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午那会儿开始,已经是晚上戌时了,雨点虽然逐渐小了,可未见有要停的趋势。
秦淮在窗边趴了大半日,明月彩霞也拿着顾白修那解毒丸的方子,去了太医院在这搭建的药材铺抓药研磨。
因为这疫症的缘故,为了浔阳的太医们更好地诊治,也为了保证着药材的充裕,所以全城的药材都被聚集到了一个地方。既方便太医院的人妥善安排,也排除了不少无知疫民胡乱哄抢。
“这雨要下到何时才会停啊。”
秦淮本以为按照襄州的地势,未来几日肯定只会有酷暑,可没料到下了半天雨,温度也降了下来。
顾白修还在整理今日排查过后的记录,也根据疫庄的位置重新规划了一下疫区的布局。
城东的庄子本来就是为了方便而临时搭建的,当时也没有想到感染此疫症的人会有这么多,这才随意安排了一个地方。
这个庄子还是太小了,根本疫民们根本舒展不开,而且纵使有人有好转的趣事了,相互之间再继续挤在一起也只会交叉感染。
不只好转不了,还会让更多健康的人染上病气。顾白修也为了那一些轻症的疫民们重新扩建一个庄子,将所有人分开居住,这样一来也方便太医们规整安排。
听到他这个想法的时候,秦淮惊叹连连,真是不知道怎么会有顾白修这么聪明的人。
不但能够发现问题,还能在这种紧急的时刻想到最妥善的安排方式。
不愧是破军山的弟子,不愧是柳宴心的师兄,不愧是她现在所看好的人。
“只要撑过了今晚,明日等张将军将北边剩下的山路检查完毕,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顾白修没有停下手上的挥毫,他下午的时候不知检查了邻近的山路,也看好了整个襄州的分布,城东确实是个风向不太容易流通的地方,虽然有效阻隔了病源,却也拖延了治疗进程。
要想找到突破口,还得从根源重新规划。
他现在正在画的是新的布置图,里面不仅有庄子的搭建方式安排模式,更是插入了一些太医院学徒们的轮值方式,能够保证他们进行自查,排除感染的可能性。
另外今天也有太医找过他,说按照这样的天气,如果所有的药材堆在一起,势必会引发一系列的浪费。
不少药材都是经不住潮湿的,还有些药材相冲会影响效果,还是得分开存放。
本来只是跟秦淮说了一声,没想到秦淮在一个时辰前就让明月彩霞立刻去操办了。
这时一道闪电从夜空划过,将整个夜幕顷刻撕扯开来,就像天石四分五裂,一瞬间亮如白昼一般。
倏尔,光亮散去。“轰隆——”
一声巨大的惊雷像是就打在了头顶一般。
秦淮被吓了一个机灵,裹好了自己的小被几。
顾白修注意到秦淮那火速卷起自己的动作,竟然不自觉提了提嘴角,并未停下构思。
原本他应该在自己的屋子里头准备这些事,可起初秦淮非要跟着他学个一二分,可自己真挪了过来她又犯懒了。
顾白修也没法子,只能由着她的喜好来。
方才的那一声惊雷不过是给众人提个醒罢了,外头的风声大的吓人,若不是有专人陪着明月和彩霞他们,估计秦淮又该不放心了。
之后连续几道闪电袭来,整个屋子也是忽明忽暗,秦淮不喜欢这样山雨欲来的起势,便整个人蜷缩在角落了,将锦被盖过了头顶,捂着耳朵静静等着那雷落下来。
“公主是不是害怕这雷声?”
听到一直不声不响的顾白修开口询问,秦淮这才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来偷看顾白修。
这个问题她不好回答,说怕就显得矫情了,说不怕吧有藏不住心思,只能如实回答。
“浔阳从来不会有这么大的惊雷,就算偶尔会有不好的天气,可公主府上上下下百来号人陪着我,倒也不算什么。”
秦淮知道现在他们住的屋子已经算是不错的小宅子了,估计也是哪户有钱人家的外宅,可比起公主府来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可是现在……这小屋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万一一会儿这房顶被风掀了怎么办?”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啊。
顾白修听到了她真正的顾虑,不禁直起腰板来,直视着她。
“公主放心,房子不会塌,就算真的塌了,我也不会让公主淋到一滴雨。”
“这……”
这个男人,分明就是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可偏偏总会说这些合她心思的话来。
也许正因为他不懂情爱,所以这些话听起来尤为动人。
秦淮重新将头埋进了被子里,以此来掩饰脸颊上的两团红晕。
“顾白修,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两了半天,秦淮还是决心问那个埋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公主请说。”
顾白修冷静非常,也十分认真。因为对待秦淮的没一个问题,他都是一如既往的认真。
“你来公主府是因为师命,你是不是还会回去,会到破军山上去?以后和你的是兄弟一样,被派遣道不同的地方……”
越说秦淮就越心虚,像顾白修这样的人,他会如何抉择是明摆着的,她又为何非要听顾白修亲口说出那个答案呢?
