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倒塌的龙光塔,最终摧毁了锡山炮台守军的意志……
事实上他们已经很顽强了。
在一天一夜的时间里,头茅峰上的十二尊臼炮,向着这座棱堡倾泻了近三千枚开花弹,从来没有承受过这种东西轰击的守军,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爆炸的折磨中。炮台內的建筑全部被毁,还能坚持下去只是因为这些开花弹威力不足,而炮台上有完善的壕沟和炮堡体系,十八斤开花弹的威力无法摧毁这些。
但是。
他们也没能力反击。
尽管他们有十八斤加农炮这种可以说真正的巨炮,但无法在海拔七十米处轰击海拔两百米的目标。
仰角不够啊!
而且那炮兵阵地其实并不是在头茅峰的峰顶,而是峰顶最高点略微向后一点,实际上在锡山炮台除了能看到硝烟外,根本就看不到臼炮,就算能把仰角提到极限,可连看都看不到又如何攻击?
锡山炮台守军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有己方对头茅峰的反攻了,但当反攻并不能阻挡臼炮轰击,甚至连反攻都已经失败后,守军已经处在溃败的边缘,龙光塔的倒下,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还没等这座七层高塔倒塌的尘埃散开,守军就已经开始了溃逃。
“终究还是不行啊!”
杨信感慨道。
不过他利用这座炮台上大炮轰击惠山堡的打算也落空,因为守军溃败的太突然,并没有荡寇军迅速冲上去攻占它,所以紧接着最后撤离的守军引爆了炮台的火药库,整个炮台此刻正化为一团壮观的烈焰,甚至蘑菇状烟柱正在冉冉升起。
就在他说完这话的瞬间,传递了十几秒种的巨大爆炸才终于到达。
这爆炸声恍如天崩地裂般在整个惠山战场扩散式横扫,所有正在交战中的,甚至连横山堡下面正在挖掘的民兵,全部被惊的仰起头看着锡山上升起的蘑菇云。
这道壮观的蘑菇云越升越高,在蓝色天幕的背景上,恍如一只腾空而起的黑色魔龙。
“看什么?继续!”
杨都督说道。
他面前的民兵们赶紧继续。
这时候已经挖到了平行壕,在杨信身后第一尊大炮被拖入,沿着特意夯实后铺了圆木的道路,一点点缓慢向前移动,前面八头耕牛拥挤在壕沟內随着鞭声向前,大炮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士兵在奋力推动。
他们还得继续打开横山堡。
就算锡山炮台被毁,也仅仅是解决了惠山堡的侧翼,最多同样把臼炮拉过去轰击惠山堡,但强攻这座棱堡仍然很困难,而打开横山堡,就可以直接对后面的无锡城进攻,那时候就算不进攻惠山堡也一样。实际上真要打开了横山堡,也就不需要进攻惠山堡了,因为无锡城內的贫民不可能让常胜军在无锡坚守,只要荡寇军到达无锡城下,那么城內贫民会解决其他是问题。
强攻惠山堡难度太高。
但强攻横山堡却已经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东风就是这些大炮。
杨都督把身上蟒袍脱了,直接扔给他侄子,然后亲自走到这些民兵中间。
“一,二,推!”
他高喊着。
加入了他的力量……
其实没多大改变。
他的确力大无穷,但那是对于人类来说,真要算起来他未必能有一头耕牛更管用,不过杨都督亲自下手对于那些民兵来说,明显就像身体了注入了什么,所有人精神大振,推着的大炮仿佛都没有那么沉重了。
五千斤重的大炮,在狭窄的战壕內不断向前。
很快就进入横山堡的火力覆盖。
炮弹呼啸而至。
但可惜它在地面高度下,而且挖出的土全都堆在一边,炮弹仅仅是在头顶激起泥土落下,对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影响。
在炮弹的呼啸中,杨信和民兵们一同推着大炮,就这样一点点向前,最后终于将这一尊十八斤加农炮推到了预定的炮位。而炮位前方射界已经清理开,甚至就连护墙都已经堆了起来,而且为了避免被横山堡的大炮轰开,护墙的一部分还干脆使用麻袋装土垒起来。两道护墙之间只有一道狭窄的缺口,而缺口远处正对的就是横山堡,这座建在海拔近百米处的棱堡正在不断向外喷射火焰,甚至炮弹都能打在护墙上。
“装弹!”
杨信拍了拍就位的大炮说道。
旁边炮兵立刻开始装填弹药,丝绸包裹的火药包放入,十八斤重的沉重炮弹放入,炮手开始调整炮口,旁边士兵拿锥子刺破药包,然后插进去一截引信。
炮手起身后退,拿过点火杆。
“开炮!”
