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亮了底下绵延的山脉。
长长的石阶上,穿着一身翠绿衣裳的清心在一位道徒的引领下一步步地走着。身后紧紧跟随的诗雨萱手上端着一个盘子,盘中盛放着三卷经文。
一行三人一步步走到五庄观的大殿前,只见殿门紧闭。
那道徒停下脚步略略想了一下,转过头来对着清心躬身道:“怕是师尊的客人怕是还没走,还请两位稍候片刻。”
清心默默点了点头,百无聊赖地就在那殿门前踱起了步,四下张望。
这五庄观,乃是坐落于万寿山顶上的一座巨大道观,有着高耸的围墙,恢弘的殿堂,广阔的广场,无处不透着一种豪迈的气息。即便说是宫殿,也毫不过分。甚至以如今凡间的宫殿来说,除非帝王级别的,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除此之外,在那万寿山山脚下,还有一座小型的城邦,是直接归于五庄观统辖。那城中所住,大多为镇元子的门徒。真要算起来,也有万人之多。
当初,万寿山五庄观、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昆仑山,并称凡间道门的三大派。
论造诣,昆仑山居首,斜月三星洞次之,五庄观居末。论门徒和影响,则是昆仑山居首,五庄观次之,斜月三星洞居末。
总体而言,昆仑山是稳居第一,其他两派虽说也被称为三大派,但论及实际实力,却要比之昆仑山弱上许多,在凡间,也不广为人知。
然而,六百多年前的那一战,灵台九子具陨,斜月三星洞一脉几乎销声匿迹。昆仑山门徒在天庭一战中死伤惨重,战后又大规模充实已经几乎被整个颠覆的天庭,其实力也是大为削减。唯独万寿山五庄观,虽说镇元子受了些伤耗尽灵力,当日道徒也因为前往天庭避难死伤无数,但总体而言实力尚在。在战后,已发展成为与昆仑山齐名的一大派别。
好一会,那殿门轰然打开了,只见太乙真人手握拂尘,有些沮丧地从大殿中走了出来,望见清心,两人皆是一愣。
清心连忙拱手行礼,道:“清心参见太乙道兄。”
“清心?”太乙真人稍稍迟疑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清心,捋着长须道:“你看上去倒是有些面善,只是……我们何时见过?”
“太乙师兄贵人多忘事。”清心淡淡笑了笑,道:“家师乃是须菩提,你我在蟠桃宴上有过一面之缘。”
“须菩提?”闻言,太乙真人的脸色顿时冷了几分,淡淡叹了口气道:“原来是斜月三星洞的人呐。”
说着,他回头朝着大殿内望了一眼,一拂袖,也不与清心道别,迈开步子就往台阶下走,头也不回。
一时间,清心愣在当场。
“这太乙真人怎么这样啊?”一旁的诗雨萱望着太乙真人远去的背影,低声道:“虽说师叔名望不如他,可好歹是平辈,怎么都该见个礼吧?”
“嘘……他会听见的。”
诗雨萱悄悄掩了掩嘴,直到太乙真人腾空而起,消失在天际时,扁着嘴悠悠道:“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说得好。”
一下子,两个女孩子都掩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看得一旁的道徒眉头都蹙了起来。
扭过头,清心对着一旁的道徒问道:“这太乙真人来干嘛呀?”
“不知道。”那道徒摇了摇头道:“太乙师叔今天一早就来了,说是有急事找师尊……”
“哦?”清心翻了翻白眼道:“看来,该是那个所谓的急事碰壁了。走,带我去见你家师尊吧。”
那道徒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跨入大殿,两人远远地便看见镇元子靠坐在主位上握着一卷经文。
一路朝着镇元子走去,清心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这殿堂。
这大殿足有三丈高,十丈宽,十五丈长。足足四人合抱的八根雕龙石柱分列两旁,地面上铺设的是光洁的棕色地板,顶上则是象征着日月星辰的镂空木雕。
除了几个蒲团,镇元子身后那一丈高的十二面屏风,两边分别摆放的两个黑色大香炉,再加上几个黄褐色蒲团,这大殿中几乎再无一物,却给人一种格外磅礴大气的感觉。
一路走到镇元子面前,两人拱手道:“清心(诗雨萱),拜见万寿大仙。”
直到此时,镇元子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经文,抬头瞧了两人一眼,淡淡笑了笑,指着一旁的蒲团道:“坐吧,刚刚还提起你们斜月三星洞呢,没想到你们就来了。”
“提起我们斜月三星洞?”清心微微一愣,轻声道:“万寿大仙所指的提起……不会是指太乙师兄的事吧?”
