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看着盘子里形状有些奇怪的点心,露出一丝嫌弃。
清婉问道:“陛下今日是与哪些大人议事?”
小竹说:“好像是靖远侯,还有端王殿下,张首辅,文阁老,上官阁老,主子您问这个做什么?”
清婉心口忽然跳动了一下,“今日不是四月初二吗?”
小竹嗯了一声,“是啊。”
清婉拿起了一块点心,露出一丝嫌弃,“这点心谁做的?这形状怎么奇奇怪怪的?”
小竹解释道:“是方才夏大人差人送过来的,说夏大人昨日做了些点心,今日正好进宫办差,便带来给主子尝尝。”
夏暝会做点心?不对,今日明明是官员休沐日,陛下既未召见他,他进宫是来做什么?
清婉一边想着一边咬了一口点心,好像咬到了一块冰凉的东西。清婉一怔,盯着点心里的刀片,神色惊恐。
小竹吓了一跳,夺下清婉手中的点心,“这点心里头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清婉下了炕,说:“快去叫顾彦进来。”
小竹应诺。
清婉捂着胸口,在屋内不停的踱步,没等到顾彦,却见嘉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清婉甫一见到她,便知心中猜测不假。
嘉乐一边喘着气,一边道:“姐姐,不好了,今日一早,我听到世子说......说什么要清内阁......”
清婉还未听她说完,便转身朝窗台走去,取下架子上的玄天剑。
嘉乐惊慌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他们人手众多,你就这样过去?”
清婉飞快的思考着:“他们人手众多,可我到现在也没有听到一点动静......他们不是想打硬仗,而是想挟持皇帝逼他立下圣旨。”
嘉乐不知她如何想到这些,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清婉忽然咬牙切齿地:“夏暝......”定是他将圣旨一事透露给了靖远侯一干人,故意逼急了他!
清婉与护卫一路奔到正殿时,殿门紧闭着,高盛一如往常的守在台阶上,面色如常。靖远侯的护卫已经把正殿都围了起来,个个手握刀柄,冷峻地看着台阶下二十来个御前护卫。反观那群面朝殿门的御前护卫,一个个都神色惊恐,强作镇定,蓄势待发。
领头的御前护卫见到清婉,忙说道:“公主,他们劫持了陛下!”
清婉没有应答,目光移向那些佩刀守卫,全都是陌生的面孔。她冷笑一声,目光往上移向那块牌匾,明显有移动过的痕迹。
高盛瞧见清婉,笑吟吟地上前行礼,“殿下,您怎么到这来了?”
清婉不由得感叹他演的真好,冷冷地:“让开。”
高盛依旧挂着笑,看了一眼清婉手上的剑和身后的护卫,道:“殿下,您是来给陛下请安的吗?御前可是不准配剑的。”
清婉没有理会他,殿内忽然传出来兵器交接的声音,随后是一声短促的惨叫。
“你是想要我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还是自己让开?”
高盛笑了笑,“殿......”他忽然睁大了眼睛,一把长剑从他的腰上刺过,不过停留半响,便干净利落的拔出。
高盛直直地倒在地上,玄天剑上残余的鲜血缓缓流下,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身体上。
殿外的护卫见状,不约而同地拔出配刀,“大胆!”
正在清婉准备上前与其搏斗时,朱红色的大门忽然徐徐开启。
那年近半百,却依旧风华不减的靖远侯正在殿门内,满面春风,清婉眯了眯眼,强忍下要将这老东西吞吃入腹的冲动。
“原来是怀瑾公主,本侯还当是谁呢,敢在本侯的地盘上蹿下跳。你们几个,还不快给殿下让路!”
守卫依言让开一条路,清婉握紧了剑柄,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意。当她踏入殿门,身后的护卫便被拦在了殿外,殿门再一次合上了。清婉警惕地看向靖远侯,靖远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她往前去。
清婉看见久卧病床不起的苏淮此时正坐在大殿中央,歪着无力的身子不时前倾,险些滑下圈椅,却被两个护卫扣住肩膀按回到椅子上,他的面前还放着一张案几,上头还放着纸笔。
几位内阁大臣分坐两侧,都分别有护卫站在身侧看押着,有的淡定从容,有的神色惊恐,看到清婉走进,都惊讶不已。
清婉提着剑,望着那一个个神情冷峻的护卫,忽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踏入这殿中。
靖远侯向苏淮走近,干笑了几声,道:“皇帝老儿,你的宝贝女儿来了。”
苏淮抬眼向殿门口看去,却只隐隐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他咬着牙,吐出几个字:“你无耻!”
