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繁馨领着小灰上门探访。●八??一中■文网.ww. ★经过一年的时间,小灰由小小的一团长成了长长的一条,它只向前后拉长和向上升高,就是不长肉,所以一张瘦巴巴的脸上皱巴巴的。宋繁馨说:“不是我虐待它啊,是它自己本来就愁眉苦脸的。”
穆小柔撇嘴,瞧它那一身喜庆洋洋的衣服,还说没有虐待它。
“给你。”宋繁馨递给她一束五彩缤纷的郁金香,“每一朵都是我亲手挑的哦。”
穆小柔嫌弃地皱了皱鼻头,说:“这年头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这种浮夸而又虚无的形式呢?给我送点吃的多好,经济又实际。”
“是吗?”宋繁馨用一种十分鄙夷的目光打量着她,“我怎么记得,有一次某人喝醉了酒,死死地赖在酒店的大厅里那堆郁金香上,大声喊着:‘我最喜欢郁金香了!’当时站在你背后迎接宾客的新娘新娘那憎恨的眼神,简直是把你这晦气鬼就地正法大卸八块也难解心头之恨啊!”
“呵呵……”说起这个,穆小柔一下子失去了底气,干笑几声低下头去。半晌,又微微叹了口气,“以前有个人最喜欢给我送郁金香了,收惯了就不知不觉地对它情有独钟了。”
宋繁馨调侃她:“愿意给你送花的人真不少,估计愿意为你送命的也大有人在。”
“送几朵花算个啥呀,还有人给你送一整间花店呢。”宋繁馨说“繁星”的店名不是出于她的名字,一开始穆小柔是信的,不过后来听她们店里的小妹说起她们的店长宋繁馨姑娘与她们背后的老板苏先生之间的传闻听多了,她开始渐渐地动摇了。依靠她作为一个女人的直觉,宋繁馨和那位神秘的苏先生之间肯定有点什么,这是毋庸置疑的。
“暧,繁星妹妹,你就告诉我呗,苏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穆小柔那暧昧的笑脸近乎奸诈,宋繁馨真想一巴掌赏过去。八??●一▼ ?
“正好,我就是来向你道别的,下个月我要去非洲了。”
“非、非、非洲?”穆小柔大吃一惊,“去那种地方干嘛?”
宋繁馨摇头失笑,说:“非洲有那么恐怖吗,吓成这个样子。”
“是怕你不适应。”怎么着也是个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大小姐。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道,“苏先生?”
宋繁馨点头,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怎么会认识周医生吗,其实我和周医生之间是最简单的医患关系。”
周锦笙是做什么的?他回国以后一直都是心理医生的身份,如果说宋繁馨是他的患者,那她……她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刺痛了穆小柔的眼。这么活泼开朗的一个女孩,她怎么会,怎么会沦落至需要接受心理治疗的地步?
“很多人都认为爱情是最美好的一种感情,觉得它纯洁、神圣、高贵,觉得它就是美的象征,是美的根源,没有它,我们的人生将会残缺不全。但是有时候,我觉得爱情这种东西挺肮脏的,它罪恶又自私。”
“那就不要说了吧!”穆小柔抓住她的双手,“也不要想了。”
“没事,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她反过来安抚穆小柔。我们以为自己的人生跌宕起伏波澜壮阔,我们以为自己的故事很漫长,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而事实上,概括起来,也不过就几句话罢了。中文?■?■网.ww. ?
“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女孩一样,我曾经很喜欢一个男孩,在我读大学的时候。那个男孩很宠一个叫杜晓繁的女孩,现在你知道‘繁星’的由来了吧。”她顿了顿,“那个男孩他很开朗,也很活跃,就像是阳光的综合体,那么耀眼的一个人,让我想不注意到他都不行。和他完全相反的是那个女孩,她很内向,郁郁寡欢,落落难合,谁都没有办法靠近,除了那个男孩。她只会在男孩面前笑,那个男孩呢,真是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拿到她的面前,交到她的手上。只可惜,有一天清晨,大概是六点多的时候吧,那个女孩从七层楼高的天台上一跃而下,结束了仅仅二十岁的生命……”
那是宋繁馨的所有回忆中最血腥最痛苦的一幕,也是她人生中挥之不去的一个噩梦,它就像一个诅咒,紧紧地束缚住了她对于爱情的向往。
如果那天清晨她不是因为睡不着太早醒来,如果她不是恰好走到阳台上洗手,她就不会恰好正面目睹那个女孩从天台上纵身跃下的那一幕,她就不会清晰无比地听到**坠地的闷响,她就不会见到流了一地的暗红色的血,染红了她半个世界的鲜血。
她就住在三楼,她亲眼目睹了那个美得像一只脆弱的蝴蝶般的女孩在落地时那变得狰狞可怖的面容。那一张脸,在坠地以前,是多么美丽的一张脸啊。
学校流言四起,但始终没有人知道那个女孩想不开的真正原因。人们都说,本来就是患有抑郁症的一个人,所以对于她自寻短见的行为其实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而宋繁馨,虽然一直单恋着那个男孩,不过他们始终只是站在朋友的位置上,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算。在女孩坠楼以后,她想,他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吧?他一定很难过吧?他以后的人生该如何继续呢?
