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得知真相,而且心中牵挂皇帝陛下的镇南王,紧接着启程沿运河北上。
依然孤身北上。
当然,也不是说真就一个人。
他的侍卫营还是要带着的,好歹那也是郡王,出门不可能一个人,这种类似于仪仗队的随从是必须的,再说就一个营而已,跟带兵武装进京这种说法也沾不上边,所以镇南王就这样带着他的哼哈二将和侍卫营匆忙离开南京……
他走的很匆忙。
甚至都没来得及通知各地的部下安排走后工作。
毕竟镇南王对皇帝太忠心了,一听说皇帝陛下有危险,那立刻就什么都不顾了,就想着早日抵达京城保护皇帝陛下不受那些逆臣伤害。
但此举却迅速让整个江浙一片恐慌,就在他带着侍卫营日夜兼程的时候,得到消息的南京四民代表齐聚王府,求见王妃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时候四民大会虽说没什么实际权力,但作为民意的象征,还是很有影响力,那些四民代表作为镇南王幕府与地方民意的直接联络人,同样也在各地受到尊敬。
他们此举立刻引发全城紧张。
很快在他们到达王府时候,后面就已经跟了十几万人。
然后面对民意,王妃带着刚刚从京城赶来的李实亲自出来,告诉了他们镇南王如此匆忙北上的原因,包括王化贞也出面作证,这样皇帝陛下遭人毒害危在旦夕的消息,就算是在江浙正式传播开。
但是……
这也不行啊!
镇南王北上救驾可以,可就带着侍卫营北上,岂不是羊入虎口,正好给了那些奸臣可趁之机!
对于江浙百姓或者说新的称呼公民们来说,皇帝死不死其实无足挂齿,皇帝统治他们时候也没多少好日子,但镇南王是绝对不能有危险的,镇南王要是被奸臣趁机害了,那大家刚刚开始的好日子可就完了。
秋收可刚刚结束。
各地民兵们可是第一次真正享受到了幸福。
尽管需要交公粮,尽管余粮也只能卖给粮站,可在平均亩产以糙米计算也得两石的江浙,一个五口之家就算二十亩地,秋收也是最少四十石,交出平均两成也还剩三十二石。一家人有二十二石糙米足够顿顿干的,剩下十石出售给粮站还能换至少七两银子,今年的统一收购价糙米七钱,稻谷五钱,可以说全家的穿衣就足够。
甚至还能有余钱可以买别的。
而这只是一季的收入,也就是说仅仅秋收就能让他们丰衣足食,但实际上明年还有小麦的收入,小麦哪怕比水稻产量低,最后也能剩下二十多石麦子。
然后又是最少十两银子。
这还不止,因为还可以在田间地头种些杂粮甚至牧草换钱。
还可以养头猪。
还可以到附近修路修水利的工地上做些零工,这样到最后,一个五口之家不但丰衣足食,一年还能剩下至少二十多两银子。
供养孩子上学,偶尔吃点肉喝点酒都够了。
可以说做梦一样的美好生活真正在他们脚下展开。
但是。
这一切都是镇南王撑起的。
没有了镇南王的支撑,他们的美好生活将轰然崩塌,这一点可以说毫无悬念,周围的一圈惊涛骇浪,全都准备着夷平他们的美好生活,而用伟岸的身体为他们竖起一道堤坝,保护他们继续这样生活下去的,就是镇南王。
他要是被那些奸臣趁机给害了那还了得?
不用谁下命令了!
