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理一动不敢动。
他还清晰地记得黄小梅脖子上那醒目的裂口。
他也知道,既然对方叫出了他的名字,那就肯定还有下文,不会立刻就把他杀掉。
当然他还有一招,就是从那个德军胖军官身上学到的“空间颤动”。
感觉身后的女人似乎要动了,赶紧伸腿抬胳膊肘,“呔”地一声,周边的空间顿时又仿佛陷入了水底,连一片树叶落地也可以听见“嗡嗡”的撞击声,以及树叶与其他东西摩擦的低沉的“吃吃”声。
在这个空间里,高理自己也会动作减缓一倍左右,但他知道,外界空间的时间速度将会减慢十倍,这样,他就最起码有五倍的速度优势去尝试反制身后的女人了。
就像掉进了游泳池底一样,高理弓着腰,轻轻地转身,然后脚跟在地面一撑,整个人向后飘了起来。
这时,他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脸,也看到了那个女人并没有如他预期的减速10倍,而是丝毫不受影响地展露出一个愉快的笑脸,喉咙里发出“呵呵”的笑声,然后举起右手轻轻一挥。
就随手像挥灭了一个泡泡,啪嗒一下,高理一个屁股墩,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顾不上屁股上的剧痛,高理双手一撑,又坐了起来,然后伸直了右手,使劲用食指指着绿衣女人,一个大喘气差点没把自己给噎死:
“你咳咳李李莎!”
即使在背光的情况下,李莎的美丽依然是让人窒息的,轮廓分明的脸上展露着高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笑容。她伸手抓住高理的手,把高理拉起来,冰凉而滑腻的手感让高理一时之间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去喝杯咖啡?”
“好。”
“那你站直了,别动。”
李莎双手轻轻地托住高理的背部,轻声在他耳边嘱咐了一下。然后高理背后一紧,整个人像是乘坐四面都是玻璃的观光电梯似的,直直地向上升去。
高理注意到,李莎身穿的仿佛民族舞蹈演员的一身绿衣,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展开两个巨大的透明双翼,轻微地扑闪几下,他们两人已经脱离了树顶的高度,轻飘飘地浮在一片翠绿的山谷上空。
山谷西面的山顶上,一只巨大的飞鹰突然越过山顶,朝他们飞来。飞到近前时,李莎带着高理轻轻地加速,很快就同步到了飞鹰上方,然后两人施施然地坐上了飞鹰。李莎在前,高理在后。
绑上安全带,飞鹰一个回旋,向着西方无尽的山脉飞去。
劲风迎面吹来,带着李莎身上的一丝丝香气,这股好闻的香气是如此的熟悉,一百万年都没有改变,也让高理恍惚之间又回到了一百万年以前的世界里。
李莎是高理在广东省珠海市读高中的时候,珠海南屏二中高中3班的同班同学。
李莎是个中印混血儿,爸爸是中国人,妈妈是印度人。她妈妈是个典型的印度美人胚子,李莎则完全继承了妈妈惊人的美貌。高二时因为爸爸的工作调动,从北京转学到了珠海,第一次出现在高二3班时,惊艳了整个班里的所有男生,包括了当时还很青涩的高理同学。
李莎的身材高挑苗条,脸上的轮廓长成一个天然的鹅蛋形,是个典型的中国古代仕女脸,可是眼窝和鼻梁又有着印度美人常见的凹凸感,整张脸层次分明,生动无比,平时朋友圈里晒自拍时,李莎根本不屑于什么低头规则,什么小脸规则,爱怎么拍就怎么拍,怎么拍都让当时班里的男生神魂颠倒。不仅仅他们班上,整个学校里都知道这个班里有个混血的超级大美人。
甚至有一次高理开玩笑地跟她说,长你这样,呆在珠海是不是太委屈了,为毛不去印度选世界小姐呢?李莎当时就很吊地回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去?