镇元子悠悠抬眼道:“你知道他找老夫作甚?”
清心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清心只是奉命给万寿大仙送经文过来。”
听到着儿,镇元子不由得哼笑了出来,瞧着诗雨萱手中的三卷经文,叹道:“本想着让你们师傅送过来,也好顺便谈点事情。结果他却让你们给送过来了。看来,老家伙又是想置身事外啊。”
这一说,清心与诗雨萱不由得都怔住了,一时间不明所以。
镇元子朝着两人身后的道徒招了招手道:“将经文收起来吧。”
那道徒点了点头,接过诗雨萱手中盛着经文的盘子,便转身退出了殿外。
“坐吧,别站着了。”镇元子又是指了指蒲团道。
两人这才躬身谢了礼,坐了到了蒲团上。
镇元子缓缓坐直了身子,悠悠道:“太乙真人找老夫呢,主要是想让老夫出面收拾你师兄。”
“啊?”闻言,两人皆睁大了眼睛,有些错愕地望着镇元子。
“老夫找菩提老头呢,也是为了你家师兄的事。不过他倒好,教出个徒弟满世界捣乱,自己却躲在一旁看戏,别又是想等到一切成定局了再出来收拾才好。”说着镇元子摆了摆手,示意站在大门边上的另一位道徒上茶。
“我……我师兄?”清心有些迟疑地问道:“万寿大仙指的是我那十师兄?”
“不然还能有谁?你还剩几个师兄?”
两人一下沉默了。
别人或许并不知道猴子回来了,但她们……玉帝三天两头地往须菩提那里派人,她们能不知道吗?
顶多,也就是知道得不太清楚罢了。
不多时,那道徒将茶水端了上来,分别给两人各自送上了一杯,道了声:“请用茶。”便又退出了门外。
犹豫了许久,清心低声问道:“那,万寿大仙准备怎么处置我那师兄的事?”
镇元子低着眉悠悠反问道:“他在动我道门根基,你说,老夫该如何处置?”
“想必是误会吧。”清心尴尬地笑了笑,道:“我那师兄本身也是道门中人,怎么会动道门的根基呢?”
“你确定他自认为道门中人吗?”镇元子反问道。
这一问,清心脸上的笑连忙收了收,低下头去,那头皮一阵发麻。
大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无比。
不多时,一位道徒匆匆走了进来,跪地叩首道:“启禀师尊,那妖猴一行已经从囚龙滩过了流沙河,徒步前来。估计再过一月,便会路过万寿山。”
“哦?”镇元子当即一愣,悄悄看了一旁的清心一眼,道:“若无他事,你们就暂且先回去吧。老夫这儿,还有些事忙,招待起来恐有不便。还请多担待。”
“万寿大仙言重了。”清心起身恭敬地行了个礼,道:“清心也正好有要事,不便久留。”
“那就,替老夫向菩提老头问声好吧。”
“清心知道了。”
又是默默行了个礼,清心便带着诗雨萱退出了门外,朝着五庄观的大门走去。
一路上,清心小声问道:“那囚龙滩,你知道在哪里吗?”
