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钟离彻的所有画,华恬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侧过脸看着钟离彻直笑。
在灯下,她原本就柔和的五官更加朦胧起来,让钟离彻看得移不开眼。
“你怎地想起给我画这些画啦?”华恬问道。
钟离彻坐过来,靠近华恬,道,“我见过那双城先生的山水画,所以一直想着,等哪时有空定要和你一起将这世间的美景都看一遍,然后画下来。这会子,总算碰着时机了。”
华恬听完,心中激荡之余,又有些别扭,神色当下复杂起来。
“怎么啦?”钟离彻的目光一直没离开华恬,华恬神情但凡有些变化,都叫他瞧在眼内。
华恬展眉一笑,道,“没事,我亦有礼物要送你。”
说着将钟离彻的画放回桌上,自己凑过去用额头碰了碰钟离彻的额头,起身到靠窗的书桌旁。
书桌旁放着她近些日子以来画的画,她心中已经打定了注意,便没有丝毫犹豫,将画都整理在一起,拿过来给钟离彻。
“你送我的也是画?”钟离彻望着华恬,脸上是怎么遮也遮不住的笑意。
华恬点头,“嗯,你先看看再说。”
钟离彻不疑有他,拿着华恬的画作,放在桌上打开,低头看了起来。
只是看一眼他就能发现,华恬的技法比他高了不知多少筹,那山、那水,就连一草一木都栩栩如生,仿佛眼前之境。
这不是普通的绘画高手,这是绘画大师,这画已经上升到了艺术的层次。
钟离彻看得很认真。也很入迷。
正如华恬在他画中看出了绵绵情意,他在华恬画中也看出了在青山绿水间的无悔深情。
除此之外,高山的险峻奇伟,碧波的恬静温柔,树头嫩芽探出希望……画者对湖光山色的喜爱,冲破画纸直面观画者。
钟离彻看得如痴似醉,几乎要沉浸在画中了。
依稀中。他回到那一日。和华恬策马谈笑着路过这雪山下的一幕。那时他们两情相悦、心意相通不多久,正是柔情蜜意,看什么都是好的。
在雪山下。他们下了马,在湖边逗留了许久,彼此情话绵绵,不知多畅快和乐。
钟离彻心神俱醉。沉浸在画中,过了许久。将他与华恬当日的情话都回忆了一遍,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画仍是那幅画,但钟离彻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画技,这寓情于景的手法。绝对不会默默无闻的!他想要问华恬,可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让他下意识地看向落款处。
那被无数人传颂的名字静静地出现在落款处。一如既往,没有花俏的笔触。没有华丽的字体,只有内敛的才气和傲骨。
“双城先生——”钟离彻读着这个落款,声音几乎颤抖了,双目盯着画上的字,须臾不肯离。
即便他经历过大风大浪,即使他带着将领在战场上和敌人出生入死过,他此刻还是震惊得无以言表,难以置信。
“恬儿,你、你是双城先生?”他喉咙咕噜地吞了吞口水,僵硬地侧头看向华恬。
华恬还是第一次见到钟离彻如此吃惊的模样,当下侧头一笑,“你觉得呢?”
钟离彻盯着华恬,又侧头看向桌上的画,目光在那落款处顿了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的恬儿好了不起,哈哈哈……”他大声笑着,声音里充满了欣喜和惊奇,一把将华恬抱起来,在屋中大踏步转圈。
见钟离彻如此兴奋,华恬也忍不住跟着笑出声来,她双手揽着钟离彻的肩膀,和钟离彻相视大笑。
“我好快活,好快活,哈哈哈……”钟离彻看着华恬,狂乱地凑上去亲了华恬的额头、鼻子、嘴巴,然后又是仰天大笑。
他已经疯了,高兴疯了。
只见他在屋中转了数圈,突然想起了什么,忙抱着华恬走到桌边,坐在床上,口中急道,“不行,得小心一些,莫要让灯火烤着了画!”
说着,伸出一只手去,想将画收拢过来。可是手才伸出去,又觉得有些亵渎,便想将另外一只手也伸出去,但华恬在他怀中,他要做这个动作,势必让华恬难受。
于是他抱着华恬站了起身,将华恬小心翼翼地放在椅上,自己则双手将画拿起来,确保远离了桌上的油灯,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华恬。
“我好高兴,你将这个秘密告诉我。我好高兴,我的妻子是个绘画大师,哈哈哈……”他哈哈笑着,忍不住又将华恬抱在怀里,拱着脑袋过去蹭华恬。
华恬感受到钟离彻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都是开心,很是高兴,虽然她原先想着,钟离彻肯定不会想到什么她特别优秀他有压力之类的,但眼见事实了,还是觉得有些无法置信。
古今中外,有多少男子是不喜欢自己的另一半太过优秀的?
