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沪的观念里,油炸食品很难登大雅之堂,因为现代饮食观念里,油炸食品几乎等同于垃圾食品,炸薯条、炸鱼之类的东西都是高热量,高反式脂肪的不健康食品,这大概就是导致早乙女哲哉的天妇罗没有小野二郎的寿司出名的缘故,不过又很多人研究发现天妇罗这样的油炸食品其实很健康,特别是像早乙女哲哉这样的天妇罗大师,油温和食材的控制近乎于精密仪器一样,无论从美味还是健康程度都是登峰造极的。
不过朱沪对于这些宣传的东西想来是嗤之以鼻,在他看来,无论宣传的有多么天花乱坠,也要自己体会之后才能做出最终的评价。
就像很难预约的二郎寿司一样,无论媒体、记者,还是所谓的纪录片把这个寿司宣传的如何神乎其神,朱沪对于二郎寿司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在他看来,即便二郎寿司真的是绝顶味道,也因为这种像是饥饿营销的订座而让兴趣消失殆尽。
吃名气和排队,吃不出什么美味的,在等着早乙女哲哉炸天妇罗的时候想。
“先生,可以开始享用了。”店里的学徒提醒朱沪。
这时候,朱沪赫然发现一条被面粉和油脂封印的似乎还在活着的鱼摆在了碟子上,最为神奇的是,支撑这条小鱼立在碟子上的,竟然是鱼尾巴和鱼鳍。
看着这条精致的小鱼,朱沪有些不忍下口,他好奇的观摩的这条小鱼,这时候早乙女哲哉再次提醒朱沪说:“先生,快用餐,否则这条鱼的最佳味道就会逝去。”
朱沪一愣,这哪有店家催着顾客用餐的?不过看着早乙女哲哉一脸严肃的样子,他将信将疑的把这条小鱼夹进了嘴里,没吃多久,他就明白为什么学徒和早乙女哲哉本人会催着他赶快吃了,因为这种味道对于温度要求很高,像朱沪这样的饕餮之徒才知道这其中端倪,如果温度再冷一些,那味道就会比现在还不好,现在已经不是最佳味道了,刚才学徒提醒朱沪吃的时候,才是最佳的味道。
学徒微笑着对朱沪说:“先生,可以开始下一道菜的烹饪了吗?我们的天妇罗对于什么时候吃有时间要求,如果错过了那段时间,那就会遗憾的错过最佳味道。”
只见早乙女哲哉一脸严肃的在制作下一道菜炸虾,看起来手法很简单而且用的东西也很普通,但就在下了油锅之后,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
“为什么看起来很简单,味道却很棒呢?”朱沪不禁感叹道。
早乙女哲哉就好像没有听见朱沪说话一样,依旧一脸严肃的制作下一道炸蔬菜,看起来应该是豇豆。这时候那学徒见缝插针的说:“师傅现在正在专心制作料理,您的问题我来回答,我们炸天妇罗所用的所有东西都是其貌不扬,却是精心准备出来的,当然得把我握好最佳入口时机,人的舌头在45c左右最敏感,比如师傅做的这个虾的温度,差不多就在45c。由蘸浆到炸好,不过20秒,多一秒钟,这种味道就会消失。”
“简直是一门艺术,或者说,是一门科学技术。”朱沪再次感叹道。
不知道朱沪说了什么触动了早乙女哲哉,沉默的他说:“十七岁的时候,我决定把炸制天妇罗当做一生的事业。当我站在客人面前,我希望我要以不输给这些一流艺术家的水准来炸制天妇罗。”
直到直到吃完这顿让人赏心悦目,大呼过瘾的油炸食品大餐之后,这句话还在朱沪脑中回荡。
朱沪突然开始明白,为什么朴京会执意要让一帮外国人来搞公司建设了,无论是餐饮业,还是轻工业、重工业,这些外国企业的气质,和正在慢慢走上崛起之路的中国气质的不同在于,这些企业专对于对于做好产品,有着让人惊叹的执着,朱沪从来到日本这么久,明显感觉到了这一点,他曾经回国考察过国内的企业,发现有的企业在赚到了第一桶金之后就不再专注于做好其发家的产品,而是热衷于拓展业务,就好像朴京私下告诉自己曾经左梅开创的梅姐企业一样,最终都忙着去赚快钱,搞外包而最终走上了不归路。
或许,真的要注入那种专注于做一件事的魂,才能让拓疆真正的在竞争激烈的欧美日市场生存下去。朱沪知道,有的时候,自己在管理企业上的很多问题,在刻板观念中,连自己都察觉不到,当局者迷,理所当然,固步自封,夜郎自大……朱沪想到了无数的词语来自己嘲讽自己。
看来,吃一顿早乙女哲哉的油炸食品,还悟出了不少道理呢。
长时间在东京给朱沪的感觉在于,似乎大城市,需要拥有相当的经济基础才能体验生活,而不是为生活而奔波,在经历了日本股市、楼市泡沫之后,东京买房子的人少了,租房子的人变多了,有时候朱沪觉得,或许日本的经济泡沫是个好东西,在泡沫破裂造成的伤痕中,人们变得更加理性,或许这是一条绕不开的路。
东京的浮华,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在所有礼貌到让人不好意思的背后,都是金钱与利益的交换,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恶心,虽然他认为这种想法有一种梦幻乌托邦的嫌疑,不过,他觉得,或许去日本的小城市看看,也许能够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决定去静冈看看。
驱动他做出这样决定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古纳一郎对于他的态度,现在已经渐渐变得冷淡,从和古纳一郎聊天的只言片语中,朱沪能够听出,古纳一郎早就和家族内部成员聊过关于帮拓疆搞公司架构的事情,不过,家族成员似乎不太同意。
古纳一郎用一个极其隐晦,当时朱沪没有反应过来,事后突然察觉到的观点,古纳精密电子株式会社并不想培养一个竞争对手,从那天起,他开始有些心灰意冷了。
东京市这种地方没有人愿意搞,或许静冈有!带着这样的想法,朱沪坐上了通往静冈的高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