“若是师门有命,白修理应听从。”
果不其然。
秦淮不死心,再一次小声询问:“如果……如果我希望你留下来呢,你会为了我留在浔阳吗?”
对于秦淮来说,顾白修既然没有回答,那结果就很明显了。
但对于顾白修来说,他没有回答,是因为他现在竟然有点答不上来了。
“公主还记得在云州时答应过我什么?”
话锋一转,秦淮稍稍一愣,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答应过他什么?
“你是说教你什么是世人的喜欢。”
这不是问句,说明秦淮一直都还记得。
顾白修见她还记得,便没有多言,继续添上了这幅新的襄州城东疫庄图的最后一笔。
“梭梭——”
不知是哪儿吹来的一阵风,将屋内的蜡烛也吹灭了,一下四周皆静,也堵住了秦淮那句卡在嗓子眼的话。
秦淮刚想着怎么开口,随即又是一声雷。
顾白修的视力极好,这样漆黑的夜里,他还能准确的找到火折子,实在是难为他了。
“可不可以,不要点灯。”
秦淮酝酿了半天,却只说了句这个。
对于秦淮的吩咐,顾白修从来是不问原因,便放下了火折子,朝着秦淮的塌边走去。他有预感,秦淮希望他走过去。
渐渐习惯这样的亮度,秦淮能看见顾白修在一道闪电之中晦明的身影。
“顾白修,我没有忘记答应过你的事。”
这句话很轻柔,话音刚落,秦淮就在榻上跪坐起来,一手勾住顾白修的后颈,一手拉住他的衣襟,顺势往榻上带。
面对秦淮,顾白修从来都不会设防,这次也一样。
雷公电母歇够了,又开始让这襄州城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榻上,顾白修被秦淮整个人压往身|下,他能感受到身上女子手臂微微颤抖,也能看清她眼里有微光闪烁。
她很美,明明是个风浪也不舍得与她有纠葛的女子,却偏偏生了一幅如此面容。
猝不及防的一个吻,落在了顾白修的脸颊。
这是顾白修第一次,被人亲吻。
秦淮像是早有预谋一般,俯下|身子,吻过身|下之人的眉眼,耳垂,再到那脖颈间的凸|起。这个场景,她曾无数次在脑海中演练,可真正去实施了,还是不自觉地紧张。
起先还是温润的吻,后来逐渐变成了啃咬。每每看到顾白修的脸,秦淮就会再一次陷进去。
顾白修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他明明有力气拒绝,可这一会儿,他竟然无法推开秦淮。
这是怎么了?会不会太突然了?
也不知怎么的,顾白修的手突然搂住了秦淮的腰,就只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却给了秦淮莫大的鼓励。
她一点一点的在顾白修的唇|瓣上留下自己的痕迹,顾白修感受着这样的温热,片刻后好像是学会了一般,竟然有所回应。
可只是一下而已。
秦淮的惊讶让她整个人软在顾白修的怀里,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
“这叫……情难自控。”
也不管顾白修听不听得懂,说完以后她一把扯过被子,准备从顾白修的怀里离开。
可就在下一刻,顾白修就拉住了她的手腕,带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叫,情难自控。”
他分明就是存心的!
还说自己不懂,明明这么懂。
秦淮的脸像是火烧一样,不知什么时候顾白修就抱着她坐了起来,替她整理杂乱的头发。
动作轻柔,一定都不像是刚被“调戏”过的样子,看来刚刚真正被调戏的人,应该是秦淮自己才对。
“顾白修,我喜欢你。”
“我知道了。”
这算什么回答!
顾白修还是原本的顾白修,他就这么紧紧的搂着秦淮,每次雷声刚要下来,他就会先秦淮一步捂住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