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子的满月酒自然邀请了常神医。
宴席结束后,白素锦和周慕寒在清晖院稍作小憩,周慕寒虽然酒量好,但伤势未痊愈,白语元在席间帮着挡下了大部分的敬酒。
清晖院内,常神医帮周慕寒又仔细把了一次脉,伤势恢复得不错,药可以停了,但日常还要注意,不能太多劳累。白素锦又让常神医给自己把了脉。
常神医双眸炯炯有神,了然中透着几丝揶揄。
白素锦任是脸皮再厚,当着周慕寒的面,也忍不住有些脸红。
常神医不再打趣她,收敛起笑意,伸出手搭上白素锦的手腕,闭目凝神开始诊脉。
过了将近一刻钟,常神医才缓缓收回手,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周慕寒难得的焦急忐忑的脸。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外人面前向来冷如铁的抚西大将军,事关白素锦时,竟然如此敏感。
常神医捋着长髯,不紧不慢道:“这段时间将养得不错,比预计的效果好很多。但是,受孕的话还是早了些,稳妥起见,还是再缓个一两年吧,对你、对孩子都好,切莫心急。”
果然吗......
送走常神医,白素锦和周慕寒也没在清晖院逗留太久,喝了壶茶,同白宛和聊了聊近况后两人就动身回将军府了。回程的路上周慕寒没有骑马,而是和白素锦一起乘马车。白素锦的脸上虽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周慕寒感觉到了,她的心情有些低落。
“勿需心急,孩子虽好,但我更在乎的,是你。”周慕寒难得说些性情中的话,握着白素锦的手时俊朗的脸上透着赧色,眼神却极为认真,“孩子再好,终归是要长大离开的,到老了,能陪在身边的,还得是咱们彼此,不是吗?”
让一个从不说肉麻话的男人说出这番话来,实属不易。白素锦一双凤目凝望着周慕寒,但笑不语,紧紧回握住他的手。
玉屏山的工事已经正式开始,朝廷特派的工部官员也已经抵达工事现场。京官向来具有独特的自我优越感,可惜在周慕寒跟前谁也不敢表露出来,个个都要夹着尾巴听吩咐。
周慕寒身兼川省总督并抚西大将军,虽说大清肃后许多得力人手被提拔上来,但除了庐江水堰,衙门和大营仍有不少公务需由他亲自处理。于是,周慕寒就开始了半月临西、半月玉屏山的往返奔波状态,仅仅一个月,整个人就清减了不少。
白素锦看着心里别提多心疼了,可庐江水堰事关数以万计黎民百姓的福祉,周慕寒的身份摆在那儿,自当责无旁贷,白素锦不能做拖他后腿的事儿,只能尽力照顾他的衣食。
好在过了第二个月后,周慕寒似乎已经慢慢适应了这种奔波,加之白素锦的悉心照顾起了作用,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身形,渐渐还胖了一些。
玉屏山工事开始得稍晚,再过三个月左右便是庐江汛期,为了抢工期,一方面大量雇佣劳役,另一方便,周慕寒征得皇上同意后,从西军、川军和附近的滇军、陕军、黔军、两湖驻军中调出一部分来加入工事。
开凿山口和江东府水域内的河道拓深两项工事同时进行,幸而有火药相助,山口开凿的难度大大降低,也节省了相当一部分人力,从而使得更多的人力投入到拓深河道。
白素锦没有去过工事现场,据林大管事形容,如今玉屏山一带放眼望去黑压压的都是人,就跟庐江里的水似的。
尽管工期紧,但周慕寒重视安全第一,只要天色黑到影响视觉,山口开凿工作必须立刻停止,天色大黑之后,河道那边也必须全部停工。尽管如此,两个月间,还是发生了三起火药爆炸引起山石坍塌的事故,十几个劳役当场就丧了命。工事在雇用劳役时提前说的明白,因为危险性高,所以给出的工钱也比较高,若是出了意外,另外给一份赔偿。
每一个伟大的工事背后,除了有设计者的智慧贡献,还凝聚了不知多少劳役者的血汗和生命。
时光就在周慕寒的两地奔波中荏苒而过,或许是老天成全,今年的汛期推迟了近半个月,赶在五月底,山口初步开凿出来,规格只是原计划的三分之一。这是周慕寒和季先生出于实际考虑作出的调整,一来是汛期迫在眉睫,二来江东府境内水域的河道承载水量有限,若是山口按照原计划开凿出来,江水引渡过来,怕是要酿成水灾。
六月里,庐江进入汛期,不仅总督府,就连远在京城的皇上也异常关注江东、江西两府的情况。
初开的山口源源不断地将奔腾的庐江水输送入江东府水道,奔腾而下的庐江因为分流作用,流入江西府区域时和缓了许多,虽然仍有一部分地区还是遭受了水灾,但较往年来说受灾面积大减,受灾的程度也较往年轻了不少。而江东府内沿河道两旁首次摆脱了旱灾,白素锦等人购买的第一批田地登时身价倍增,以至于第二批田地刚一批示出来,转眼就被抢购一空,尽管价格上远远高于第一批。
周慕寒翻看着手里的折子,上面是巨大的卖地所得银两数目。粗粗估算一下,算上朝廷的拨款,三期工事所需费用基本上筹得了七七八八,若是再卖出一批田地,应该就绰绰有余了。
此时,抚西大将军由衷佩服大舅哥白语元的“拔羊毛”手段。
九月中旬,庐江汛期基本结束,好不容易歇了三个月的周慕寒又开始了两地奔波,接着不久,院试开始,白宛和下场考试,白素锦算是经历了一次陪考体验,亲眼看着精神奕奕的人进了考场,出来后脚步虚晃面色苍白,在感慨古人考试太凶残的同时,也深刻体会到“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实属真理也!
