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雪球从半空砸在硬地面上,看着浑实无比的球体猛然间变成了粉末。
李亮带着的辽镇两卫兵马,李孤峰的前锋,在华州北军面前摆下的军阵实际上也就是和这个所谓的雪球差不多,只要是重重一下子,也就是变成粉末了,套用老人家常说的一句话,没有心的东西不实在啊!
主将和军官就是这个队伍的心,本来明军还是在那里呼喝奋战,虽然有逃跑的,但是更多的还是聚成一小团厮杀。因为李亮一直在大声的呼喝鼓劲,准备拼死一搏,不过李亮的马队顺着战场的空隙逃跑之后。
士兵们再也没有什么战斗的意志了,关外特别是辽地多是平原,士兵们看到主将都已经跑了,谁还会傻呵呵的继续死战,轰然一声,整个的队伍一下子四散,反正是平原,四面八方都可以跑。
这时候有些不知所措的反倒是华州军了,士兵和军官都是纳闷,刚才还和自己作战的明军,怎么突然就这么散了。
华州的军规有严令,阵型未得号令的时候不能散开,否则就是军法从事,所以步卒队伍的士兵也没有办法追击,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跑,不过方才的杀伤也已经是足够了,和上次故意让那个军官收拢溃兵不同,这次的战斗不是击溃,而是杀伤,从一开始的战斗,到此时的击溃,战场上已经是丢了三千多具明军的尸体,将近四成的伤亡,完全可以说是大胜了。
但是刘十三在那里火冒三丈,同为军人对于对方的明军将领不和自己死战,却率众逃跑的行为极为的鄙视,不过更多的是刚才那个李亮高喊什么“跟他们拼了,决一死战”,刘十三还以为会有一场痛快的厮杀。
没有想到对方就这么扬长而去,大模大样的跑了,实在是让人心理落差太大,刘十三也是怒气填膺,在那里一举手中的大刀,高声的喊道:
“今日不斩杀敌将,誓不罢休,儿郎们,跟我冲!”
华州的马队在今天的战斗之中一直是吸引对方的注意,在侧翼游移,准备给对方致命一击,最后冲击明军左翼的时候,战斗已经不怎么激烈了,然后就是大溃散,更是动手的机会不多。
各个的厮杀兴头刚刚提起,却找不到厮杀的对象了,听到刘十三的大喝,下面的人都是轰然听令,跟着刘十三,催马就是追了过去。
李亮他们方才从右侧冲出去的时候,右翼的明军还没有溃散,实际上挡住了马队的通路,不过逃命要紧,也就是阻拦了一下接着就散掉了,结果刘十三过来追击的时候,距离根本没有拉开。
如果双方马队在这里厮杀,还真未必会有什么太明显的胜负,因为马上无论是弓箭还是火铳,因为马背的颠簸都没有什么准头,主要是还是倚靠手中的兵刃搏斗分出高下,可是现在的一个在追,一个在逃,明军根本不敢战,这种对比,若是相遇交战,肯定是一边倒的局面了。
此时的已经是快要中午,广阔的平原上,两支千人以上的马队互相追逐,倒也是极为壮观的景象,还有到处乱跑的溃兵,乱哄哄的尘土飞扬,看起来很是激烈,不过胜负已经是分明了。
这时候的,华州北军的步卒队长才下令受降,刚才还是紧密无比的华州军阵变成了五十人一队为单位的组合,他们追击逃兵,打扫战场,接受俘虏。
方才的战斗实际上给明军的压力极为的大,有些人即便是没有在最前列肉搏,可还是疲惫异常,大部分溃散的兵丁也就是跑了几步,就没有什么力气跑动,而且行军一晚,又渴又饿,浑身上下就好像是散架了一样,很多人都是绝望的跪在地上等死。
“丢掉兵器,跪地不杀!!”