听说,他过得很颓废,课不去上,饭不去吃,整天就呆在宿舍里,盯着女孩的照片出神,有时候无声无息地泪流满面。她很想去看看他,纵使没有能力与立场去说服他振作,看一眼也是好的。
但是她没有勇气,因为亲眼目睹了女孩的死亡,她没有勇气去面对他。她害怕自己会成为一个趁虚而入的人,她太喜欢他了,她没有把握,将来会不会继续喜欢,喜欢得不可自拔。
从某种程度而言,她也是自私的。她知道,如果是他,那么她的爱情之路不会是一般的艰辛,他将会是她无法攀越的一座高山。所以,她本能地选择了趋利避害,选择了把他从她的生命中剔除。
然而,道理是这个道理,到了后来,她实在是受不了他的自暴自弃,她开始出现在他的左右。她知道他听不进她的话,还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她知道没有办法让他开心,还是百折不挠地变着法子逗他笑,哪怕他只是微微地牵动一下嘴角,她也能乐上个半天。那个时候,她心无旁杂,她只求他不要放弃自我。
时间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了,他重新站了起来,过上了平静的、在外人看来有点成功的生活,但女孩死亡的阴影从未真正从他的心中散去,他依然忘不了那一个人。
他不止一次地劝宋繁馨离开,宋繁馨一次又一次,倔强地坚持了下来。她说:“你不需要劝我,等到有一天,我累到没有力气了,我自然会离开。”
于是,年复一年,她坚持了下来。但是,留在他身边,她很痛苦。
女孩并不是全然寂静无声地安然接受死亡的,在落地之前,她出了一声响彻长空的尖叫。那凄厉的叫声后来常常反复出现在宋繁馨的梦中。
有人说,她在落地以前的尖叫是因为本能的害怕,也有人说,她之所以会这样尖叫,是因为她后悔了,她突然不想死了,但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七楼的天台,距离地面最多不过二十五米的高度,四十五公斤左右的人从二十五米的高度坠落到地面,算上空气的阻力,最多最多也不过耗时三秒。从生到死,不过是三秒的时差。
三秒,宋繁馨不知道,三秒的时间是否足够女孩去后悔,她只知道,仅仅是因为无意中目睹了女孩的死亡,她在男孩面前总多了一丝负疚感,她总感觉自己是一个罪人,她没有办法去面对她,即使在这件事情里,她没有任何过错。
走不出那片阴影的,不止他一个人,宋繁馨同样被困在了那里。她每每被噩梦惊扰,女孩临死时凄厉的尖叫,女孩坠地后扭曲的面容,女孩身边流了一地的鲜血,反复地出现在梦中,反复地折磨着她。她没有办法去自我疏解,只好寻求心理辅助。
“这次去非洲,他是去工作,我是去赌博。”宋繁馨抿一口面前的花茶,“茶不错。”
“这是我嫂子的私家珍藏,偷出来招待你的。”穆小柔心里颇不是滋味。谁能想到呢,那么阳光的一个女孩,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心事。
“赌博?”她又问。
“是啊,赌博。”宋繁馨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赢了,我继续留下,输了,我就离开。”
“坚持了这么多年,很辛苦吧。”这样子绝望地爱着,很累吧。
“说起来,坚持了这么多年,差点都忘了当初是为何而坚持了。其实坚持与放弃,都是一种选择,它们就像是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是平等的,没有哪一种选择比另一种更简单。所以,赌一赌又何妨呢?祝福我吧!”她举起茶杯朝穆小柔隔空示意,然后优雅地啜了一口,如同在品尝着最名贵的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