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汹涌,在怒号的狂风下卷起层层波澜。苏安泠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身子无法受控的被水流冲到了下游,她努力地想要朝岸边靠近,但好像永远都到不了岸边似的。
左臂的血液跟周围的水流融合在一起,没有包扎好的伤口还在持续不断地流血。
她觉得自己没有游多久,全身的力气就已经消耗光了。加上刚刚危急关头跳下水中没有控制好,几乎整个身子都被水面的劲道狠狠地拍了下,最先受到震荡的是脑袋,没有在当场晕倒就已经很幸运了。
无力,无力……是靠着最后的求生来坚持,才勉勉强强地滑动着肢体,让自己离岸边更近一点,更近一点。
可是,无论她再如何努力,眼前已经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脑子晃悠悠的成了团浆糊,再如何镇定也无法靠着这口拼劲存活下去。
水流还在汹涌,前阵子下落的雨水好像全部都涌现出来,原本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在冰冷的河水刺激着她的肌肤和骨肉时,那被水浸透的衣服也成了她的累赘,好似不将她给拖入水底就不肯善罢甘休似的,沉重的力道死死地拉住她。
十,九,八……她在心里默默的数着自己的坚持,就算求生欲再强悍也敌不过这汹涌的河水,她的坚持也渐渐地要被耗尽了。
忽然想起前世的死亡,那时候死的真快啊,连痛觉都没有感觉到,就已经没了知觉。
眼下的她能够有跟死亡抗争的希望,却好像,真的有些无能为力了。五,四,三……身体的冰冷渐渐地将每根神经都刺激地麻木了,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浑身的冰冷,但是所有的感官都好像是麻木了般,纵使再冷她也没法感觉到疼了,就连肩膀处的伤口,她都不知道疼痛了。
初春的水,真的冷啊……莫名的想到了打电话打不通的靳斯宸,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窜了出来。
他是在做什么才没有接到电话呢,好像理由挺多的,然后,如果,嗯,如果他听到了自己的留言,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会不会觉得,自己那么真心对待的人,对他产生了别样的感情,会,厌恶她?
可是,现在,就算厌恶又能怎样呢?一。够了。苏安泠快速的停止了思考,手脚再也没了任何的力气,缓缓地,她深深地呼了口气,然后就这么沉了下去。
刚刚才到胸口处的水层,以可见的速度淹到了下巴,然后是鼻子,眼睛,额头,发顶……她终于全部淹没下去了,还有的那丝丝空气令她没有被水彻底灌入,她努力地睁了睁眼,整个人好像没有任何重力般就在水层中飘了飘去,她顺着水流而被飘荡地好远好远,而她在无法进行思考的同时,只能下意识的觉得,好难受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渐渐沉没下去后,她愈发地看不到阳光,本来就是阴沉沉的天空,而越到下面就什么光线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片,她就算将眼睛睁得再大,眼底也映不到任何的光线。
慌乱的感觉在心下蔓延,曾经有过类似溺水的经验,那感觉好像被棉花裹住般,无法呼吸还要被水流从各处灌入,明明难受地无法承受,可偏偏还没有任何的反抗办法,那样的感觉令她恐慌,以至于她很长时间都没有再来过水中了。
那次她活了,封救了她。可是这次,她找不到任何的救援了。口中的空气渐渐地消失,她缓缓地闭上眼,任由自己的肢体随着着下层平稳后的水波包裹,然后顺着重力缓缓地沉入河底。
只是,在仅有的意识即将消失之际,她好像恍惚中可以感觉到被抓住的手腕的手,同样的没有任何温度,但却有着将她紧紧抓住的力道。
殿下……猛然间,苏安泠睁开了眼,纵使见不到任何景物,她还是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力道将她轻轻地扯了过去,紧接着腰被对方环住,迷茫时,双唇被贴住,软软的触感,带着跟水流相仿的温度,但对方撬开她的唇时,却有隐隐的温度。
空气在连续不断的灌入,原本难受的肺部疼痛渐渐地被缓解,苏安泠努力地睁大眼睛去看面前的人,却只能隐隐约约见到对方的面部轮廓,但毫无疑问的,就是……就是他。
脑子轰隆隆的想着,苏安泠本来就无法思考的大脑,已经彻底地罢工,她再度无力地闭上了眼,勉强坚持着让自己不要昏过去。
殊不知,在此刻,抱住她的人却长长的松了口气,不遗余力地将他的气息全部渡了给她。
不可否认他是恐慌的,或许在听到她的留言和得知她的车子被炸了的时候,都没有如此大的反应,毕竟他没有见到真实的情况,既然没有亲眼见到那就不一定是真的,义无反顾地跳下来也不过是想着如果,如果的话……他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在亲眼见到她沉落的瞬间,那阵强大的恐慌就彻底地遍布全身,无法想象她在水中的斗争,从跳河到现在起码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可她却咬牙坚持了下来,甚至于还能够,坚持到现在。
渡完最后一口气,靳斯宸没有任何迟疑的将苏安泠往上面拉……*水面上,不知何时忽然多出了大量的船只,靳家几乎调动了所有的在河面的船只,密密麻麻的船上都分配了足够齐全的医疗队伍和潜水员,他们采用了绝对的力量进行了大范围的救治工作!