七天后放榜,临西白宛和荣获案首,前脚打赏了登门报喜的人,后脚白素锦就给白宛和请了个身手功夫的师父。听说乡试的强度可比院试大多了,白素锦觉得白宛和相当有必要强化一下身体素质,这一做法陈山长竟然大为认可,还主动拿出两幅亲笔书画给白素锦作为雇资,聘请了大将军府一位侍卫到尚弘书院给学子们开武课。
白素锦好奇,寻了借口到书院逛了一圈,当看到场院里一群穿着青色长衫的谦谦学子撸胳膊挽袖子扎马步、跑圈的时候,白素锦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难道这就是体育课的雏形?
白素锦绝对想不到,因为她一时的无心插柳,三年后,尚弘书院的学生们以平和的心态和强悍的体魄傲然会试考场,以至于京城的国子监也要派人来尚弘书院交流借鉴。
院试过后,便是三年一届的贡酒选拔。果不其然,双花糯一路过关斩将,进入贡酒之列。不多久,盛兴隆酒坊和天成酒坊合并为兴成酒坊,成为黔西酒业中的翘楚。当年秋收之后,双花糯大量汇集到兴成酒坊手中,双花糯以绝对优势占领大部分酒市,黔西十八酒坊的争斗以兴成酒坊大获全胜落下帷幕,这场持续了近两年的激烈商斗使得战败的酒坊遭受了巨大的损失,此后短短半年间,十八酒坊陆续开始倒闭,到次年秋收时,除了兴成酒坊和聚福兴之外,只有两三家勉强维持。
这些尚且是后话。兴成酒坊夺得贡酒资格后,大肆扩大规模,林大总管那边得到的消息,盛兴隆与天成酒坊合并之时,白宛廷原先占有的那点股份被赎回,除了赎回银,兴成酒坊还允诺了一部分的酒曲采买。
原来,白宛廷借由“卖兄弟”拉拢来的亲家钱家,是黔西小有名气的酒曲商。丁氏为妾,白语昭为妾生庶子,加之两人还有携款私逃的把柄在,母子俩的性命被牢牢捏在余氏和白宛廷手里,对于这桩亲事,他们娘俩只能任人摆布。
白语元同钱家姑娘成婚后,白宛廷在钱家的帮扶下创办了酒曲坊,兴成酒坊允诺的采买契约自然就是开门的第一单生意。借由兴成酒坊的名声,生意竟也慢慢打开了局面,偏偏白宛廷是个得陇望蜀的主儿,野心大不说,还容易自我膨胀,生意不过才打开些局面,被人假意逢迎恭维了两句,就开始心飘飘然,妄想吞下钱家的酒曲坊,进而给苏平一些颜色瞧瞧,一解心头之恨。
钱东家近来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十八酒坊相继萎靡,兴成酒坊一家独秀,开始不断打压酒曲的价格,钱家的酒曲绝大部分专供酿造双花糯而用,这样一来,不得不屡次同兴成酒坊妥协。既赔了银子,又心头添堵,正火大着呢,偏偏白宛廷又来火上浇油,这般见利忘义之人,不除之简直心头堵得慌。
异变发生在次年的秋后。
此时,庐江水堰的工期已经进入第二阶段,趁着汛期结束,工事加紧速度,庐江中的分水堰已经形成了大致的轮廓。而扩种的第二个收获年头,棉花基本上形成了以临西布业商会为中心的西部种植基地、以萧家为中心的山陕种植基地,以及以钱塘许家为中心的江南种植基地。承赁来的屯田根据土质,分别用于种植棉花、花生和高粱。高粱本被称为番黍,因为与番薯同音,白素锦顺水推舟,将其改名为蜀黍。
相较于棉花和花生,高粱的环境适应能力明显更强,尤为萧员外所喜,第一年从白素锦手里得了少许种子试种后,第二年毅然扩大了种植面积,如今汇聚到聚福兴酒坊仓库中的蜀黍,其中近七成来自于山陕的萧家。
农历十月初十,祭过酒仙之后,就开始了一年一度的酿酒忙季。今年,聚福兴酒坊迎来了两位贵客。重生之锦书难托
———————————————————————————————
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