华州北军的步卒大声的喊着,声音传到明军的耳朵里面,他们更是没有什么战斗的力气了,纷纷的跪地投降。
那边的追逐,李亮和手下骑兵开始的拼命的催动马匹,不过跑了小半个时辰,马匹就不能保证这么高的速度,慢了下来,看着身后大声吆喝怒骂着追过来的华州军,明军心如火焚,但是也不敢继续的打马,要不然马匹累倒,那可就是等死了。
刘十三的马匹遇到的问题和李亮差不多,这么长时间的战斗,他们的马匹也是疲惫异常,状态不过是比前面的明军马匹稍微好一些,不过也就是好一些而已,不足以提供追上的速度。
正追逐间,刘十三突然发现前面的明军停下了,他心里面高兴心想你们跑不动了,把性命和马匹都留下来吧,不过随即就觉得有些不对,连忙的扬手挥停,华州北军的马队朝前走了几步,这才是停下了脚步。
后面的手下都有些纳闷,心想为什么停下,稍过一会,就觉得有些不对,马匹开始显得有些焦躁不安,有些还长长的嘶鸣。这个时候,地面上有轻微的震动传来,远处就好像是打雷一样轰轰低沉声响,在前面的辽镇兵李亮一行人却突然兴奋起来,居然朝着刘十三这边冲了过来。
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很快就有了答案,刘十三懊丧朝边上吐了一口,开口骂道:
“辽镇的大军来了,走,回去!”
拨转马头朝着来路急奔而回,众人跟上,那边的李亮只不过是做个追击的样子,也没有纠缠太久,直接的投奔本阵去。
这边的华州北军步卒已经是按照操典的规条,收拢俘获的俘虏和辎重,从范河上的浮桥缓缓的退回了对岸,等到刘十三带着马队回来之后,浮桥就被拖拽了到对岸去了,范河在枯水期,不管是宽度还是深度,都不足以作为凭仗,浮桥只不过是为了渡河更方便一些罢了。
李孤峰率领七万明军,在嘉靖二十二年的九月,到达了范河南岸,六万人,加上马匹辎重,是一个颇为庞大的队伍,地面震颤,声音如雷低鸣,倒也是正常。
本队和前锋距离是一天到半天的路程,李孤峰在命令李亮前突,夺取范河所之后,他的大军随后就是跟上。
虽然说胜败是兵家常事,李孤峰完全没有想到李亮率领的东宁卫和沈阳中卫的人马,败的如此彻底,辽镇总兵李孤峰就在队伍的中央,早就有人把前面的情况报了过来,李孤峰脸色阴沉,只是吩咐李亮和剩下的残兵都是归于定辽参将那边统辖,大军做好防御,继续前进。
到了现在,先后三只兵马败在了华州北军的手上,铁岭卫全军被俘,后面的两次,一次被击溃,好歹收拢了大部分兵马,这次完全的被打残了,李亮的逃跑虽然是丢人,不过这个局面任谁也都是知道,要是跑晚了,只怕这一千多马队也都交待在那里了。
这次遇到难缠的对手了,对方根本不是什么没有战斗经验的暴民,这等架势,分明是大明第一等精锐的模样。
可是到了这时候,辽镇总兵知道,退是万万不可能,规模这么大的军队,如果此时贸然的退却,很有可能就会崩溃掉,万一对方在后面掩杀过来,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了,李孤峰突然有个想法:莫非对方的作为,就是想把自己的大军调到这里来决战。
他摇摇头,李孤峰并不相信对方有这个魄力和自己的近十万大军硬撼,到关外的不过是些商人和流民,凭什么和边镇的强兵作战。
这时候李孤峰的身边的小校来报说,李亮的溃兵,步卒也有跑回来的了,辽镇总兵沉吟了一下,吩咐手下把那些溃卒带过来,他要亲自的问话,同时吩咐下去,准备扎营,从华州军的动向来看,范河所和懿路堡之间,就是决战的战场了。
行进到距离范河二十里的地方,辽镇的七万大军开始扎营,旗号喧天,衣甲鲜明,步卒和骑兵开始列阵,一边是防卫对方趁虚偷营,一边是在那里夸耀军威。
好像是为了对应明军的行为,静默森然的华州军队在范河的北边,缓缓的展开阵型,肃然的看着河那边的明军,注意着华州军势的人都是脸色不好看,因为对面的华州军也有几万人的规模。
看来双方的主力都是在这里,决战在即了。
辽镇兵最先把李孤峰的帅帐支了起来,李孤峰甲胄没有脱下,在那里凝神听着下面逃回来的一个步卒千总讲述方才的战斗,他的脸色沉静似水,没有什么表情,那个千总越说越是害怕,到最后也不说话就是不住的磕头开口求饶,李孤峰摆摆手,开口说道:
“归队去吧,今日之战,你等无责!”
那千总涕泪交流的千恩万谢,站起来走出了帅帐,恍惚听见身后有人说道:
“用兵聚散以为常为上,这是强军啊。”
声音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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