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小赌怡情
天幕上所有的星辰都围绕着自己。
这里是舞台，他站在中央，遥望隐于黑暗中的观众。他们手中的荧光棒一齐为他摇动，座无虚席。只要他向大家挥手，迎接他的就是万众一致的欢呼。
美妙的音乐响起，舞台带着他缓缓上升。他握着话筒，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呼应着听众的喝彩。当他歌声笼罩了整个场馆的时候，其他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荧光棒和各种颜色的灯牌轻轻摇晃，随他一道沉浸在演唱中。连天上的星辰似乎也被他的歌声吸引了似的，徐徐下降，凑近，集中到舞台的天空上方，星星点点越聚越多，数以万计，聚集的速度也愈来愈快，直到组成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睛，深沉地盯着他。
最初唯美奇幻的画面变成了诡异可怖的景象。
舞台下的听众不安起来，很多人开始害怕地退场。他就看到观众席上的莹莹光芒一片片暗下去，随着天幕上那只巨大的星星之眼的成长而消失得越来越快。
他还是很认真地歌唱，但是无法阻止那些荧光灯区域的退却。最后，黑暗彻底降临了这个场馆。整个天地都是死一般的寂静。伴奏音乐也停止了。
他抬头看着那只眼睛，愤怒而不甘。天幕上巨型的星星之眼仿佛幸灾乐祸地眨了一下，他感到自己脚下的舞台突然崩塌了，整个人一下子掉进了一个深渊。他努力挣扎着，还是不停地往下掉，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到最底部。他睁大双眼，看着天幕上的星星之眼也一直在盯着自己，然后像水一般散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旋转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紊乱无序，令他也愈加混乱和难受……
一阵冰凉的触感拯救了他。
辰星从梦魇中疲惫地醒来，湿漉漉的冰冷柔软的东西覆盖在自己脸上，令他清醒。伸手拿开，只是一块湿毛巾。
顾恋坐在他身旁，眼睛瞧着他，手上还有一块湿毛巾，水迹滴落。“做噩梦了？”刚才顾恋看到辰星一脸难受想醒又醒不过来的样子，就用了这个办法来帮助他清醒，直接推他不如让他自己受到冷水刺激醒过来效果好。
佩月月非说要帮辰星买点热粥回来，已经出门有一会儿了，走之前还可怜兮兮地请求顾恋照看辰星。顾恋当然没法拒绝，谁让自己这时候看起来像是全剧组最闲的人呢？
而且，……顾恋有些头疼地用眼角余光悄悄看辰星头上的发型，幸好他还没察觉。可是他要是知道了，大概会不高兴，甚至迁怒别人的。
佩月月刚才在辰星昏睡时，发现辰星头上戴的头套的长发老是搭下来遮住他的眼睛，辰星脸上又都是冷汗，沾着头发一定很难受。佩月月不太懂得如何解下辰星这种做得比较精致繁复的头套，也怕自己动作太猛弄醒了辰星，所以就悄悄用自己买了没用放在包里的粉红色丝巾轻手轻脚把辰星的长发束起来，扎了一个造型其实还挺好看的蝴蝶结。
可是，依照顾恋对一般男人的了解，她觉得辰星发现佩月月的这种小玩意后不会很高兴的，哪个男人喜欢自己被弄个这么孩子气的蝴蝶结呢？该如何悄悄地毁灭证据，顾恋也在寻找着办法。
辰星一语不发，想起方才的梦境还觉得后怕，但不想让顾恋知道自己的后怕，只是闭上了眼，又缓了一会儿，才真的觉得好多了。
“今天上午剩下的主要是拍摄李纯年的戏份，你可以暂时好好休息一下。徐导决定先把李纯年下午的戏调到上午拍完。”这些话本来该是佩月月等辰星醒过来后告诉他的，既然这时候辰星人已经清楚了些，顾恋对他说也一样。
辰星起身，目光对上顾恋，低头微叹了声，“谢谢你们，下午我会好好拍的。”
“你不用自责，第一次拍这么长时间的威亚，你表现得已经很不错了，大家都理解的。”顾恋知道他心里大概在想什么，出声安慰道。看了看手里还握着的几颗奶糖——自然也是佩月月给她的，递给辰星。“你还是再含一颗，补充下体力吧，待会儿佩月月会给你带些粥回来，多少吃点，下午也就消化完了，不会吐的。”
辰星用奇怪的目光抬头看了看顾恋，又慢慢伸手接过一颗奶糖，拿在手中瞧了好一会儿，颇为爱怜地仔细撕开了糖纸，然后轻轻放入口中，左脸颊立时鼓起一个小肉包，看上去稚气得紧。
“你觉得我的表现真的不错？你以前有过这方面的经历么？”静静含了一会儿糖，在顾恋以为他要沉默地吃完这块糖时，辰星突然开口问。
