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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毒药(1 / 1)

清婉踏入殿门的那一刻,心情比进冷宫还要忐忑,她曾在这座寝殿,度过了她人生中最快乐的十年,可如今入目之处,却皆是荒凉。

她提起衣摆走过一片茂密的杂草,来到主殿前,推开大门,一阵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强忍着灰尘吸入口鼻的不适,向里走去,心想,待她找到东西,一定要找机会怂恿小皇帝把这座寝殿拆了重建。

清婉寻着记忆,到每一个可能藏物件的立柜,妆匣,储物箱里寻找,很快她就发觉自己实在太傻。母亲故去后,这里头但凡值钱的东西,都被宫人洗劫一空,先帝怎么可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轻易能找到的地方呢。

这里头,一定有她不知道,但却能藏东西的地方。

清婉拍了拍自己沾满灰尘的手,渐渐有些心灰意冷,她走到拔步床前,想坐下歇脚,却发现褥子和枕头上都爬满了虱子,恶心至极。

清婉叹了口气,先帝也真是的,就算是怕睹物思人,不愿让人踏进墨阳宫,也好歹让人先收拾一下吧,弄得到处都乱糟糟的。

清婉站在床边沉思了片刻,想到什么,回身强忍着恶心掀开了厚厚的褥子,俯下身在香檀木板上摸索着,她用力往下摁了摁,又敲了两下,好像没有什么异常。

她不死心的细细摸索着床沿,忽然摁到了一个圆圆的突起,目光骤然放大,眼前的床板上竟然出现了一条细缝,接着一小块木板自中间移开,底下出现了一个暗匣。

清婉深吸一口气,伏低身子看向那个暗匣,里头果然放着一封信和一个类似玉牌的东西,她兴奋地扬起嘴角,正欲伸手去拿,却发觉一个高大的黑影自她头顶罩下来。

清婉啊了一声,迅速转过身去,心脏剧烈地跳动,好似快要跳出胸膛。

居然是霍江!

清婉故作冷静地端正好身子,仰头冷冷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话一说出口,清婉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不是废话吗?

霍江穿着一件黑色的袍子,负手而立,听到清婉的询问,面上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当然是在这里等你啊。”

清婉有些不明所以,难不成,他知道老骆达王的事?也是,母亲既然告诉过张廷,说不定也告诉过他。

清婉抿了抿唇,说:“你等我做什么?”

霍江眼神阴鸷,直直地盯着清婉,说:“等你帮我找东西啊。”

清婉问:“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霍江说:“当然知道,是一件可以挑起鹬蚌相争的东西。”

清婉点了点头,扯出一丝浅笑,说:“那正好,我也想这么做,不如......我们合作吧?”

霍江忽然轻声笑了笑,笑得十分阴冷,“我霍江从不跟你这样的黄毛丫头合作。”

清婉收敛了笑容,说:“所以,国公爷是想与我......硬抢喽?”

霍江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你还没有那个资格,值得我花费太大的力气。”

清婉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便看见自他身后冒出一股淡淡的烟,她下意识想开口大喊,却浑身酸软无力,发不出一丁点声音,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瘫倒在床上。

五军都督府官署。

夏暝穿着一身戎装,正要出门,一个守卫匆匆来报:“禀告大人,外头有一位自称是顾彦的护卫说有急事求见大人。”

夏暝皱了皱眉,说:“让他进来。”

顾彦慌慌张张地走进官署,对夏暝说:“夏大人,不好了,殿下出事了。”

夏暝示意他进屋,问:“什么情况?”

顾彦自袖中掏出一个布袋,在掌心倒了一些粉尘出来,说:“殿下方才去墨阳宫找东西,我在殿外等了许久都未见殿下出来,便进去寻找,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未见到殿下身影,却在地板上发现了这些粉末。”

夏暝抓了一小搓粉末在鼻下细细闻着,片刻后,说道:“是迷药。”

顾彦焦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皇宫中劫持殿下?”

夏暝蹙眉思考着:“你说你一直在殿门外守着,那这个人肯定会武功,是翻墙出去的,他带着一个人出宫,光靠他自己肯定不行,还要有人协助。此人定在皇宫中具有一定的势力,古博尔人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既然是用了迷药,定是早有准备,知道她会去那里......”

顾彦说:“可殿下今日去墨阳宫的事,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了。”

夏暝想了又想,说:“我得去找张廷,问问他,还有谁知道老骆达王的事情。”

顾彦说:“那我同大人一起去。”

木丘山围场。

夏暝与顾彦在营帐外下了马,未来得及让人通禀便闯进了营帐。张廷正靠在床头喝药,看到夏暝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吓了一跳。

账外的守卫慌张地跟进来,说:“夏大人,您不能随便进来。”

夏暝严肃地:“我有急事要同大人讲,麻烦其他人先退下。”

张廷面露疑惑,对张晋说:“你们先下去吧。”

待人退出帐外,夏暝走上前,低声道:“清婉被人绑架了。”

张廷目光骤然放大,震惊不已,“你说什么?!”

夏暝说:“她今日去了墨阳宫,想看看先帝是否有留下有关老骆达王之死的罪证,却在寝殿内被人用迷药迷晕后带走了。”

张廷惊讶地:“她怎么......会想去查这件事呢?”

夏暝说:“我长话短说。清婉怀疑,佟佳·文绍当年曾豢养过祭舫司,而老骆达王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才导致被杀害。大人您仔细想想,除了您和清婉,还有谁知道,先帝曾包庇过文绍王爷的事吗?”

张廷大致明白了一二,他想了想,说:“当初这件事,是清婉的母亲告诉我的,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才对。除了佟佳王,先帝,清婉......我知道了,霍江可能也知道,他与娘娘,曾有过一段旧情,说不定,娘娘也曾告诉过他。”

夏暝有些迷茫,“霍江?怎么会是霍江呢?”