“你……难道不怕旁人说我比你优秀?”
这天下间,掌握话语权的是文人学子。即便钟离彻是个年轻有为、战功赫赫的将军,和名闻遐迩的双城先生比起来,他还是不够看的。
钟离彻看华恬柳眉轻蹙,忍不住过去偷了一把香,这才道,“怕什么,你比我优秀是应该的。何况,你在绘画上做到了极致,我也会努力在战场上做到极致。”
华恬嘴角的笑意怎么压制也压制不住,她伸手点了点钟离彻的额头,嗔道,“算你会说话。”
“啊……”钟离彻突然惊叫一声,目露惊恐地看向华恬,“你的画在屋中,我方才竟然不关门便带你出去吃饭了!幸好没有被人来偷走。”
华恬差点被他吓到,闻言又好气又好笑,“谁知道咱们是什么人啊!谁能想到这里头有画啊!”
钟离彻一想也是,抱着华恬又是狠狠啃了两口。这才笑道,“倒是我魔怔了,你这是典型的金子拿在手,无人来偷走。”
“这是什么话……”华恬被逗得笑起来。
钟离彻认真道,“真心话。”
说着,突然想起来,“我只看了一幅。剩下还未看呢。双城先生的画。我是务必要看尽的。”
说完亲了亲华恬,开始看第二幅画。
华恬这趟和钟离彻游山玩水,到了每一个地方都恨不得画下来。所以画的画并不比钟离彻的少。
见钟离彻要看画,华恬便坐在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待着。
钟离彻将画一幅一幅的细细看起来,一直是沉浸在画中。不时发出惊叹的声音。
过了一会子,他看完一幅画。抬起头来看向华恬,“你这画真叫人着迷,若想杀人,将你的画送那人。在那人观赏之际杀人,必定是一击即中。”
“你说得太夸张了罢。”华恬不以为然。
钟离彻摇摇头,“这还不算夸张。你这画有一种魔力。能够让人全身心投入进去观赏,回忆起与之相同的感情。你想想。高手过招,这失神的一时半刻,可不就成事了么?”
“若知道赠画者是对手,谁敢在对手跟前看画呀,你这假设不成立。”华恬歪了歪脑袋,回道,“何况,因你跟我走过这些地方,所以你心有感触,旁人就未必了。”
华恬话音未落,钟离彻一脸神秘地笑起来,“还有一点,你这画中处处都是深情。这人活在世上,肯定会爱过人的,爱意相同,亦能为画着了迷……”
华恬脸红起来,结结巴巴道,“哪、哪里深情了,你、你看画便看画罢,何必胡说八道……”
说着侧脸,不再理会钟离彻了。
知道华恬这是恼羞成怒了,钟离彻嘴角含笑,继续看画去。
他每看一幅画,都得细细观赏,故而看画花了许多时间,华恬已经在等他的过程中,慢慢趴在了桌子上,睡了过去。
钟离彻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将华恬抱到床上,又帮她盖好了被子,这才继续回到桌边看画。
看了许久,突然看到一幅画上有题字,那字迹与他看到的华恬的笔迹不一样。他刚想习惯性扬声跟华恬说话,蓦地想起华恬睡着了,便住了口,仔细地观察起画上的字来。
过去他见过华恬的字,那是是偏圆润秀气的,标准的小娘子写的字体。而画上的题字,则点画劲挺,笔力凝聚,骨气铮铮,不知道的,会认为这出自一个胸有丘壑的伟丈夫之手。
怎地她的笔迹如此多变?
要说钟离彻怀疑画不是华恬画的,那肯定不会。他了解华恬,也信任华恬,华恬说是,那肯定就是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猜测了。
华恬练有两套字体,是为了隐藏双城先生的身份。不得不说,这真是深谋远虑的做法。
钟离彻想起当初帝都有人想查出双城先生,到处去找废弃的墨宝,再看看华恬的策略,不得不说此举聪明之极。
这么解释,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为何没有人能够查出双城先生的身份,为何华府可以随手送出一幅双城先生的画给老圣人,为何当时双城先生就在帝都城内,却没有人查得出她的身份。
在世人眼中,双城先生首先是个郎君,其次是个年过半百的郎君。
可这些和华恬,没有半点关系。如果按照世人的印象去查,永远不会有人能够查得出双城先生到底是谁。
钟离彻一方面感叹华恬的才华,一方面又对她的未雨绸缪佩服不已,忍不住起身走到床边,握着她的手出神。(未完待续)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