紧接着四民大会开会,同时四民大会与参谋部联合起来,以四民大会的名义,五百里加急召集各民兵军的统制,包括现役各军统制……
靖难军已经缩编为六个军。
这是杨信履行对天启的承诺。
这六个军一个驻邳州,一个驻凤阳,一个驻颖州,一个驻安庆,还有一个驻衢州,剩下是骑兵军驻南京,至于浙东方向因为北洋水师驻舟山,所以那里由陆战队负责。
不过这些现役并不重要,这些只不过是培养军官的,类似小胡子之前的德意志国防军,真正构成镇南王控制区武装力量的是各地那些预备役军。所有预备役按照地域划分,编成三十六个预备役军,每个军旅营三级都是现役军官组成,甚至每个营都必须有一个队在营部。
主要是应对地方上的盗匪。
这些预备役每年必须保证多少天召集起来军事训练,甚至部分还要进入现役轮值的,而且所有预备役军的仓库都囤积着全军的武器,需要时候就是镇南王一道命令,所有预备役军就召集转为现役,然后拿着武器就可以上战场。
这才是镇南王的真正军力。
而且预备役之下还有后备役,也就是所有青壮年,或者说民兵。
整个镇南王辖区全民皆兵,所有十八岁到五十岁之间的男人,只要不是残疾就都编入后备役民兵。
全都进行军事训练。
实际上计划中就是小孩和女人也一样每年要进行训练。
镇南王的目标就是,只要能拿动火枪的人,就都要学会开枪。
当然,目前来讲真正担负这片土地防御的,就是六个现役军,再加上随时可以征召的三十六个预备役军。
而这总共四十二个军的统制们,在得到了四民大会五百里加急送去的召集信之后,同样立刻就明白了形势的严峻,镇南王北上可以,但绝对不能就带着一个侍卫营。不带着十万大军北上个屁,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身后是江浙四千多万人,他对皇帝忠心是他的事,但江浙四千多万人也不会让自己幸福生活的支柱就这样以身犯险……
他带着一个营北上?
谁不知道他和北方官绅之间的关系?
他现在对于这些人来说,完全就是邪魔,是罪恶的象征,是需要所有人齐心协力,不择一切手段弄死的,尤其是在江浙稳定下来后,甚至已经有北方的贫民在南下投奔光明。哪怕在民兵体系下到山区垦荒,种玉米地瓜,也比在北方忍受地主的压榨强,更何况北方连年天灾,其实在南方垦荒种玉米的产量,一点不比北方种麦子低。
而且南方还两季。
而且还不用交超过五成租和一堆苛捐杂税。
北直隶的赋税的确少,但那是皇帝收的少,又不是地方官收的少,一亩五升的确不多,加上三成火耗,加上各种捐就不一样了。
只不过这些进不了皇帝腰包而已。
现在各地关卡都已经开始严禁北方流民南下了,但这种事情是禁不了的,毕竟需要封锁的线路太长,尤其是还有海上的,那些南下贫民只要到新城就行,那里的鸟粪船会顺便捎着他们的。
长此以往,北方士绅的田谁来种?
可以说杨信这个祸害不除,北方士绅早晚被他玩死,此刻这些人正挖空心思想要他命呢!
只不过杨信在南京他们没法下手而已。
现在却自己送上门。
而且还是恍如自杀般,就带着几百骑兵送上门。
他要是走海路其实还好点,可现在他走陆路北上,那前面的每一个县每一个府都有无数人等着他,都有无数枪炮对准他。
他再能打终究不是真正不死之身。
斑鸠铳打不死还有线膛枪。
线膛枪打不死还有大炮。
大炮不够堆上火药炸。
只要他就这样自杀一样北上,那些奸臣想害死他有的是办法,过去只能暗杀,现在早已经撕破脸,北方的官员士绅们会用一次次公然的围攻,迅速把他这一个营解决。然后再继续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向他攻击,直到让他死在进京的途中,从徐州开始到京城,还有近两千里路程,哪怕骑兵也得走二十多天时间,这么长时间足够那些官员士绅把他杀死了。
而他要是死了……
那江浙四千万人怎么办?
绝对不能让他北上,或者说绝对不能让他就这样北上。
还没等那些路途远的统制们到达南京,最先到达的二十多个统制就和四民代表们在南京开会,商议如何应对此事。
淮安。
“兄弟们,你们不要胡思乱想!”
镇南王挥舞手臂,声嘶力竭地高喊着。
此刻他已经被团团包围。
只不过包围他的不是敌人,而是无数跪倒在前面,阻挡他登船渡过黄河的士兵和百姓,他们用哭声阻止镇南王继续向前……
“大王,不能走啊!”
“大王,您这样北上,那些奸臣不会放过您的!”
……
整个码头哭声震天。
“诸位兄弟,你们说的这些杨某都明白,但如今陛下危在旦夕,别说只是有些危险,就是刀山火海,杨某也必须得去!若杨某坐视那些逆臣毒害陛下,又如何对得起神庙,对待起陛下的恩宠?无论如何,杨某都要走这一趟!”
杨信很煽情地喊着。
“大王,那就让我等先带着十万大军北上,为大王扫清奸佞,既然奸佞谋害皇帝,咱们去把奸佞杀光就是了。”
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旅长说道。
然后那些军官一片附和。
“混账,你们想干什么?想置本王于不义吗?”
杨信怒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