而,那些得知有重大新闻而赶过来的记者们,却在这样的局势下寸步难行,所有的船只都在河面上搜寻人,如此大规模的动作,在将这个消息渲染的更加劲爆的同时,也让他们这些记者无法找到任何船只跟从,顶多就是站在河岸远远遥望,或者是去向围观群众打听有关这件事情的消息。
蓝雨就焦急地站在一只小船的船头,有些不稳当的船只摇摇晃晃的,但他脚下的力道却十分的稳,没有任何的动摇。
他密切关注着水下所有的情况,没有任何半分的机会,长时间的专注和注意力集中,近乎让他觉得脑子都快爆炸了。
眼里好像只剩下无底无边的水流,泛着涟漪,也仅仅只是泛着涟漪而已。
“找到了!”忽的,不远处船只上传来颇为惊喜的声音,立即将周围所有船只上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蓝雨也听到了声音,连忙赶过去看情况,可投过去的视线却被船尾给挡住了,因为焦急的等待而经受难以想象的心理折磨的蓝雨此刻彻底地炸了毛,
“快给我开过去!”莫名其妙被吼了的船长有些委屈地低了低眉,但有这样重要的人物在这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老老实实地调转船头,将船给开到了刚刚开口说话的船只附近,而且还很巧妙地就停在旁边。
终于……蓝雨终于见到了苏安泠,全身湿漉漉的她被潜水员带了上来,他有些慌地看着苏安泠紧闭的双目,惨白惨白的脸色好像不存在生存的现象,但很快这样的意识就被他给彻底压了下去。
就算是为了靳斯宸,苏安泠也得活下来!紧接着,蓝雨又板着脸朝所有松了口气的人们开吼,主要的对象自然就是那群医疗人士。
“快点,全部给我过去救人!”几名医生互相对视了几眼,本来想跟蓝雨说,那只船上也有医疗团队,而且都是专业的,完全不比他们差。
可看到他那怒气腾腾的目光,硬是没有敢将话说出来,而是默默地交流了下意见,老是地将所有的工具都带上,立即上了另一艘船。
眼看着他们都陆续上了那艘船,蓝雨也带着满身的阴沉气息走了上去,但转眼间就看到其它纷纷停下的船只,又毛了,
“看什么看,还有个人你们找到了吗?!”呃……近五六艘船上的人都听到了这声音,各自有些郁闷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很自觉地表示对蓝雨的滔天怒火表示了解。
唔,他们要是真不理解,也没有任何的办法。难不成找蓝雨揍一顿吗?
太不现实了。被抬到船上的苏安泠立即被采取了最为专业的救治,但很神奇的是检查中,却没有明显的溺水现象,几乎才抢救几分钟就已经渐渐地苏醒了过来。
“咳咳。”苏安泠难受地将口中的水给呛出,她很费劲地睁了睁眼,眼前的景象渐渐地从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周围都是些陌生人,嘴里念着她完全听不懂的话,她好像什么都听不懂了,乱七八糟的话语全部钻入耳中,却无法真实地将那些话的意思给分辨清楚,只感觉脑袋成了一片浆糊,此刻嗡嗡作响着,她觉得,没准就已经脑震荡了。
脑海里混沌的记忆开始朝着某个清晰的方向发展,温柔的唇,传递着生命的气息,桎梏着她的力道,将她推上水面的手。
刚刚……对了,刚刚救了她的人是,殿下?!