靖远侯脸上笑容未收敛,打了个手势,隐在柱子后面的十几个护卫拔出配刀缓缓向清婉走近。
一直跪在殿门左侧的御前侍卫林朝忽然朝清婉喊道:“殿下快走!”
清婉偏头向林朝看去,只见他的左臂一片血肉模糊,从手肘往下全是空的,令人触目惊心。
靖远侯笑的很邪气:“无耻什么?又不是本侯让她来的。本侯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写还是不写?”
清婉这次看到苏淮身后,竟还站着一个稚气未脱的小毛孩,她的弟弟苏景光。苏淮的手上马上被塞进了一支蘸好墨的笔,手腕被强硬地架在案几上。
众人都屏息注视着苏淮,还未等苏淮有反应,殿内便响起了兵器交接的声音。靖远侯转过身,直盯着奋力拼杀的清婉,嘲笑道:“不自量力。”
清婉知道,苏淮的眼睛看不见远处的人,即使她一不留神让人划伤了手臂,她也坚决不发出一点声音,以为这样便能让苏淮安心一些。
可她没料到,苏淮越是听不到她的声音,内心便越是惶恐,冷兵器碰撞在一起的声响,听的他心乱如麻,他要怎么才能相信他那不过十七的女儿能逃过靖远侯的刀剑。
最终,在清婉冲出重围的那一刻,苏淮妥协了,他颤颤巍巍地握紧笔杆,无力的在纸上写下一个奉字。
靖远侯两眼放光的盯着那一笔一划,下一刻,身后便窜出一股冷意,他飞快地拔出配刀,转身接下清婉疾速朝他砍来的剑。
苏淮停下笔,无力地伏倒在案几上,脸颊沾上了未干的墨水,浑身颤抖。
在场的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这一刻,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原本站在内阁大臣身后的护卫都拔刀加入了混战。
清婉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杀红了眼,原来当自己内心深处最邪恶的那一面被激发,会是这么的可怕。
张廷趁乱跑向了伏在案几上的苏淮,用手去探他的鼻息,心跳登时漏了半拍。
随着“铛”的一声巨响,靖远侯手中的长刀竟被砍断成了两截,还未等他从惶恐中反应过来,他的左肩便重重的挨了一剑,他惨叫一声,连连后退,“哐当”一声,手上的断刀也掉到了地上。
“来人啊!”
没了武器的靖远侯,只能凭着身体的敏捷拼命的躲闪着,一边大喊试图让殿外的守卫也进来帮忙。还未等到救兵,身上便已挨了数十刀不止,清婉两眼闪着血光,仿佛要将这人凌迟处死一样。
殿外忽传来兵器短接的声音,一直躲在柱子背后的文若虚探出一个脑袋,一脸期盼地望向殿门,一个身受重伤的护卫连滚带爬地逃了进来,喊道:“侯爷,不好了!我们的人在宣正门内被人......”
话还未说完,一支利箭猛地从他背后穿过,随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几位大臣都吓了一跳,随后便见一身戎装的夏暝悠哉悠哉地走了进来,他先是扫视了一眼地上的几十具尸体,又看向了正奋力锁住靖远侯脖颈不让他动弹的清婉,无奈地摊了摊手,叹了口气。
“你还不快过来!”清婉咬紧牙关,锢着这个身型比她大出一半不止的靖远侯,企图将他摁倒在地,无奈两人力气不分上下,清婉试了几次都不得其法。
夏暝并没有依言上手,而是一脸正经地说:“你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事情?闹了半天,就杀了这几个人,我教你的东西你都学到哪里去了?丢不丢人?”
清婉教他三言两语气的冒火,一个不留神,腹部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肘子,疼的她闷哼一声。
靖远侯趁机挣脱了清婉的钳制,慌忙地捡起脚下的一把长刀,夏暝这才冷下脸,举起长剑,手腕轻轻旋转,朝他刺去。
靖远侯虽然征战沙场多年,善于领兵,可要论单挑的能力,他是远远不如夏暝的,就是对付一个清婉都够呛。几个回合下来,他已呈现无力招架的趋势。
“景光!动手!”
靖远侯手中的刀已被打落在一旁,夏暝只一脚便将他踹倒在地,闪着银光的长剑抵在他的胸前,他瞬时不敢再动弹,目光却往苏淮的方向撇去。
苏淮的脑袋伏在案几上,早已没了声息。
清婉心下一惊,一阵不祥的预感袭来,拔腿就要往他跑去。
“你不许过来!”一直躲在圈椅后的苏景光忽然捡起一把刀,抵在了张廷的脖子上,父皇既然已去,此刻挟持张廷无疑是最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