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太妃身影消失,蕙嫔忙跪在地上哽咽道:“太后娘娘,嫔妾有罪!”
“你个妮子又怎么了,地上凉也不怕伤了身子?还不快将你主子扶起来。”太后皱眉,不耐烦地对春华说。
“嫔妾有错,恳请太后娘娘原谅!”蕙嫔执意下跪,犹自可怜地哀哭。
“你倒是说说错在何处?”
“嫔妾没能保护好皇上的血脉,自知愧对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责罚,否则嫔妾心里难安!”
“哼,哀家本就与你说过时机尚不成熟,你不愿意听哀家的要一意孤行,自作聪明!如今自食恶果了吧?”
“嫔妾当时知晓怀有龙胎欣喜万分,自是想让皇上知道,并未顾虑太多!”
“你是顾虑得太多,却忽略了自身!”太后没好气地说。
萧丹龄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会令皇帝不喜,也想借怀孕一事改变皇帝态度,却没有想到会成为后宫甚至前朝的威胁。
她抢在宸嫔之前怀孕,不是偶然而是故意。宸嫔的父亲是康亲王世子,叔伯都是天启朝的武将,祖父更是先皇时期的功臣名将世代袭爵,皇上忌惮已久却不能有任何动作。天启朝四周的国家野心勃勃,北越便是典型,若是没有柳家,天启朝兴衰难定!但皇上也怕“功高盖主”四个字,岂会让宸嫔有机会生下皇子?她一直以为她要比宸嫔幸运,孰不知在皇上心中同是半斤八两!
她的第一个孩子,注定生不下来。后宫女人不愿意,皇上……更是不允许!第一次,她痛恨自己的父亲是天启朝的丞相,那样一个高位皇帝即使是利用也怎会放心?
“嫔妾愿听娘娘赐教!”
“哀家老了,后宫诸事都得靠皇后。你是皇上的妃妾,赐教的话还是留给她吧!”
萧丹龄自知自己听信谗言得罪了皇后,父亲推介安王惹了太后不喜,未来将有一段艰难的日子等着她。她不能坐以待毙!
“太后娘娘!嫔妾自请为皇后娘娘侍疾,以弥补罪孽!”
“此事哀家做不得主,得问问皇上的意思。不过,皇后病了当是要向皇上提一提的!”
“谢太后娘娘!”听了太后前半句话蕙嫔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后一句倒是宽慰了她,虽然不一定会成功,但也是给留下了不错的印象,适当地表达了她的无辜与愧疚。
“秀珠,从库房里取支血燕赐给蕙嫔!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爱惜自己!”
“是。奴婢这就去。”秀珠才出门又转头回来,“娘娘!宜贵人过来请安!”
“宣吧。”语气平淡,面色平静,看不出情绪好坏。
萧丹龄听闻宜贵人,却想不起是何人,亏得春华机灵在她耳边轻声提醒。
宜贵人,左柔然,太后左氏远支表侄女,低调沉默不爱讲话,宅在屋里头和宫里谁也不熟。选秀至今快半年了她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难怪萧丹龄不认识她。
左柔然掀起帘子进屋,迎面对上萧丹龄探究的视线,微一愣神,很快敛去眼中的惊讶,与她微笑点头。等来到太后娘娘跟前,向其行了大礼,又对萧丹龄行了蹲身礼。
“大清早怪冷的,你怎么也来了?仔细冻坏自个。”
“谢太后娘娘关怀,婢妾无碍。婢妾听闻娘娘今早起来头风发作甚是担忧,遂前来探望,不知娘娘可好些了?”左柔然满脸关心不假,语气柔和仿佛能温暖整个冬日。
这时秀珠端了托盘进来,上头一个青花瓷碗,黑色的汤汁正冒着热气。太后见此深深地皱眉一脸嫌恶,“哀家不喝!端走!”
萧丹龄借此说:“良药苦口,娘娘方才还教育嫔妾要爱惜身子,怎的到您自个的时候就变卦了?不如,嫔妾伺候您用药?”说着就要端过药碗亲自喂她。
“不必麻烦你了!自己也是个病人还妄图伺候谁呀?既然你有心,柔然伺候哀家用药,你便伺候哀家漱口吧。”太后斜一眼她俩。
不过一会儿功夫太后便推了两人,左柔然除了刚来那会自始至终都没有插过一句话,太后问她便答,太后不问她便装哑巴。此刻她们共同走出长寿宫,萧丹龄有意与她攀谈,那人却是一直淡淡地回应着,不热情也不疏离。临界分道,那人也只是轻声说了句道别的话,对于萧丹龄发出的客套邀请无动于衷。
“主子!这宜贵人倒是如传言般,是个冷美人呢!”春华看自家主子盯着人家已走远的背影出神,插话道。
“传言?”
“奴婢听宫里姑姑议论,说是她整天就那张脸,作为太后表侄却是一点人情不通。她那飞羽阁里早就怨声载道了!”
“还是个不通世俗的闺阁女子模样,皇上可曾临幸过她?”
“回禀主子,皇上去过两次不到半夜便出来了。”
“这么一个冷然的性子确实有些渗人。”
“方才她太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主子大可不必对她太上心。”
“嘘!你这丫头有时候挺机灵有时候又犯傻,她岂是你能议论的?”
