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其事的又拿起剥好的葡萄往他嘴里送,却见他一双鹰眸定定的锁着自己,丝毫不肯分给那晶紫的葡萄半分神情,她不禁莞尔,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带着魅惑,“张嘴!”
耳边吹來暖风,若是平时,顾掣峰早有所觉,然,此时的他却仍然沒有反应,目光直直的看着她,似要分辨出她笑容里的真假。
真要是个别扭的男人!她笑着将那颗原本放在他嘴边的葡萄往自己嘴里送,一边嚼着,一边感受着鲜美的葡萄汁为她带來的享受。
许久,当葡萄在牙齿的压榨下变成碎渣,新鲜的汁液全部溜进肠胃里,她艰难的吞咽下去,这才慢悠悠的道:“我答应你,只要不是你带个女主人回來,我什么都相信你!”
即使你带回來,我仍然相信你!
只要是你的,我都愿意相信!
如果我真的是你的“那人”,那么请你给我相信你的理由!虽然我从不期待,但也请别让我失望......
因为宣纸上他写下的那句话,她愿意无条件的相信他。但,当她看到另一张纸的时候,她一直以來信任的心却突然有些土崩瓦解的姿态。
几天下來,那边调查的人沒结果,新闻仍然炒得火热,却都似乎与他们无关。两个人都像是约好了一样,不看报、不浏览新闻,不听信谣言。
颜柯早上偷偷地來顾掣峰的公寓,晚上光明正大的回去,找了各种借口离家,小公寓里,两人偷偷摸摸的好像见不得光一般。不过,有了季子棋的护送,倒也平安无事。
只是这一天,事情却有些不寻常起來。
这一天,颜柯起得有些晚了,顾掣峰竟也沒打电话來询问,若是平时她八点钟不出现,夺命连环call就來了,美其名曰“确定她是否安全!”
那么今天呢?都快九点了,怎么还不來确定她是否安全?
阳阳和果果如今跟着颜父东奔西走,早出晚归比她还忙,哪里还顾得上她这个妈!不过这也好,让她闲下來不少。
果果依旧老样子,颜母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都沒用!颜莘时不时的回來,给两个小家伙带了好多的东西,小小的房间只几天时间就堆满了玩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把商场搬回來了!
所有人都很疼两个孩子,却似乎沒有人提及到孩子的身世,原本想好的一切措辞似乎都成了摆设,这让她不禁有些苦恼啊!
但这所有人之中却似乎不包括一个人......
电话是打进家里來的,她那时正在吃早餐,李嫂拿着电话给她,她不知道是谁,刚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那边的人便已经开了口。
“是小柯吗?”
顾母低沉的话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仍然很温和,但颜柯的眉头却忍不住一跳,不知道她的这个婆婆找她什么事,心里有些沒底,口中却应道,“是......”
本來想称呼一声“妈”,但终究觉得那称呼太过亲密了。她们之间不比从前了,心里有了疙瘩,她是难以叫出口的。
听得出她语气中的疏远,顾母在那头苦笑,敛了心情,直接切入主題,“小柯,你现在在哪儿呢?我们见一面吧!”
“好!”这一次沒有迟疑,该來的躲不过。
幽静的茶厅,有着江南水乡的韵味,假山林立,曲水流觞,管弦乐器弹奏的轻音乐是那么悦耳动听。
颜柯知道顾母和母亲都是來自江南水乡,但她总觉得高雅的顾母才配得上“委婉温柔”这四个字,而自己的母亲,离它有点远。
颜柯走进來的时候,远远地便看到了坐在最里面藤椅上的顾母,依旧是修身的旗袍,紫色的坎肩配上精致的面容,总有一种高贵典雅在其中。
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茶香四溢,茶水清澈。颜柯判定,那定是一杯上好的茶。然,她的眉间却有着些许的憔悴,想必这些日子,她也不好过。
“您好!”她走近,朝着坐着的顾母微微行了一礼。
那日她在医院为了维护自己的孩子跟她歇斯底里,可毕竟都是母亲,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当真沒什么好责备谁的!
当日不曾想明白,撒了泼,今日想明白了,倒也一切都变得通透起來。血浓于水,不是假的,比起顾掣峰而言,她和她的孩子于她而言,终究是路人。
“來了啊!坐、坐吧!”顾母一听到她的声音,便惊喜的回了头,热情的招呼她坐下,眼神却有些闪躲。
颜柯笑笑,只当看不见,随着她的手势入了坐,口中说着抱歉的话,“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路上有点堵车!”
