮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存放了淑妃去万金典当行典当的所有物品,一旦她说谎,秦淮可以立即检举。
“那些人应该已经被安插进来了,估计这件事会比我们想得更加顺利。”柳宴心掀开轿帘望向外面,阳光洒在她的手桌上,手镯立刻回以闪光。
天下吧,就是无巧不成书。
比如在柳宴心下马车的一瞬间,正好就遇见了老熟人。
“柳宴心!你还敢出现!”
这一声下来,惊动了周边好几位金吾卫,他们纷纷转过头来查探。
“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平南王和王妃,原来你们留在浔阳城了,侄女就说为何澜州最近这么平静。”
柳宴心好似并不惊讶,和颜悦色。
原来自从平南王养子宁不屈因为勾结阿善部而死之后,他们二位夫妇就因为在澜州待不下去而来到了浔阳,难怪父亲说最近州牧张遗都夹着尾巴做人。
平南王见柳宴心如此精神振奋、面若桃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他在澜州城里何等风光,根本就和柳阀那个老匹夫不相上下,谁曾想竟然摆在了一个黄毛丫头手中。
不止亲女儿和养子接连逝世,就连他们夫妻也活在了叫骂之中。若不是皇后体恤,接他们来浔阳小住,恐怕他们二人也就要被柳家人害死了!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还敢和我们夫妻叫板,若不是你害死了我家疏影和不屈,我们二人怎么会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会落得如今惨状!”
秦淮站在一边看着平南王青筋暴起,平南王妃满脸泪痕地纠缠,一时也忘了上去帮忙。
之前的事她都听说过,也知道这件事怪不得宴心,若要说他们为何还能住在浔阳,那都是因为平南王妃巴结来的。皇后也是感叹他们家连续失去儿女仿佛一夜老了十岁,这才开恩。
可……以他们的身份,又怎么可以来参加这一次的春日狩猎呢?
“伯父真是误会了。宁疏影当初是因柳糖儿而死,宁不屈也是因为阿善部出尔反尔,这两件事可都是陛下亲自判决,您若是有质疑,可以借今天这个机会好好问问陛下啊。”
这边柳宴心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忙,当日她既然能将平南王全家拉下马,如今就有足够的能力为自己辩驳。
一听到陛下亲自判决的话,平南王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虽然看见仇人活得这样潇洒自在,但更重要的是认清时局,这样才有机会扳倒她!
“柳宴心,你给我等着,早晚本王会让你跪地忏悔的!”
平南王放下这话就要走,秦淮看不过眼,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上前一步,笑道。
“平南万,您年纪也这么大了,不如好好安享晚年算了,本公主也不像您和疏影这么早相见啊。”
秦淮毕竟是公主,这样说话他们也不敢造次,只能忍下。
“你——”
看着平南王被人架下去,秦淮悄悄上前握住宴心。
“我看今日的寿宴不简单,连平南王这么一个空有虚名的落魄异姓王都来了。”
柳宴心回看她,表示心中明了,二人正准备出示令牌,便又有人上前挑事。
“哟,姐姐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啊,难不成是被守卫拦住了?”
这不是秦悦么。
之前柳宴心过来小住,她以为秦淮来了救星,连夜收拾东西溜回了驿馆。如今有人撑腰了,和秦淮说话又变得大呼小叫了。
“悦儿,你怎么和公主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秦淮听见这声音才往后看去,原来秦允礼和秦允章都来了。
“秦淮妹妹,听说前段时间你府中失窃,可曾受伤?”
秦允礼一如既往的对秦淮别样关心。
其实为了不让外界非议,沐莞卿这才把暗杀说成了偷窃,也好让百姓安心一些。
可秦允礼这样的关怀,在秦悦眼里就是废话。
“失窃?就她现在那穷酸的公主府,恐怕连叫花子也不愿意上门吧。”
秦淮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保持着公主的理智,一如既往的戳人痛处:“是吗?那为什么堂妹当初还要硬赖着不走呢?难道你连叫花子也不如了?”
“秦淮!”
秦悦气急,一下掉进了自己的圈套,愤愤别过脸去。
预见了真理的柳宴心明白了,这猎场的大门口想来是是非之地,越早离开越好,要是再多做停留,她真怕有更多的仇家出现刁难。
“我劝郡主还是聪明一些,最好跟大理寺好好解释一下。”
她巧妙的岔开话题,抽出了帖子递给金吾卫。
秦悦不明所以然,“本郡主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好解释的!”
“那为什么郡主你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偷窃了。”
“你们……你们诬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