顾恋笑笑，点头，“我以前带艺人拍过戏，虽然自己没有亲身经验，也看到过别的演员拍威亚是什么情况。相对来说，你的表现确实不错啊。”
辰星略略放心地呼出一口气，抬头瞄了眼屋顶又赶紧别开，“可我现在还是觉得整个屋顶都是旋转的。而且，看到钢丝就有想吐的感觉了。你以前碰到过有人有这样的状况吗？是怎么克服的？”
顾恋知道辰星这是有心结了，如果现在不能克服，那么下午也很难继续拍摄。不然，时间一长，这还真的容易成为他的又一项心理上产生畏惧的事物。而他如果继续从事演艺事业，以后拍威亚戏的机会还多着呢。因此现在，自己应该尽量帮助辰星克服这一难关。突然，顾恋灵机一动，想到该如何解除辰星此时还没发现的粉色蝴蝶结了。
顾恋对辰星轻松地一笑，“有啊，也不难克服。这种情况多半是因为长时间高空威亚引起的应激性的眩晕反应，比较有效的方法就是做一些自己喜欢的活动，对很多人来说，适当的运动就很有效。比如说，我就选用了一种自己觉得还不错的运动方法让也有这种反应的演员试试看看的，事实证明的确有效。”
“什么方法？”辰星眼睛一亮，满眼求教地望着顾恋。
顾恋回答得干脆，“很简单，两个字，倒立。”
“倒立？”辰星惊讶地重复。
“是啊，倒立，可以让血液冲上头顶，有效改善脑部供血，消除大脑疲劳，恢复体力，使人眼明脑清。”顾恋看看他，眼神里尽是唆使的意味，“要不你试试？”
辰星显然有些相信，起身晃了晃，站直了。顾恋赶紧过去扶住了他。
那条粉色蝴蝶结随着辰星的动作在他的脑后摇摆，辰星自然也没发现。顾恋趁着扶他的当儿想偷偷拿下那个扎得不紧的蝴蝶结。
“你觉得应该哪种倒立比较好？”辰星猛回身，发现了顾恋的小动作。
顾恋手上正抓着那个粉色的蝴蝶结，迎风招展，煞是可爱，与她脸上乍然出现的不自然的红晕极为陪衬。
辰星若有所思地盯着辰顾恋脸上的红晕看了会儿，眉梢一挑，竟有了几许狡诈的兴味，“你是在，干什么？”
顾恋只好随机应变，“这个，”粗心的佩月月，没事扎什么蝴蝶结啊？顾恋心中暗暗骂着，面部笑得极为僵硬，“是我在地上捡到的，也许是你的临时助理掉下来的，……我帮她先收起来，这个地上有点脏哈，都沾了些灰尘，看来回去后还要洗洗了，……”顾恋装模作样地拍拍粉色蝴蝶结丝巾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辰星撩了撩自己的长发，眼珠一转，“是吗？”
“当然是。”顾恋肯定地答道。
“我的头发上可没有灰喔。这个头套，剧组每天都有专人负责清理，应该没那么脏的。”辰星终于装不下去，噗嗤笑了出来。这一笑，连带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好了很多。
这家伙？原来猜到了，看情形，好像还挺乐呵的嘛。这个火星人就没什么正常反应能够让自己心里有点谱吗？
顾恋把手里快要纠结成一团都看不出蝴蝶结形状的丝巾展开，笑眯眯对辰星道，“你要是喜欢，我就再给你扎上去好不好？这个蝴蝶结还蛮漂亮的。”
辰星双臂抱胸，用带有鉴定意味的观赏眼光打量着那个丝巾，似乎是在回味那个蝴蝶结，“嗯，其实一般啦。没我自己扎的漂亮。”
顾恋一听就有点不屑，佩月月的心灵手巧她是清楚的，才不信这个男人可以编扎出比好友还要用心漂亮的蝴蝶结。这么一想，就有了点挑衅的成分，倒忘了自己这样做有多孩子气了。“大话谁都会说。你能织得比方才那个蝴蝶结好看，我就教你倒立。不然，你就自己慢慢摸索吧。”
辰星摇头，“倒立我自己会做啊，虽然不常做。因为那时候要练舞，怕总是倒立会影响形体。不如，我们打个赌，你输了就答应我做一件事。”
“做什么事？”顾恋警觉起来。她可不是万能的，啥都能做到。
“还没想好，不过打赌就是这样的，总要赌点什么。钱啊还是东西啊我又不想要，就先赌这个了。”辰星那种想当然的天真表情让顾恋一度怀疑他的实际年龄。“你答应吗？”
“那你输了也要答应我做一件事？”顾恋微笑，似乎，也不难。明显他输的几率比较大嘛。就凭多年前辰星在台湾一个综艺节目上做手工做成了一副抽象简笔画意境的“千纸鹤”的“艺术”感觉，顾恋断定辰星喜欢鼓捣的那种又抽象又火星的东西必然不会符合自己的审美。
辰星点点头答应，小赌怡情，他很乐意陪顾恋这么赌一下。
于是一个小小的打赌就这么诞生了。
“那你看好咯。”辰星拿过那条粉色丝巾，熟稔地拆开，展开成平面，神情有如一位正待登台表演的魔术师。
顾恋从未看过这样英俊这样孩子气的魔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