“不知道,不过可以问一问。”
“那行,我们去见见这位爱惹事的师兄吧。”
“啊?”诗雨萱一下呆住了。
……
与此同时,那大殿内的镇元子却是微微蹙起眉头,自言自语道:“这菩提老头,让他出手处理妖猴的事,竟将这丫头给我送来了。”
“师傅这是……”
“没什么。”镇元子捋着长须道:“让你进来透露一下妖猴的行踪,顺水推舟罢了。”
“顺水推舟?”那道徒稍稍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弟子没懂。”
瞧着那道徒,镇元子轻声叹道:“你暂时不用懂。”
……
五庄观外,诗雨萱将玉简收入袖中,指着身前地图上西牛贺州与南瞻部洲交接的地方道:“囚龙滩就是流沙河的最窄处。”
微微顿了顿,她又接着说道:“可是,那道徒说的是已经过了囚龙滩,正在朝这里过来,并不是说就在囚龙滩。这么大的范围,怎么找?师尊说过让你不要乱跑的……要不,我们还是问问师尊再决定吧?”
“这有什么难找的?他们是步行,总要有落脚的地方,我们就在必经之路等他们就是了。”清心随手将地图收了起来,笑盈盈地说道:“要问师傅的话,他哪件事肯让我干了?”
“万一撞上妖怪的话……”
“撞上妖怪,他们敢动手的话就打呗,谁怕谁啊?”
“可这样好吗?”诗雨萱的眉头越蹙越紧。
“难得摆脱老头子,我就没打算送完经文直接回去。再说了,我见自己师兄还用谁批准吗?”
说着,清心已经腾空而起,朝着东南方向飞去。
诗雨萱也只得跟了上去。
她的这个师叔,论年龄,其实足足比她还小了四百多岁,但修为却要比她高上许多。更奇特的是,修行的神速进步,并不是因为这个师叔有多好的资质,而是因为她有好老师。
好像须菩提这样天上地下一等一的师傅,其他人能拜上一个成为入室弟子就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了。
她却有两个。
一个是须菩提,那另一个,则是大名鼎鼎的太上老君。而且这种“福”,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诗雨萱还记得,那一天,须菩提忽然从道观外抱回了一个刚满月的女婴,并当众向所有门徒宣布这位就是他的第十一位入室弟子,也是众门人的新师叔。
那话还没说完,太上老君便到了,也要收她为徒。
两人一阵扯皮,最后的结果是这女婴同时被两位大能收为入室弟子,看得斜月三星洞的一众弟子都傻眼了。
紧接着,随着那女婴的一点点长大,她开始两头跑,被接到三十三重天住几天,又被接回斜月三星洞,被接到三十三重天住几天,又被接回斜月三星洞……
她可以将须菩提的书房当成自己的书房来用,可以将太上老君的丹药爱拿多少拿多少,可以扯着太上老君的胡子还让太上老君赞她:“力道甚佳。”这是以往两位大能坐下任何弟子都不曾享受的待遇。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句话用来形容这位师叔,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真要把她的法宝库亮出来,只怕连哪吒这种浑身宝贝的天将都只有眼红的份了。
究竟是前世积了什么样的德,今生能同时受到两位大能的青睐呢?
诗雨萱实在想不明白。
……
此时,与此地相距一千余里的山坡上,李靖正亲手将九齿钉耙交到猴子的手中,又转而让手下的天将将装着蟠桃的盒子交给了黑熊精。
打开盖子看了一眼,猴子悠悠道:“这都小半年了,我还以为你们不打算送了,正瞅着看哪天有空上凌霄宝殿和新任玉帝谈一谈,教教他怎么做人呢。”
“大圣爷说笑了。”李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连忙躬身拱手,赔笑道:“只是公务繁忙,因为一些事耽误了,再加上这凡间与天庭,消息往返也须点时日,毕竟这蟠桃和九齿钉耙得玉帝下旨末将才能送啊……还请大圣爷多多担待。”
“算了,送来就好。”转过身,猴子随手将九齿钉耙朝着站在不远处的天蓬抛了过去。
天蓬一把接住了九齿钉耙,随手舞了两下,便又默默地站着,不吭一声。
“这位是……”
“他是谁不用你管。”猴子深深吸了口气,对李靖道:“对了,我还有件事要你们帮我查查,你们之前通缉的那个卷帘大将,帮我查查他现在究竟在哪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