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镇边门。
“跟野猪皮问个好!”
看着外面清空的旷野上汹涌而来的千军万马,尤其是中间那顶黄罗伞盖,杨信嚣张地吼叫着。
然后两旁一片笑声。
就在同时一颗颗建奴的人头被扔出了箭垛,只不过鼠尾巴上都拴着砖头,所以直接挂在外面,额亦都和阿巴泰传首京城,这些自然没有同样的待遇,正好拿来向野猪皮展现城中守军的决心……
主要是断投降念头。
杨信依然不敢保证,毕竟这座城市怎么陷落的他很清楚,事实上不仅仅是他清楚,就连熊廷弼,杨镐这些熟悉辽东的大臣都清楚。之前熊廷弼和杨镐全都给万历上过奏折,告诉他辽沈二城佟养性家,李开芳家等亲戚朋友多数和野猪皮有勾结,一旦野猪皮攻城极有可能出现内部的叛乱。杨镐的确没本事,可他对辽东是真清楚,他和熊廷弼都预言过沈阳和辽阳两城最可能的陷落方式,可惜后继者袁应泰不但没有警惕,反而因为大量接收南下的蒙古难民而加剧了这一点。
所以现在杨信利用李如柏同样熟悉这些人的优势,很干脆地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呃,其实是请。
只不过京营的骑兵拿着刀枪去请。
请他们一起稳定民心。
此时这些难以保证忠诚度的豪强们统统都被关在钟楼上,而且钟楼周围堆了一圈浇油的柴草,一旦有变第一件事先送他们一程。
但还不够。
还得让整个沈阳城的百姓,都和建奴结仇,让他们不敢想别的。
没有比这样一圈装饰品更拉仇恨的了,镇边门外刚刚到达的建奴前锋看清这是什么后,立刻一个个暴怒地直冲城下,隔着上百米就开始仰射,大角度射向天空的利箭,带着他们的怒火零零星星落下。
当然,这没什么用。
杨信甚至都懒得还击,虽然沈阳城上还有一些大炮,但这东西炮管寿命有限,没必要为此而浪费。
“野猪皮,阿巴泰去京城了,额亦都也去了,据说朝廷要把他们挫骨扬灰,你别着急,早晚会轮到你的,还有,你八儿子怎么样了,我那一长矛应该让他净身了吧?我在宫里面熟人还不少,你把他送来,我给他引荐一下,说不定还能到宫里做个小火者伺候哪个太监呢!”
杨信拿着自制喇叭筒高喊。
两旁更加欢乐,甚至还有不少人跟着一起喊呢!
然后就看见外面那些建奴骑兵迅速分开,一个家伙纵马狂奔向前,很快到了护城河边,沿着河岸转向狂奔紧接着又折返……
“城上听着!”
他一边跑一边吼道。
“大汗有旨,我大金勇士至此,只为杨信一人,杨贼卑鄙无耻,战场上被我大金勇士打得抱头鼠窜,却夜间潜入杀害我大金将领,此等狗贼我大金大汗必诛之。故大汗有旨,只要沈阳军民献出此贼,无论生死,我大金即刻班师,佛祖在上,我大汗在此保证,只要杨贼献出,大金十万勇士即刻东归。若尔等执迷不悟,则大金破城之时,此阖城尽皆处死,我大金十万勇士已将沈阳团团包围,杨镐四十万众尚为我大金一战尽歼,尔等以为沈阳可挡大汗天威?”
他就那么吼叫着。
“呃?”
杨信乐不出来了。
“城上听着,今夜为限,明日一早若无杨贼狗头献出,大军破城之时,勿谓言之不预!”
外面家伙继续吼道。
在身旁一片诡异的目光中,杨信瞬间蹿到了一门弗朗机旁,夺过点火杆直接点火,伴随骤然响起的炮声,霰弹把这个距离不足五十米远的家伙轰得从马上倒飞出去……
“我大明军民,岂能行此不义!”
杨信傲然说道。
两旁一片混乱的附和声,那些官员和军官纷纷向他表示绝对不会受蛊惑。
当然,野猪皮也不可能立刻进攻,实际上今天也就是见个面,源源不断赶到的建奴骑兵,迅速分开绕向沈阳周围,切断城内和城外的联系,完成对这座城市的包围。而野猪皮的中军则绕到城东扎营,他们必须先制造攻城器械,从上游砍伐树木,然后从浑河放下来,从这里向东就是抚顺城和抚顺关,自从去年被攻陷后实际上已经废弃,城中以李开芳为首的多数投降建奴。
另外这里距离赫图阿拉也最近,野猪皮的撤退也必然走这条路。
当然,这是杨信能看到的。
实际上他看不到的是,就在野猪皮包围沈阳的同时,一支建奴骑兵已经在上游渡河杀向奉集堡,另一支则向西南试图攻击长勇,长胜等堡,他们的目的无一例外都是抢粮食。杨信在沈阳周围强行驱民进城并坚壁清野,让野猪皮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他的五万大军的确实力强悍,但也不可能饿肚子攻城,尽管他在叶赫城撤退时候,带回了军营的粮食,但也仅仅是能让他的大军维持不超过十天的正常供应。
扣除路上已经消耗的,预留返回赫图阿拉消耗的,这样细算起来他也就能在沈阳城下维持五天进攻……
他造攻城器械还得两天呢!