杨信说道。
炮手点燃引信。
所有人迅速后退到旁边挖出的防护壕……
这年头大炮可很喜欢炸膛。
尤其是这种级别的大炮,里面都是装填十几斤火药的,一炸膛基本上周围全完蛋,所以才使用引信点火并在旁边挖出防护壕,实际上欧洲的炮兵开火前都会祈祷的,不是祈祷炮弹击中目标,而是祈祷开炮后不会因为炸膛把自己炸死。
好在这次没有。
伴随惊天动地的炮声,这尊巨炮在凶猛后退的同时,十八斤重炮弹以超音速飞出,几乎眨眼间撞击在了横山堡的外墙上,巨大的力量让没有包砖的外墙立刻塌落一大块。战壕內立刻一片欢呼,紧接着那些炮兵蜂拥而出迅速将大炮推回原位,然后开始清理炮膛并重新装填。
就在同时剩下三尊十八斤加农炮纷纷就位。
不过战壕的挖掘依然在继续,之字前进的壕沟已经延伸到了山下,因为不需要把大炮推过去,这些战壕更深更窄,甚至都已经挖出了水。
但士兵在战壕內完全避开了高处的火炮直射,可以轻松推进到最前沿的平行壕,然后从平行壕开始发起最后的强攻
挖掘并没停下。
之字壕依旧继续向前延伸。
沿着山势恍如一条地面的曲折裂纹一样向上逼近横山堡……
“常胜军骑兵!”
杨寰突然喊道。
杨信转头看着远处,横山口方向大批骑兵汹涌而来。
“不是常胜军,是天雄军!”
他说道。
这些骑兵是拿长矛的。
常胜军骑兵和常安军一样都是纯粹的火枪骑兵,就算冷兵器格斗也是马刀之类,只有天雄军和虎威军骑兵是保留长矛的,尤其是前者,更是和辽东骑兵一样的训练。卢象升依然在沈阳当兵备道,天天跟曹文诏部混在一起的他很清楚后者的训练,所以卢家的天雄军骑兵也是一样的训练,同样荡寇军也是如此训练。
“可他们怎么穿常胜军的军服?”
杨寰疑惑地说道。
“看来天雄军不想公开卷入,只能穿常胜军的军服参战。”
杨信说道。
这没什么奇怪的。
天雄军类似虎威军,他们的地盘并不在杨信这一轮祸害范围,但作为一个同盟,他们也不能坐视这边战局崩溃,派出一支援军换常胜军的马甲就算失败也有退路。
也就是说这个联盟的人心已经开始散了。
面对失败都开始想后路了。
“终究还是个十八路诸侯联盟啊!”
杨信感慨道。
这时候天雄军已经开始冲锋,他们的目的是袭扰这边的挖掘,不过就在同时,一直在外围结阵警戒的荡寇军骑兵也开始向前。而横山堡上的大炮立刻转移目标,开始对荡寇军骑兵进行轰击,但这并没什么用,这时候的大炮还不至于能真正玩遮断,很快两支战术完全相同的骑兵就撞在一起展开混战……
“怎么了,又来圣旨了?”
杨信一边欣赏着这场骑兵间的大战一边说道。
刘时敏就站在不远处。
“侯爷,圣旨也有,九千岁的信也有,兵部的行文也有,您要先听那一份。”
后者苦笑着说。
“兵部的扔了,圣旨不必念了!”
杨信说道。
“九千岁信上说,让咱们还是别再逼他们了,他们已经承诺可以士绅一体当差纳粮,另外还同意各地重新清丈田产,对他们的隐田进行清查,这样咱们也就见好就收吧。而且咱们此举正引起各地督抚愤慨,几个督抚已经上奏,说地方士绅皆不安,甚至有人同样开始号召组织团练,另外孙承宗要调辽东祖大寿部南下平叛,另外调回都督去辽东。还说若都督不肯听令,他就下令南直隶的官军前来无锡隔绝两军,想来他还不知道这边已经打起来了。
另外江西士绅还上万民书,指责都督置江西百姓于不顾,迁延逗留不去江西平叛,还说若淮益二王有险,都督就有陷藩之罪。
各省巡按御史都有上奏,说都督此举乃祸乱天下,欲行王莽收买民心之举,意图不轨,要求万岁爷解除都督职务召回京城治罪。在京城的南直隶籍官员已经伏阙多次,要求万岁爷出面释疑,是否要夺天下士绅田,九千岁那里也快压不住了,顾秉谦还跑去见九千岁说要上吊。”
刘时敏说道。
“呃,他为何不干脆吊起来呢?”
杨信无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