张廷说:“霍江如果也知道文绍杀害老骆达王的事,那他有足够的动机去利用先帝留下的这份罪证,挑起佟佳部与骆达部的矛盾。当年就是因为佟佳王的阻拦,娘娘才不得已与霍江分开,这些年来,霍江一直都十分怨恨佟佳王。”

夏暝缓了口气,说:“这么说来,十有八九是他了。”

以霍江的身份,有足够的权力不动声色地将清婉从宫中带走。

张廷恨恨地道:“霍江这个疯子,他不是头一回对清婉动手了,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告诉清婉这些事情。”

她昨天才和自己说她还没嫁给他,舍不得出事,怎么今天就遇险了呢?

夏暝说:“那我们现在需要封城吗?”

张廷摇摇头,“霍江的权势分布大都在京都内,他没有必要将清婉带出城去。只是,我不知道霍江带走她是要做什么......希望那丫头这次不要再固执的和人硬拼了。”

不硬拼还能怎么办?夏暝有些不明白,“您这是什么意思?”

张廷抬眸看了夏暝一眼,神情复杂,他原本很不喜欢夏暝,可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而且他好歹也救过自己一命,还是告诉他吧。

“清婉......其实是霍江的女儿。”

夏暝顿时惊讶地犹如五雷轰顶,像个木头似的杵在那。

张廷说:“我相信你不会说出去的。毕竟,你的身份同样也是个秘密。”

夏暝点点头,“您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张廷说:“你帮我叫张晋进来,我得和霍江见一面,把事情都说清楚。”

夏暝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愣了片刻才应道:“好。”

张廷靠在迎枕上,眉头紧蹙,伤口又开始剧烈的疼痛,他捂着胸口痛得无法动弹,脑海中却全都是清婉的音容笑貌。

清婉是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醒过来的,屋子里昏暗无比,没有窗户,只有一丝丝的亮光,从门缝下透出来。她四肢被缚,靠坐在墙角,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连眼皮都只能抬起来半截。

她的身体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那个臭男人是给她下了松筋棉骨散吗?

他到底想做什么?

清婉的胃已经因为饥饿开始隐隐作痛,回想起来,她长这么大,饿肚子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她记得有一次,好像还是因为发现母亲与霍江苟且,气得一整天没吃饭,父皇亲自过来哄她,她也不吃,除了母亲,没人知道她怎么了。

她把头埋到膝盖间,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打寒颤,那个人是准备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吗?她等了多长时间,才等来老师的一句承诺,她不想就这么死了......

老师现在应该已经知道她出事了吧?他一定很担心,说不定,还能猜到是霍江干的。可他伤成那样,要是受不了刺激该怎么办?

清婉想了很多,想到最后,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要是她不在了,老师会去娶别人吗?

清婉猛地摇了摇头,要不是手还被绑着,她真想打自己一巴掌,她胡思乱想什么呢,他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吱呀一声,木门从外头打开了。突如其来的光线,照得清婉有些睁不开眼。

霍江还穿着那件黑色的袍子,高大威严,缓步向清婉走去。身后一个拿着烛台的护卫走了进来,将烛台放在木桌上,便退了出去,反手关上门。

清婉用力撑起眼皮,望着眼前这张冷峻的面庞,低低道:“小贱人,有本事就不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咱们一对一,好好比一场,看谁更有能耐。”

霍江蹲下身,冷笑一声,抬手就是一巴掌,疼得清婉倒吸一口凉气。

“你的儒师,没有教过你怎么说话吗?张口闭口就是贱人。”

清婉恶狠狠地盯着他,说:“我说错了吗?你霍江绑架皇室宗亲,强暴有夫之妇,构陷他人谋反,什么恶心的事都能做的出来,不是贱人是什么?”

霍江的眸中充满了骇人的惊怒与杀意,就在清婉以为他又要动手的时候,他却忽然站起身,走到木桌旁,打开了桌上一个黑色的包裹,说:“我不想同你废话,张崇璟已经知道是我带走了你,正四处派人在找我呢。我们还是......速战速决吧。”

清婉的心脏忽然咯噔了一下,霍江把包裹摊开放到地上,说:“你自己选一个吧。”

清婉朝地上的包裹瞟了一眼,都是些杀人的物件,心道,这个人是疯了吗?

霍江见清婉不说话,道:“想要我替你选吗?”说着,便一件一件地拿起来给她看,“......这里有匕首,鹤顶红,红花散,易水寒,乌头木,砒霜......你给先帝和陈氏下过毒,对这些毒药应该都很了解吧,怎么样,这些可都是我花了大价钱收集来的,尤其是这瓶乌头木,只需服下七滴,便能取你性命,而且不会有多少痛苦,干净利落。不过,你应该也不是会怕疼的小姑娘吧。”

清婉面无表情的听他介绍毒药,淡淡道:“你辛辛苦苦的准备这些东西,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吧?”

许是觉得她都快要死了,霍江的态度忽然变的柔和起来,“是啊。”

清婉说:“回想起来,我们接触的次数,好像也并不多。我原先以为,你只是看不惯我的行事作风,再加上田文道的事,视我为眼中钉而已,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的恨我。”

霍江低叹道:“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杀了田家,才来找你寻仇的吗?你错了,就算没有田文道的事,我也一样要你死。”

清婉皱了皱眉,神情迷茫,“为什么?”

霍江垂下眼眸,沉默了许久,有那么一瞬,清婉竟然在他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痛苦与无奈,令她倍感不解。

“因为你是静姝和别的男人的孩子,因为你,静姝只能一辈子禁锢在深宫中,不愿意和我走,不管我怎么求她,她都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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