总之作为一个成熟的统帅,野猪皮是不会让自己的军队饿肚子的。
当然,这些与杨信无关。
实际上他这时候麻烦也一大堆。
“这就是沈阳城墙?”
杨信站在一处塌了半截的城墙上,看着下面也就不到两丈处的地面,一副三观尽毁的表情说道。
“沈阳城年久失修!”
一名随行的军官尴尬地说道。
“这都打了几年了,你们就没修修?”
陈于阶同样抓狂地说。
可怜他俩这时候才知道,这座城市不仅仅是人靠不住,就连保护他们的城墙都靠不住,沈阳城年久失修,这倒是必然的,可都已经和建奴打了多年,居然还没有修缮,这就完全匪夷所思。他们俩不知道的是,原本历史上贺世贤就是因此被逼得跑出去野战,他那时候好歹还经过熊廷弼的修缮,在外围竖起无数木桩拒马,又挖了好几道壕沟。而杨信仓促间什么都没做,他们现在有的只是这样一圈年久失修的城墙,唯一的优势是没有内奸了……
这个也不好说。
至少刚刚被他赶进沈阳的那些外围堡垒的卫所军官,对他的目光就不是很友善。
“赶紧干活,今天晚上吃肉!”
杨信无语地挥手说道。
那些忙碌着糊泥的士兵愕然一下,紧接着爆发出欢呼声。
“杨壮士,咱们上哪儿弄肉吃?”
一名军官疑惑地说。
“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猪羊都没带走吧?”
杨信说道。
“那倒没有!”
军官说。
“带着京营的兄弟,把城内所有大户人家的牲畜都赶出来,就是他们家小姐养的宠物也给我宰了,什么猪羊鸡鸭统统宰了,谁敢阻拦连人也宰了,从今天开始就要让兄弟们顿顿有肉,顿顿吃干的,牲畜吃完了就杀马,杀牛,总之就得吃肉。还有,把这些人家的银子,绸缎什么的也抄出来,从现在开始就按照朝廷的规矩,杀一个建奴直接发赏,日结,一天一发,直接发到兄弟们手中。”
杨信说道。
那些士兵都傻了,紧接着就是疯狂的欢呼。
“胡闹,朝廷自有律法,岂容你一个庶民如此胡闹!”
一个官员勃然大怒。
杨信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转回头看着那些士兵……
“这位官老爷不准怎么办?”
他问道。
那些士兵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
“禀监军,小的检举刘佥事,他和投降建奴的抚顺生员范文程家是姻亲。”
一名士兵突然说道。
“立刻把刘佥事请到钟楼上,本官奉熊经略之命监军沈阳,就得对皇上对这阖城军民负责,刘佥事处猜疑之地,还是避嫌为好!”
陈于阶一本正经地说。
紧接着四个京营士兵上前。
“你们这些奸贼,欺我沈阳无人否!”
刘佥事勃然大怒,同时向后面的家丁一招手……
呃,家丁没反应。
他疑惑地回头看着那四个家丁,然后再朝他们一招手,家丁们低着头看自己脚尖。
“上啊!”
刘佥事抓狂一样喊道。
四个家丁毫不犹豫地后退一步。
上个毛啊上,他们都凑份子参与北征的,杨信是什么人他们又不是没见过!
在刘佥事悲愤的嚎叫中,四名京营士兵迅速把他捆起,直接押往钟楼。
“各位,你们觉得这样是否妥当?”
杨信看着其他那些军官笑眯眯地说道。
后者寂若寒蝉。
“我知道你们其实就是那些大户人家中的一员,沈阳是卫城,城里都是你们下属的军户,最有钱的自然是你们,可如今大敌当前,连李都督都不吝惜家财,你们又有什么可吝惜的?这些都是朝廷借的,战后肯定补偿你们,在下和皇长孙算得上交情深厚,皇上,皇贵妃也都能见着,你们是愿意我回去说你们深明大义,为皇上破家御敌,还是愿意我回去说你们心存观望,有降敌之心?如果守住沈阳,你们的功劳会直接让皇上看到,你们失去的都会补回,而且还会加官进爵,当然,如果你们投降建奴,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杨信紧接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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