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捂着胸口顺了口气,“我还以为公子与您父亲不一样呢,原来,都是为了自己所谓的感情,可以把无辜的女人往死路上逼的人。”
霍容安觉得她这话有些莫名其妙,说:“殿下不曾有过......”
“霍容安!”
一声怒吼骤然自两人身后响起,两人都吓了一跳,“腾”的一下转身站起。清婉下意识地去碰藏在袖中的匕首,见是霍江,便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一颗心仍旧高高悬着。
这厮吼得那么大声,方才自己那些话,该不会是让他听去了吧?
霍容安忙低头拱手行礼,眼珠子咕溜咕溜地转着,“父亲。您怎么在这?”
霍江阴沉着脸,说:“你下学多长时间了?还在这里做什么?”他今日本是来找一位老翰林叙旧,顺便过问一下儿子的学业,不曾想,一出门便瞧见儿子与清婉在亭下交谈。他本想过来训斥几句便将人带走,不巧,无意间听到的谈话,却令他气的火冒三丈。
“国公爷,”清婉先开口了,“我今日不过闲来无事,找您公子说几句话,您不至于发那么大脾气吧?”
霍江面上浮出一丝冷意,走近了两步,凝视着清婉,冷冷地:“长公主,臣身为人父,看见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在外贪玩,一时恨铁不成钢,想教训两句,还需要经过您首肯吗?”
清婉故作淡定地回望着霍江锐利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国公爷这话说的,倒让我有些羞愧难当了。您尽管教训便是,我便先行一步。”
清婉转过身,向亭外走去。
霍容安顿时感到周身的气温又降了几度,吊着胆子一抬眼,却见父亲竟盯着清婉离去的方向,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和诡异。
好一会儿,霍江方收回目光。上回在灯楼,她一直离的远远的,他没有看清楚她的面容,今日阳光正好,他看仔细了,便发觉她与她母亲长的一点儿也不像。
霍江心中忽有几分失落,却也有几分庆幸。
“你还站着干什么?”霍江看向傻愣愣地站着的儿子,“还不赶紧回去。”
霍容安忙应道:“是。”
霍容安一下了马车,就被撵进了祠堂。
霍江阴沉着脸拿过放在案几上的蛇皮鞭,霍容安吓得立马就跪下了。
“爹,您这是要做什么?”
霍江说:“我问你,你刚才说想和谁提亲来着?”
霍容安暗自思索着,可千万不能让爹知道沈嫣的事。“没,没谁。”
霍江扬起手中的鞭子就落在霍容安背上。
“爹!”霍容安疼得惊呼。
“我再问你一遍,你想和谁提亲?清婉为什么和你说那样的话?”
霍容安愣了一瞬,想着该试探他一下,“爹您刚刚不都听见了吗?还能有谁,您明知故问。”
“你这臭小子!想造反了你!”手起鞭落,又是重重的一下,打得他的衣衫都裂开了一条缝。
“爹,儿子都招了,您就别再打了。”
霍江发了疯似地望他背上抽,一下又一下,打得他皮开肉绽,“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敢背着你爹跟那个女人瞎鬼混!”
霍容安疼得缩成一团,嘴里呜咽着:“爹,儿子知错了......”
“老爷!老爷!这是在干什么呀......”田静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瞧见蜷缩在蒲团上的儿子,心疼地直呼:“这是怎么了?我儿子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老爷要这么打他?”
她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霍容安背上的伤口,沾染上的一片鲜红又把她吓了一跳,“我的容儿啊,快去请大夫。”
“不许去叫大夫!”霍江怒气未消,“让他继续在这跪着,跪到他知错为止!”
田静娴惊讶不已,“老爷,容儿可是您亲生儿子,就是犯了再大的错,您也不能这么对他啊。”
霍江指着霍容安,说:“你自己问问你的好儿子,在外头都干了些什么?和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就罢了,居然......居然还想尚主?”
田静娴俯下身子,疑惑地:“容儿,你想尚什么主?哪个主?”
霍容安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吱呜地:“长......长......”
还未待他说完,“啪”的一声,又是一鞭子落在他腿上。
“娘!疼!”
田静娴惊呼一声,跪着挪到霍江面前,哭喊着求情:“老爷,容儿只是一时糊涂,您不同意就算了,好好说便是,何必下这么狠的手呢?”
“少爷!少爷!”田静娴身边的大丫头忽然慌张地喊道,“夫人,少爷晕过去了!”
田静娴登时吓的魂都没了,这可是她的命根子啊,“快去请大夫来!快!”
