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建国时,皇族居于正都秦安城,将有功之臣分封于八方为王。始皇秦杨是威震八方的圣主,与八位异姓王爷情同手足,立下誓言,共卫国土。
八位异姓王在始皇故去后,辅佐二世,拓展疆土,成就秦国三国之首的地位。
八王的后代也安于誓言,信守本分,捐税供粮,治地修兵。
然而,数代之后,伴随着异姓王权的膨胀,这种权利过于分散的国家体制开始露出弊端。有的王族借天灾为名,上书皇帝,取消每年的例供与例税,更有甚者多年不与秦安城交往,甚至出现敷衍皇族旨意的情况。
秦国皇帝多明主,天下刚定,需休养生息,不宜再动干戈。虽然对于异姓王们的野心早有察觉,甚微头疼,却无良策。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明着脱离秦国自立为皇,对那些礼节上不尊的言行不予追究,能让且让。
直到秦国传到了第九代,这种权力过度分散的弊端才开始真正殃及秦安的皇权统治。
秦四十一年,“六王之乱”爆发。
先是八王中势力居次席的安定王起兵事,独立为安国;随之清江王与北海王宣布联姻,脱离秦国,为北海国。
秦九世皇帝秦烨年方弱冠,初登大宝刚满一年,便遇上了这个前几世堆积下来的大麻烦。
当时朝中分为主战与主和两种应对方案,且各有支持者,在大殿上吵得不可开交。
秦烨当机立断,下旨秦安诸将军侯王,出兵平乱,不惜一切,诛杀叛王。
不日,几位将军各自领旨,秦安城禁军十万,加上秦国各地驻兵与新招的士兵合计五十万大军两路出征北海与安定。
秦安城作为后方的指挥中心,筹调粮草,以备军需。
十日后,秦安没有等到捷报,却等来了又一个噩耗。
封地位于秦安之北的明丽王、望京王与沙洲王突然在封地中集结兵士五万,齐齐向秦安进发。一日之内,已经越过秦安的咽喉之地梦枫关,不出三日便可直入秦安。
此时的秦安城已是空城,能打仗的将领都随军出征,擒王平乱,护城禁军派出去八成,仅剩不到八千人留守秦安。
秦烨命皇弟监国,自己亲率五千兵马御驾东征,与三王会于明丽江畔。
远征大军也向北翻过秋白山,与北海清江联军对峙。
秦国皇权与王权的第一次正面战争打响。据秦史记载,这场战争中,秦烨显示出极高的战略才华,巧用地势,以极少伤亡,阻三王于明丽江以北,为主力回援秦安争取了时间。
内战耗时十年,波及秦安城以北的大部分地区,无论是秦安主力,亦或是叛乱六王的势力都饱受重创。最后以远居北地,一直两不相帮的逍遥王的参战而结束。
秦四十九年,逍遥王率兵突袭安定,助秦将破安定军于昶宜,收复安定封地,取安定王首级。逍遥王世子则领兵绕道秋白山以西,会师秦皇军,助其战明丽三王。
次年,远征军破北海城,生擒北海王,清江王在亲兵护卫下向东逃亡。逍遥王军阻截于途中,清江王知大势已去,引颈自尽。
秦五十一年,明丽王于阵前猝死,望京王与沙洲王降于秦烨,同年,逍遥王领军回封地,世子留于秦安。
这场战争中,唯有八王中势力最大的凤溪王,既没有出兵支持皇族,也没有想要独立出秦国的意思。
凤溪王的大片封地处秦封两国的边疆,封国国强,善于兵器,在秦国建国的四十多年来,经常寻衅滋事,侵扰边境。由于战事需要,历代凤溪王能征善战,统管的兵马也是秦国最精锐的。其中凤凰军为其先锋骑兵队,战无不胜,名震大秦。
当战事平定之后,凤溪王世子亲自前往秦安,于殿前请罪,称由于这些年来封国蠢蠢欲动,因而无暇顾全皇城安危。随之奉上兵符,望秦皇收回凤溪王兵权,令派能臣驻守凤溪,凤溪王后世只袭爵位,不议军政。
然而,秦烨清楚的知道,秦国可以多一个权倾朝野的异姓王,却万万少不得一个可以镇得住邻境强国的边陲名将。四十多年秦国在与封国的交锋中占尽优势,极大一部分原因是历任凤溪王的治军才华与凤溪将士舍弃性命的爱国忠诚。
因而,秦烨没有接受凤溪兵权。因为凤溪兵士只有在凤溪王之手,才能有如此的战力。
历代秦皇皆明主。明主不会图一世安逸,而罔顾大局。
说起历代秦皇,其入主东宫的道路都曾伴随鲜血与眼泪。为了使得秦国不断强大,避免君王懦弱而导致秦国衰亡,秦国开国皇帝秦杨立下祖训,但凡秦国皇子,皆有同等资格继承皇位。众皇子自小便为入主东宫明争暗斗,不惜代价,拜名师,结谋士,收幕僚,纳卿客。在争夺储君的道路上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入主东宫的,乃是拥有最出色的才华与智谋的未来君王,他的背后,是秦国最强大的文武官员作为其势力支持。
因而,历代秦王经历了残酷的政治斗争,多能谋善断,勤政爱民,而朝堂多贤臣,少奸佞。
经历了这场长达十年的内战,秦国决定进行彻底的改革。首当其冲的便是将收回的王族封地纳入秦国,直属秦皇,分城划郡,统一设定官员进行管辖。