“殿下,殿下……”苏安泠视线模糊,只是下意识地抓住旁边人的衣角,突如其来的力道近乎将那边的衣角都给扯下,她紧紧地皱起眉头,单手撑着甲板将自己给撑起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迟迟没有落下,她诚恳,近乎乞求地朝他们道,
“救他,请救他……”虚弱的声音,一遍遍的喊着,努力地让发音达到清晰。
周围的医生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能够挣扎着起来的女生,肩膀上的伤口全部袒露出来,深深地伤口早已不再流血,甚至泛着白色的肉,他们惊叹属于这位女生的生命力,见过无数生死的医生们,是头次看到如此完全的生命。
“安泠,”蓝雨看着这幕,除去最开始的愣神,转而就立即跑到苏安泠的身边,他半蹲着想要将苏安泠的手给扯开,可她用的力道之大却完全无法挣脱,眼看着她的伤口再次流出血液,他脸色吓得苍白,忙安慰道,
“殿下我们正在找,你先好好治疗,可以吗?”苏安泠看清出现在眼前的蓝雨,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另一只手抓住了蓝雨的手腕,然后将抓住医生衣角的手也收了回来,她眼眶中的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声音哽咽着,
“蓝雨,蓝雨,是他救了我,你一定要找到他。”
“会的,一定会的!”蓝雨反手握住她的手,十分肯定地保证道。区区河水,怎可要去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的性命?
有了蓝雨的肯定,苏安泠倒是渐渐地被安抚了下来,见着握住自己手腕的力道稍稍地放松下来,蓝雨立即朝周围愣住的医生们使了个眼色。
那些医生们这才如梦初醒,将所有的工具都全部拿了出来,对苏安泠身上的伤口进行了彻底的检查,纵使没有完善的设备,也要尽量的消毒,以防感染。
加上苏安泠现在浑身*的模样,河面上的风又比较大,再继续耽搁下去,苏安泠没准就会被冻死。
因为苏安泠就是在附近被救上来的,蓝雨也通知其余的船只往这个方向来进行抢救,事关靳斯宸的安慰,所有的救生员都全部被派到了水下。
时间仍旧是那么的漫长,或者说,只是人感官上的漫长,蓝雨看着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直颤抖的苏安泠,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因为要对全身的伤口进行治疗的原因无法为她保证温暖的环境,加上她执意不肯移动,睁着眼睛去等待靳斯宸的出现,谁也拿她没办法,那些医生只能尽快地加快手中的动作。
这样的等待,近乎持续了十分钟。十分钟后,蓝雨接到了靳斯宸被救起的消息,离这里将近两千米的水地,他听电话那边的人报告了很多很多的消息,但唯一听到耳里的只有两个字——活着!
人生除死无大事!只要是活着!蓝雨忽然开始庆幸,庆幸真的有奇迹的存在,在没有任何空气的情况下,水底待了将近十分钟,老天都没有夺去那人的生命。
“怎么样?”苏安泠忽然拉住蓝雨的衣袖,有气无力地,轻轻地动作好像连动一动都成了困难。
没有任何迟疑的,蓝雨连电话都没有挂断,就朝苏安泠非常确定地点头,
“活着,殿下还活着!”不知是不是幻觉,在那刻,蓝雨可以看到苏安泠那惨白地不像话的脸上,浮现出的浅浅笑意,那样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的洒脱和庆幸,好像……就算死,也毫无遗憾了。
而,在下一刻,苏安泠就没有任何预兆的,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抓住蓝雨衣角的手,也重重的垂落了下去。
蓝雨心中忍不住的慌乱,忙朝周围的医生们吼道:“快快快,赶紧送医院去!”那天下午,在长空桥上和长空河上发生的事情,几乎惊扰了整个J市。
桥上如此轰动性的爆炸,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警察可以肯定是故意谋杀,只是就连车主是谁他们都没有查出来,附近街道上面的摄像头里面,也找不到究竟是谁在上面,最重要的地方摄像头早已关闭,顶多看到在某个岔路口处,一个个陆续被丢出来的男子。