通常长得漂亮的女孩都没什么文化,可实在没有天理的是,李莎却是他们班上的一大学霸,长期保持在全班前三,全级前五的水平,这让同样以长的帅自诩的高理同学,碰到李莎的时候,总是觉得有点抬不起头来。
高考的时候,果然不出所有人的意料,李莎高分考入上海复旦大学,而伟大的高理同志只能去一家三流的大专。这个所谓的高校,在高理看来纯粹是为了那些考不上名校的渣渣们开办的临时收容所,连他自己都羞于说出在哪个学校毕业的,甚至到最后干脆连这间大学的名字都忘记了。
“反正名字老长的。”
名字很长而且听起来好像很牛逼的学校,通常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但是后来高理还是因为李莎,在同学们面前嘚瑟了好一阵子。
大学毕业,他参了军,在军队里也没混出什么名堂,退役后就在郑州跟着河南籍的战友跑跑建材生意。2015年春节过后,他有一个机会去了上海出差,给当时正在上海读博士的李莎打了个电话。
出了名高傲的李莎居然真的放下工作,甚至逃课跑出来,陪他在上海玩了一整天!
虽然老同学见面,不至于有什么亲密举动,但是两人一起吃了两顿饭,中午中餐,晚上西餐。李莎还带着他上午在外滩和东方明珠之类的地方瞎逛,下午两人又跑到华山路压了一下午马路,中途换了3家咖啡厅。
华山路上无穷无尽的法国梧桐和各种味道的咖啡,是高理脑子里对上海这个魔都城市最深刻的印象了。
接下来高理同学在朋友圈晒的一大堆照片,立刻引起了微信里同学们的爆炸式吵闹:怎么我们去上海,李莎左一个没空,右一个加班,高理这种混蛋居然还有这等艳福?高理同学深情地批注:这是个看脸的时代,你们想知道每天都被自己帅醒,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吗?
后来?
没有什么后来呀,高理和李莎相互加了微信,没事瞎聊聊呗。毕竟高理穷啊。男人要是没钱的话,基本是不会有太多理想的。
长得帅,也只能在微信上装装逼。
想要正儿八经地追求李莎什么的,还是省省吧。
飞行中的颠簸,让高理回到现实。
飞鹰飞过了三座山头,开始降低高度,然后在山谷的一块空地上降落地面。
两人下了飞鹰,李莎带着高理来到一处小瀑布的下方,然后绕过瀑布,从旁边的一条小路转到了瀑布的后方,李莎在山壁上按了一个突起的石块,面前的山壁无声地打开了。
原来这里有一个山洞住宅。
走进去,经过十几米的甬道,又是一道自动门。李莎又按一个什么按键,门自动分开,安静地闪到两边。
金碧辉煌的而又柔和的灯光照射了出来。
高理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五百多平方米的豪华装修的大厅。
有些词穷的高理不知如何来形容,好吧,这就是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大堂。
正中是个足有一辆中巴大小的假山,上面有个小小瀑布,一块大石头上,一个巨大的凹版雕刻的中文草书“静”字,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假山旁边不远处有一个很长的吧台,再远一点是一些沙发茶几什么的。
大厅的顶部很高,几根粗大的立柱上有一些浮雕,看上去像是电视里见过的印度各种大神。远处的高墙上,简洁又有规律地挂着一些油画,还有一部分是水墨中国画。
假山的后面还摆着一个用玻璃罩着的巨大箱子,高理没有走过去看,猜想应该是一个类似树雕或者根雕一样的超大型盆景
高理终于发现为什么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这里的布置,完全就是按照21世纪大城市里的高级酒店风格来的,跟这个所谓第五纪的新世界,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审美观。
李莎没有理会高理,自顾自走到吧台后面,在吧台上一个类似咖啡机的装置旁,加水,打开电加热开关,然后又从架子上拿出一罐咖啡豆,倒进磨豆器里,一边手摇磨豆器的摇杆,一边示意高理坐在吧台前面的高脚凳上。
很快磨完了豆,旁边蒸馏壶里的水快开了。李莎垫上过滤纸,再把咖啡粉倒进蒸馏杯里,然后轻轻地放到咖啡机的萃取架上。
黑中带红的咖啡一滴一滴地顺着漏斗滴下来,李莎的脸躲在咖啡机后面,等待咖啡滴漏的过程,脸色被咖啡壶的颜色映得红红的。
隔着漏斗,李莎幽幽地问了高理第一句话:
“你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