虽然秦国战后,只剩下两个异姓王,但逍遥王经此一战,势力更胜,其封地又远离皇都秦安,消息闭塞;凤溪王态度暧昧,与皇族并非一心,且兵权一直是统治者最为忌讳的。
王权要限,只是如何去限的问题。
若说秦杨是开国君主,定秦国万世之基业,那秦烨便是他的诸多后代之中最具才华的君主,除了战场上已经让众将折服的军事才华,其政治才华也随着王乱的结束而显露出来,提出并完成了秦国历史上第一次改革方案:以皇权统贵族,以族权制王权。
这些贵族便是秦国世家的宗族。
这些贵族有的是建国初期的能臣之后,有的是各地世代经营的豪族名门,有的是在六王之乱中建功的地方大户。他们原隶属于各地方藩王的统治之下,分散于各地,有名望,有财物,却始终游离于实际权利的边缘。
起初的成效还是很明显的,秦烨利用新提拔贵族中的年轻力量逐渐替代了大多两王在秦安城中的势力,而这些贵族之间也互有瓜葛与冲突,都想在新的朝堂中获取最大的利益与权势,名面上争相推举本族的有才之士入朝,暗地里互相使绊子以牵制其他贵族势力的成长。这样,贵族为权势而为皇族卖命,而皇族居于事外,给与贵族权势与地位,一边看其互相争斗,一边掌握其力量制衡两王。
然祸福相生,物极必反。
有的贵族励精图治,代代出能贤,而有的贵族则贪图享乐,沉溺于权势。
在百年的积累之后,那些没落的贵族,逐渐消失或者被吞并,而精明且强干的贵族,则依附皇族的支持,暗地经营,经历一世又一世的传承,形成了新的政治力量。
几百年过去,世家脱离了皇权的控制,受到各地方百姓的支持而无视秦国官员与政令,开始各自为政,为地方一霸。
秦皇不再是旁观者,如今的秦国,是皇权、世家族权与异姓王权三分的局面。
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百年前。
秦四三四年,秦皇秦珉初进行了秦国第二次维护皇权的政治变革。这一次,没有杀戮,没有战争。世家没有对改革产生任何异议与反抗,相反十分配合的参与其中。
这一切,归功于谋划了这次改革,被称为经世奇才的秦国左丞相萧清雪。
秦珉初在秦国历代皇帝之中,算不得出类拔萃,然而其作为,却仅次于平六王之乱的秦九世皇帝秦烨。究其原因,是他在千万皇族与重臣的质疑与反对中,采纳了萧清雪的进言。
立陪都,辅秦安,同择储,主东宫。
即要求世家与两王参与秦国储君的定立。
这意味着让世家与藩王可以名正言顺的左右皇权。这也意味着其拥护的永远是秦家的骨血。这意味着把皇子卷入更深的权力纷争。这意味着之后的历任秦皇需穷其一生在世家与藩王之间周旋。
政令一出,世家支持,而一北一西的两王却同时上表,坚持不干秦安政事。
自六王之乱平息之后,两王也确实从未干预秦安政事。不仅安分守己,顺了皇帝心意撤去了封地之外的政治势力,而且多年来坐山观虎斗,看皇族如何扶植世族,又被世族所牵制拘谨。
然而这并不表示,秦国国内的两大军事政权永远不会自立为国,走上当年六王之乱的旧路。
秦珉初又一次采纳了萧清雪的谏言,斥责两王抗旨不尊,无视皇族信任,欲兴兵讨之。两王得知后,呈上了附合的表书。
一时间,朝中与皇族中多传秦珉初怯懦无知,误信奸邪,毁秦氏江山于一旦。直到三代之后,世家仅剩其四,两王疲于应付,势力大减,众人叹服萧清雪经世奇才,秦珉初一代明主。
世家与藩王低估了秦氏子孙争储斗争的复杂与惨烈。而当年萧清雪为秦珉初幕僚,深明通向皇位的道路是一条可以毁灭一切的血腥之路。
胜者生,败者诛。
一皇继位,兄死弟亡,祸连九族。
数十年,诸多世家深深陷入了东宫之争,表面上成为了各皇子讨好与依附的对象。
甚至,他们派出家族能者,入王府为卿客智囊,并认为一旦成功,便可以功臣自居,享万世厚禄,为家族取得最大的利益。
然而,数十皇子争储,仅有一个能得东宫之位,而那些失败者,则无一存活。接连的暗杀,防不胜防的陷害,无数的意外而亡……
当世家们意识到自己陷入的是一场生死博弈的时候,为时已晚。
仅仅三世,两代储君之争过后,仅余三大家族:陵南苏家、秦安文家与堰城崔家。
苏家由于只出武将,无助于以权谋为上的东宫之争,再加上是建国功勋,行事低调,没有大的荣耀,也没有灭门之灾。
秦安文家为世族泰斗,学识渊博,论文史学术,世人无能出其右。由于地处秦安,皇权中心,虽有世家渊源,却无世家权势。但文家却是东宫之争最出色的参与者,因为自世家参与皇权之争,历任东宫太子太傅与帝师均出自文家。由文家选择并教导的皇子,往往智谋卓绝,君王心性,才华横溢,远胜他人。
而西都堰城的崔家,则因为眼光极好而成为太子之争的获利者。崔家出皇后,多宠妃,众人常玩笑道,谁娶了崔家的女儿,便成了未来东宫的主人。
百年前,陵南林家崛起,精于世故,交好皇族。
一君二王四世族,延续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