桥下,听说有人为了救人,而故意跳了下去,虽然谁也没有看清楚究竟是谁,但却有怀疑是靳斯宸的传闻传了出来,而这两件事没有发生多久,整条河上船只都开始行动,直接造成了没有任何可以私自调动船只的情况,而且有人发现船只上有无数专业人士,比如医疗团队和救生团队。
如此庞大的资金和调动力,就连国家都很难办到,可就是因为要去河里打捞个人,如此的浪费,几乎所有听者都惊掉了下巴。
可最为令人震惊的是,记者们用敏感的察觉力发现了两个生还者,只是他们经过了严格的保护,谁也没法靠近将两人的情况打听清楚。
而且,自此再如何强大的记者们,都无法调查出丝毫的消息。当天晚上的晚报上面,就将这件事情登载为头条,在知道新闻的市民们都在感叹这件事的扑朔迷离时,被救起来的两位,已经在军区医院开始进行抢救。
谢雅白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送入手术室的,她是军区医院内最为优秀的外科医生,但她却是主动不愿进入手术室的。
这里面有她最为信任的医疗团队,而此刻的她,只是个……心急如焚的母亲。
听到消息的时候,她就怕,怕自己的手上沾满了自己女儿的鲜血,而她,却会因为关心则乱,或许会亲手断送了自己女儿的性命。
得到消息及时苏洪泉来到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正在急症室外面等待的谢雅白,向来严峻的面色倏地缓和了许多,他坐在谢雅白身边,轻声问道:“情况怎么样?”轻轻摇了摇头,谢雅白眼眸中难掩悲伤,
“已经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了。”两次病危通知……其中的情况可想而知。
靳斯宸的情况还算好,没有外伤,在水中的事故大抵都是这样的,在最初的那分钟之内便可决定生死。
所以,他只要那刻睁开了眼,便再无担忧。而苏安泠却与他不同,本来就是受了极重的外伤的,左臂被砍了一刀,只差半公分就可以见到骨头,而且口子拉的十分大,外加她在逃离定时炸弹的时候,也受到了爆炸的波及,同时仓猝间跳水出了问题,几乎整个背部都是青紫的。
谢雅白看到她的时候,完全没有看到那处是好的,承受那么重的伤势,外加在水中浸泡了那么久,常人怕是早就死了,苏安泠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其不易。
只怕,万一……她要是在这场手术中支持不下去呢?仅仅只是这个想法,谢雅白就无法去想象。
无论谁的印象中,遇到什么危险和困难都面不改色的苏洪泉,此刻眉眼间难免也染上了些许担忧之色。
正在急症室里的,不是他的战友,属下,亲戚,而是……他的女儿。那个从小都没有灌入过多少关注和疼爱的女儿,那个自幼就已经独立地令人心疼的女儿。
揽住身旁妻子的肩膀,宽大的手搭在那并不宽的肩膀上,及其所能地传递出自己的力量,他认真地看着眼前满是担忧神色的妻子,语气不自觉间就缓了下来,
“她是我们的女儿,我们要相信她。”相信她。只能在外面等待的他们,无法答题她危险,无法代替她疼痛,更无法代替她去死,所以,他们能够做到的只有,相信她。
谢雅白犹豫着,最后还是重重的点头,
“嗯。”除了相信,别无他法。苏洪泉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转即才想到救她女儿的人,带着几许试探的语气,问道:“阿宸那边呢?”他自然是疼靳斯宸的,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他见过的最为优秀的孩子,纵使不知不觉就长大成人,甚至成为万千粉丝们最为强大的存在,在他看来,也就只是个倔强又聪明的孩子而已。
如今救了他的女儿……谢雅白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有些沉重地道:“还好,阿瑶守在那边。”抬眼看着苏洪泉陷入沉思的脸色,谢雅白忽然有些感慨,她女儿虽然跟阿宸并没有所谓身份上的差距,如果他们真的要在一起,或许也无人能够制止。
但她在听苏洪泉说的时候,其实是不愿意的,并不是瞧不起靳斯宸,而是太瞧得起他了,这孩子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而她只是觉得,她的女儿,配不上他。
------题外话------真不知道取个什么章节题目。抹泪,瓶子上课去啦,瓶子打扫卫生去啦,这该死的变态的学校!
咬牙切齿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