祠堂里乱作一团,两个丫头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
“你们几个,快把少爷抬到房里去!”
霍江深吸一口气,不耐烦地背过身去,慈母果真多出败儿。
几个仆役匆匆把少爷抬走了,田静娴跟着一去,祠堂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严笙站在一旁,神情复杂地看着霍江。
“你去查查,那个逆子近些个月都和什么人接触过,与哪些人有来往,若他身边的人不肯说实话,全都拖出去乱棍打死。”
严笙应诺。
清婉从国子监回到府中,正觉着饿了,叫了一桌菜吃着,却怎么都觉着不安生。她招来顾彦,“你派两个护卫,到凝安医馆外盯着,有什么动静,记得及时过来汇报。”
顾彦说:“殿下,您会不会太过紧张了?”
清婉不以为然,“那人可是霍江,我能不紧张吗?陈晁呢?叫陈晁去。”
“回殿下,陈护卫今天回家娶亲了。”
清婉又拿起筷子,挥挥手,道:“那就找别人去。”
顾彦应诺。
清婉夹起一块烤鹿脯,低头一看,自己的碟子里不知何时堆的满满当当的。她愣了一瞬,抬头看向站在一旁伺候的丫头,神色一凛,那丫头不知犯了何事,忙垂下头。
“新来的?”
那丫头摇了摇头,“奴婢自打殿下入府第一天,便在这伺候了。”
清婉哦了一声,发觉这里不是竹辉堂,周围的奴仆,除了顾彦,全都是陌生面孔。
“有名字吗?”
那丫头回道:“回殿下,奴婢叫晓红。”
“晓红?谁给你取的名字?”
晓红说:“回殿下,是府里的石嬷嬷给奴婢取的名字。”
清婉点了点头,“把这碟子撤走,以后不许给我布菜。”
晓红忙应道:“是。”
清婉沐浴完闲来无事,便在多宝阁上取了字帖来临,自从先帝驾崩,她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清闲,每天除了看戏读书,就是习字。从前因懒怠未动过的帖子,都被她找出来,一一临了十几遍,如今她的楷书,已经写的和老师有七成像了。
他现在,应该还在官署忙的晕头转向的吧。
清婉忽然提笔抬起头,摇了摇脑袋,好端端的,想他做什么。
晓红正在多宝阁旁,帮清婉整理字帖,她看到清婉停下笔,便问道:“殿下,为何这些字帖,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呀?”
清婉一愣,问道:“有问题吗?”
晓红说:“奴婢从前听家里兄长说,张首辅的书法造诣虽高,但也只限于楷书,隶书,行书和大篆,若要说这小篆和草书的造诣,还要属上官阁老和文阁老的最好。殿下既要练字,当然要用最好的帖子,不如奴婢......”
清婉皱了皱眉,打断了她的话,“我说他最好就是他最好,你这小丫头话还挺多的,把东西放下。”
晓红忙把手里的字帖放回多宝阁上,低头站好。
清婉继续念叨着:“既然你这么看不上首辅的字,那以后有关他的所有的东西,包括那些画作,墨宝,还有他编撰的书籍,通通都不许碰。”
晓红啊了一声,说:“那......那以后您这书房,奴婢还怎么收拾?”
清婉还不解气,指了指槅扇,道:“那就别收拾了。出去。”
晓红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心中委屈,忙行了退礼,快步离开了。来府上半月,她头一回见殿下对下人生气,偏偏还让她赶上了。
清婉又挥手屏退了书房里的丫鬟,身子往后一仰,瘫坐在太师椅上。她偏头望向窗外的月色,喃喃道:“快十九天了......”
张府内院花厅里,年逾半百仍精神饱满的张老夫人正同几个女眷在打叶子牌。
张老夫人前两日刚从住在苏州的张四爷家回到帝京,张璇今日便与父亲过来看她。张璇还不会打叶子牌,老夫人便拉着她坐在她身边教她认牌。
张二爷的夫人柳氏笑盈盈地:“老夫人此去苏州也有一年了,可有遇到什么趣事?”
张老夫人说:“都去过好几回了,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前几个月德胜他二哥新抬的那个宋姨娘又给他添了一对千金,老来得女,可把他高兴坏了。”
张璇听了,好奇地抬起头,说:“二叔叔都六十几岁了,还能有孩子吗?”
厅内一众女眷听了,都轻声笑起来。
张老夫人笑着说:“当然能有了,是他的小妾生,又不是他自己生,这有什么关系呢。璇姐儿是不是也想要个小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