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从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刑法。事实上,她宁愿一刀杀了巧音,也不愿有这样的结果。她是恩怨分明的人,当日巧音要她死,不可否认,她回来后也想要让巧音付出同样的代价。对于巧音,千寻是有杀意的。
否则,她不会故意让巧音看见那牌子,而且任凭她抢了去。自己九死一生从锦衣卫出来,性命差点断送在巧音的三言两语上,怎能心慈手软。
但她骨子里也是颇为正气的人,怎么说呢,就是那种看见弱者会见义勇为,看见恶人就会落井下石的人。
垂下眉睫,千寻不说话。
她知道,这个结果,她根本无可逆转。
巧音是该死,但这种死法跟千寻的初衷相抵触。
万喻安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奉命去了前院,观看巧音被行刑。巧音被布塞住了嘴巴,双手被人死死按住,衣衫尽褪的被放在蒸桶里,铁梳子连皮带肉的从她的肩胛处往下梳。血肉飞溅,琉璃阁内所有的奴才,全部惊叫着吐了。
千寻站在那里,看不到巧音狰狞扭曲的脸。袖中的五指紧握成拳,缓缓垂下羽睫。腹腔内一阵翻滚,她冲到花坛,极力的作呕,连黄胆水都要吐出来。
唯独司礼监那些阉人,司空见惯般的,板着一张张惨白的僵尸脸,依旧不为所动。
等到肉尽骨现,巧音的血倒映着天空的烈日,她才算没了声息,彻底的死透了。
“好生收着吧!”万喻安拾起她的手,将令牌置于千寻微冷的手心,“指挥使大人有命,下一次丢的,就是你的脑袋!”
语罢,万喻安大摇大摆的领着司礼监的所有人走出琉璃阁。
外头,锦衣卫重兵防守。
千寻望着手心里的令牌,抬头看了看令人眩晕的太阳,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阴冷,好似有风从地狱里吹出来,瞬间将她团团包围。身上寒毛直立,那种大白天打冷战的感觉,让她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以往强势的南心,这一次却晕了过去。反倒是千寻,仅仅只是吐了而已。
千寻想着,现在所有人觉得她是锦衣卫的走狗,是那种草菅人命的刽子手。
万喻安这么一手,几乎就断了她的后路。
所有人都对她避而远之,好像她就是瘟疫,一旦沾染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以至于在多年后,她忽然想起来,如果当初不是年少气盛,许是后来便不会有这样的结果。如果没有这件事,也许她会离开皇宫,回家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寻常女子。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南心才算醒过来,一把抓住千寻的手,好一番左顾右盼。见着房内黑漆漆的,忙道,“阿寻,去把灯点上。”
千寻苦笑着点灯,点灯的时候她又想起了自己指甲缝里的七星海棠,这件事没有结束,她就休想离宫。所以从明日起,她必须好好利用楼止给的令牌,查清各中内情,而后……离宫回家。
明灭不定的烛火,让南心眼中的惊惧减弱了稍许。
千寻站在烛台旁,嘴角微扬,“你莫怕,若然她真的来追魂索命,只管来找我。你与她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怪不到你身上。”
这样一说,让南心的面色陡然变得紧张起来,“你说什么胡话?咱们来一起,走也一起。这宫里……”
“这宫里死的人多了,这又不是头一回。”千寻接过话茬,“你好生休息,我给你做点吃的。”
“阿寻……”
还不待南心开口,千寻已经推开门出去。
回廊里幽暗清冷,左右摇晃的宫灯落下斑驳的昏黄的光影。千寻走在长长的回廊里,走着走着竟然站在了前院。定定的望着巧音被行刑的地方,千寻心下一抽,陡然觉得有一阵冷风从脖颈后头扑来。
那种极度冰冷的气息,若来自地狱的冥气,带着无可抗拒的死气沉沉,霎时让她整个人都缩紧。
霎时回头,却惊得她突然一声尖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