“奴婢只是气不过,还有那太妃娘娘像是故意找茬针对您!”
“太妃连太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你我又是什么东西?不过,照今天来看,她们俩倒不如传言般不合,而是恰恰相反,往后得小心才是!”萧丹龄瞥一眼春华手中的锦木盒子,里头是方才赏下的血燕。
朝晖殿
“恭喜主子娘娘!贺喜主子娘娘!”芷若等人围着床榻给栾云妆道喜。
栾云妆被阻在床上下不来有些好笑,“你们几个是做什么?还不快伺候我洗漱,这都几更天了,再懒怠下去,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娘娘还不改口,要是让有心人听去,该说您不知规矩了。”红莲调笑着。
晋位为嫔是不能再称“我”了,栾云妆对于此次晋位倒是心安理得,她弟弟可是做了大牺牲,若是平安还好,若是有个好歹,她可顾不得许多是要去拼命的!
“调皮!竟敢打趣本嫔了!”
“奴婢知错,奴婢这就伺候容嫔娘娘更衣。”
“贫嘴!”朝晖殿上下喜气洋洋,都以为这主子将要一飞登天。栾云妆嘲讽,皇上是惯会演戏的,这后宫懂得他演的还会配合他的如今可是病着,她可不想凑上去挨不痛快。
懿祥宫
“康儿!”舒皇姑姑正帮永乐公主绣着嫁衣花饰,顿觉口渴,身边却没个人伺候得好,气闷地喊着不知干什么去了的贴身侍婢。康儿是她从玉疆带过来的,年纪大了如今也不中用了,稍不注意便没了人影!
永乐公主抬头,“皇姑姑别气,想是康嬷嬷有什么急事,不如永乐去给您沏茶?”
“你且坐好!都快嫁人了规矩礼仪可学好了?别到时候丢人现眼,我这你走了自有人伺候,毋需操心!”
“姑姑说哪里话,可是嫌弃永乐伺候得不好?永乐一嫁出去见着您的机会就不多了,就让女儿尽份孝心吧!”
“近日你这小嘴像抹了蜜似的,腻得很,且去泡杯茶漱漱口散散甜味儿!”
“诶!女儿这就去!”
这个女儿的母亲是个宫女,十几年了也还是个常在,生她时年龄大了太医们又不尽心,才刚生下来便去了。那时李舒是管事女官,下头人不知要如何处置这新生的小公主便来求她,她按例给送进公主所。不过几年陛下仙逝,她路过公主所见那些奴大欺主,一时兴起便把永乐抱到身边才免去早夭的不幸。那么多年,这丫头是她的福星呢,要把她送去和亲无论什么目的出于何种考量她都是不愿意的。如今时间紧迫给她随意挑了个夫婿,也是想把她留在身边,希望那人能待她好些。
“主子,你叫我?”康嬷嬷急匆匆闯进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得舒皇姑姑给她倒水宽心。
“你都多大岁数了能学那些小丫头跑吗?还不快歇歇!”
“嘿嘿嘿……”
“笑什么笑,许你笑了吗?去哪了你这是?”
“主子!今儿我去看了,那状元爷果真是一表人才呢!”
“他祖上是开国功臣,后来遭天家故意冷落罢了,想也差不到哪去。”
“就是说话文绉绉的,一股酸腐书生味,与公主恐怕合不来。”
“公主迁就他是不能了,该他迁就咱们才是,能尚公主是他们家翻本的重要契机,他们不上赶着来就算了哪还敢冷落咱们永乐?”
“说的也是!可……”康嬷嬷左右看了看不见永乐公主,压低嗓音继续说:“可他们好像知道公主与那侍卫的事儿了。”
“混账!”舒皇姑姑脸色冷了下来,是她思虑不周,逼着永乐亲手把情郎送上断头台。本以为她会大吵大闹,可她却平静得可怕,任凭安排。宫中除了宫女便是太监,欢欢闹闹本不应操心公主声誉,可她忘了隔壁忘忧宫,柔嫔几次三番地闹事,永乐心善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多年来让那些小人趁机占了公主的少女心。
“主子息怒!”
“知道便知道,皇上旨意已下容不得他们反悔!”
“可这终归对公主声誉有影响啊,往后在夫家如何抬得起头。”
“皇上答应安王为永乐建公主府,实在受不得气回那也是一样的。若那小子委实不愿意好好待永乐,那就等熬过和亲这段时日我好好给他点厉害尝尝,到时驸马做些荒唐事被公主休弃也不是不可以!”
“哼,好好教训他,让他胡说咱们公主文理不通。”
“康嬷嬷回来了,方才姑姑找不到你都发火了呢。”永乐公主端着茶壶走进来,二人刚好住嘴不再言语。
“公主何时回来的?快放下,这些粗活当是由奴婢来做。”康嬷嬷慌忙走向永乐公主,仔细观察神色,生怕被她听到刚才的话而伤心。
“嬷嬷不必客气,您和姑姑都是看着永乐长大的。如今永乐要嫁人了,还没给您奉过一杯茶呢,且让永乐尽点心意吧!您只管陪姑姑说话不必在意我。”
“坐下吧!冬日谁都懒怠,就这丫头今日勤快得很,随她去吧,待她累了自有人顶上。”
“那就多谢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