顾母慈祥的笑着,给她斟了一杯茶,“沒关系,是我自己一时兴起,突然间想喝茶了,却找不到人,硬是拉着你,让你來陪陪我这老太婆子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颜柯低头温柔的一笑,若是在以前,她必定不会多想,但喝茶聊天这种事情对于她们之间的关系而言,她做不到那么若无其事。
不都说了吗?婆婆和媳妇的关系向來是家庭的不和谐中心!
今日的她把柔顺的长发挽成了一个松松散散的髻,垂在右边,露出精巧白皙的耳垂。她随手捋了捋耳边的发,刚好碰上那耳垂,微微颤动,配上那低头的温柔,当真是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
作为一个长辈,作为一个婆婆,很难有不喜欢这样的儿媳,但一想到孩子的事情,便又是如鲠在喉。
顾母自己把自己给噎了,好多话放在心里说不出來,愧疚有,喜爱有,厌恶有,憎恨亦有!身为一个书香门第里出來的大家闺秀,她的修养、她的文化、她的学识不允许她接受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儿媳妇!
淡淡的茶香缥缈在两人的周身,在茶厅里轻柔的音乐下,真是令人舒心!只是,顾母的欲言又止让颜柯舒心不起來。
先不说被人盯着的不自在,就是对着一个心存疙瘩的人,心里也舒适不起來。更何况,她明显有话要说,而且还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她的一颗心被她悬着,哪里能舒心?
“您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脸儿挂上合适的淡笑,低头,佯装看了看手上的时间,朝着顾母抱歉道:“阳阳和果果还等着我呢!今天说好了要去给他们找学校的,我怕时间晚了......”
快九月了,阳阳和果果入学的事情也该考虑考虑了。这真的不是借口!她故意拿出阳阳和果果,就是给了给顾母一点压力,一点气愤,逼着她说出她想说的话。
果然,一提到孩子,顾母的笑容就端不起來了,一副吞了苍蝇的模样,但一会儿,又拿起了笑,试探的问着,“小柯啊!那个孩子的......爸......”
呵!终于问出來了吗?
脸上的笑容未变,摆出一个为难的神色,咬了咬唇,又低了头,似是难以启齿,抬着眼皮见顾母越來越焦急的神色,这才像是鼓足了勇气,咬牙道出了四个字,“妈,对不起!”
顾母脸色一白,心里原本存的一点点希望霎时破灭,海水淹沒了她心中的地平线,将那微微耸立的山头也淹沒了,空气变得稀薄,胸口有些发紧,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來。
她仔细的算过阳阳和果果年龄,按理來说她怀孕的那段时间应该是在家里的啊!她对孩子的身世还是存了希望的啊!可,眼下颜柯的亲口承认无疑是将她打入了地狱!
她暗自笑了笑,却无辜的火上浇油道:“当年我做错了事,是我对不起掣峰,对不起您们!抱歉!”
“那......那......”
顾母讷讷的,那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來。只留颜柯在心里暗暗发笑,她的孩子们是拖油瓶,她是耻辱,顾掣峰是后爸,那么现今就别來找她孩子的身世,也别想知道她的孩子的生父!
她承认她是睚眦必报的小人,但谁让她也是一个母亲呢?既然从一开始就怀疑她,那么从今往后就都沒必要知道!
颜柯见她面色渐渐泛紫,知道她心脏一直以來都不怎么好,也懂得适可而止,若是真弄出个好歹來就不好了,赶紧劝慰道:“妈,你沒事吧?你要不要紧啊!”
一脸焦急的模样当真是惹人心疼,顾母暗自压了压内心的翻涌的情绪,顺了顺自己胸口堵住的一口气,摇了摇手,断断续续的道:“我、我沒事!别、担心!”
“你在这里干什么?”顾母的一口气还沒有匀,颜柯的身后已然响起颜母的声音,尖锐、激动夹杂着怒火。
颜柯放在顾母胸口上帮她顺气的手一顿,回头看到的便是母亲怒目圆睁的眼,瞪着的不止是她,还有她对面的顾母。
母亲这是怎么啦?为什么看到她跟顾母在一起会那么激动呢?母亲和她不是闺蜜吗?
“跟我回去!”
颜母瞪了对面的顾母一眼,朝着颜柯又是厉声的一吼,她错愕,被一连串的疑问和母亲不善的神色弄得愣在其中不知如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