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实而又充满激情的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剩下的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很多人还沉浸在十几分钟戏票就被抢光的喜悦中时,《锁麟囊》首演的锣声还有不到一刻钟就要敲响了。
戏票三天前刚上线十几分钟就被抢光,一张原本一百二的普通戏票如今已经被炒到了五百多块钱一张,可就算是这样很多戏迷仍然是一票难求。
玉琅戏院能容纳1700多人的二层戏园子里,此时早已经是座无虚席,前排最中间和二楼视野最好的包间里,无不坐着绵山城喜欢瞧戏的头面人物。
眼瞅着戏就要开锣了,戏院门口仍然围着上百号人,踮着脚尖时不时朝里面张望两眼,幻想着有人临时有事离开把戏票转手。
程小楼作为今晚无可争议的主角,他也早早就到了戏院,提前一个小时就换好衣服画好了妆,静静在后台等待开锣。
“程老板,严格说起来今天是你第一次登台吧,紧张不,要不要姐姐帮你捏捏肩?”
一身黑色戏服的玉里红自来熟的坐到旁边,吐气如兰的笑着问道。
“虽说是第一次登台,倒也不觉得紧张。”
程小楼往旁边挪了挪,有些闻不太习惯她今天的香水味。
其他人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一个星期下来,玉里红有事没事总喜欢往他身边凑,大家早就习惯了。
“都准备准备,戏马上就开锣了,都给我打起点精神来,谁今天要是敢在戏台上出岔子,下来我非好好收拾他不可!”
陶之秋脚步匆匆的来到后台,使劲拍了拍手大声叮说道。
他今天特意穿了身趣÷阁挺的黑色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就连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也擦的跟没镜片一样干净。
似乎觉得众人的反应不够积极,陶之秋又压低两分声音非常严肃的补充道:“我告诉你们,今儿个来的不光是普通戏迷,绵山城那些个有头有脸又喜欢瞧戏的捧爷可是来了一大半,荷月楼跟另外几家戏院的当家人可是也都来了。”
“什么,怎么还来了这么多大人物呢,我是第一个登台的,万一…万一我没唱好怎么办?”
本就有些紧张的小鱼儿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变的更紧张了。
严格说起来,在场的这些人当中,就只有她一个人是真的没有正儿八经登台唱戏的经验。
其他人虽不说身经百战,但好歹也在梨园行里混了这么多年,自然也不会怯场。
像玉里红这种很早就出来跑单帮走穴串场的老油条,那都不知道唱过多少出戏了,临开锣都还有心思调戏程小楼,哪有半点紧张怯场的意思。
“陶先生,您就别吓她了,不就是一出戏嘛,唱砸了就砸了呗,更何况这出《锁麟囊》是新戏,就算唱砸了只要顺着接下去,估计也没几个人听的出来。”
程小楼过去轻轻拍了怕小鱼儿的肩膀,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容。
“别紧张,你的戏非常好,到时候上了台就当底下那些人都是大白菜就行,放开了唱,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唱好,真演砸了也没事,一切有我!”
或许是程小楼的笑容太温暖,也或许是他那句‘一切有我’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小鱼儿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呼吸也一点点慢慢变的平稳。
“还有几分钟呢,来,先坐下喝点水。”
程小楼给旁边的人打了个眼色,后者很聪明的马上去倒了一杯热水过来。
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热水后,小鱼儿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把这出戏唱好!”
“放轻松,就当跟平时排演一样就行了。”
程小楼愣了一下,总觉得她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不过他也没有多想,笑着安抚了她一句就过去跟陶之秋轻声打探道:“陶先生,来的那些人当中有没有看到荣春堂的人?”
“这个我还真没注意,要不我让认识太和春戏班的人出去瞅瞅?”
陶之秋听到他突然问起这个,心弦也一下子绷紧了几分。
“好,那就麻烦陶先生了,要真有什么状况记得马上通知我。”
“放心!”
陶之秋点点头快步退了出去。
如果不是听到程小楼忽然提起来,他都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程小楼与太和春戏班那场轧戏打擂早已经闹的绵山梨园界人尽皆知,自从输了轧戏的第二天起,荣春堂就变的门可罗雀,原本小有几分名气的武生安天奎像是人家蒸发了一样,再也不曾出现过。
小兰玉没过两天也改换门庭,重新投在了野望戏院。
吴满屯的二徒弟文松在轧戏之前就被打了个屁股开花,直到现在都还在床上趴着。
戏院没了角儿撑场子,加上又输了轧戏打擂,也没有哪个戏迷还愿意到荣春堂瞧戏,这段时间荣春堂一出戏都没再唱过。
照眼下这情形来看,太和春戏班虽然还没正式宣布解散,估计离解散也不远了。
当然,这些事按理说早就跟程小楼没关系了,他原本可以不去关注,毕竟胜者王侯败者寇,他能一夜之间在绵山城声名大噪,也正是踩着太和春戏班和吴满屯的脑袋,才能站上高台。
不过出于两世为人的谨慎,程小楼从轧戏结束后就一直让师兄段蓝泉暗中留意太和春和吴满屯的动向。
这一留意还真让程小楼发现了不对劲。
吴满屯这十来天的反应却让他觉得很奇怪,辛辛苦苦经营了半辈子的戏班和戏院就这么完了,他居然屁都没站出来放一个,就好像这所有的一切事情都跟他无关一样。
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明知道输了轧戏已经在这个行当里混不下去了,吴满屯还把戏班和戏院留着,每天倒贴钱进去养着那十几二十号人,和维护偌大一家戏院,每天都得往里面倒贴大好几千。
而且这短短十来天的时间里,吴满屯飞了一次首都龙城,还开车跑了四趟省城。
加上以他和段蓝泉对吴满屯这个人的了解,程小楼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得不为今晚的首演担忧。
在他的记忆里,吴满屯可是一个既小气吝啬,又卑鄙无耻,而且做人做事底线都很低的那么一个人。
甘心认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这种事在程小楼看来,吴满屯肯定做不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隐隐有些担心吴满屯会在今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