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哪知道的那么清楚,他昨日与部下在酒楼吃酒,醉的糊里糊涂的,也就听了个大概,这会记的也不大清了,再说了,谁会没事专门去关心这些事情。
余太后听着这番话,挑了挑眉,这个太傅是故意的,还是真不知情?
苏景桓见端王不说话,便说:“太傅言之有理,那朕便下旨,册封首辅大人为长公主驸马都尉,然后......正好,前阵子,首辅大人为了朝堂被贼人刺杀,那就来个双喜临门,给张府丞的公子和宁国公的幺女也一并赐婚,给张家添添喜气,怎么样?”
霍江自然是无所谓了,“一切都按陛下的心意来就是了。不过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苏景桓说:“太傅请说。”
霍江说:“臣想为长公主证婚。”
苏景桓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虽然他不知道证婚是什么。
端王却觉得陛下未免也太随心所欲了,说赐婚就赐婚,万一霍江搞错了呢,岂不是要毁了一桩婚事。“那......那与苍梧国联姻的事,该如何处理?”
姐姐的婚事定下来了,苏景桓就没有那么关心其他的事了,他说:“连姻的事,两位爱卿与南荣王再商量商量吧,南荣王若不想要宗室之女,那朕也没有办法,朕现在还生不出公主来给他,要不,就让他过个几年再来吧。”
端王翕了翕唇,几欲开口,苏景桓又道:“两位爱卿请回吧,朕还要去给苏小五喂晚饭呢。”
霍江与端王两人只好起身道:“臣等告退。”
待两人退下了,苏景桓兴奋地对母后说:“母后说,姐姐知道消息,是不是会很高兴?”
余太后笑着说:“陛下赐婚,长公主自然会高兴的。”
苏景桓也觉得他今日做的特别好,有些迫不及待看到姐姐高兴的样子了。
传旨的太监到张家宣旨,前院乌泱泱跪了一片。
太监念完旨,亲自上前将圣旨交到张廷手中,扶他站起身。
后边的张老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到底是她失算了,再如何不得势,也终究是个公主。
太监微笑着说:“首辅大人,太后娘娘特意叮嘱奴来问问,您这伤恢复的如何了?”
张廷拱手道:“我的伤势已恢复的差不多了,不日便可重回内阁了。”
太监点点头,说:“那便好。如今礼部还未把婚期定下来,不过既是长公主大婚,婚前准备事宜十分繁琐,婚期起码要在半年以后了,您好好养伤,切勿过于操劳了。”
张廷说:“多谢公公关怀。”他示意身后的小厮下去准备茶点,请宣旨太监去喝一杯。
太监摆摆手,说:“不必麻烦了,奴一会还要到张府丞那边宣旨呢,宣完了好早赶回去复命,就不留在这喝茶了,改日吧。”
张廷这才注意到宣旨太监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手上还端着一道圣旨,深感疑惑:“请问公公,那是?”
太监笑了笑,说:“您还不知道吧?告诉您也无妨。皇恩浩荡,陛下念在首辅大人对朝廷一片赤胆忠心,特地给你们张家,来了个双喜临门,给您的侄子张黎和宁国公府九姑娘冯芊素也一并赐婚,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张老夫人身形一晃,差点没站稳,身侧的秦嬷嬷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还是让太监看出了异常。
张廷愣了一瞬,随即浅笑着说道:“确是皇恩浩荡,待他日归朝,我定携侄子入宫亲自拜谢陛下。”
太监心下的疑惑一闪而过,笑着说:“那奴便不打扰您休息了,告辞。”
张廷示意张漾去送一送几位太监。
张老夫人捂着胸口,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怎么会这样呢?子黎不是在和齐侍郎家的二小姐议亲吗?齐夫人再过两日,就该让人上门送定贴了,陛下现在突然赐婚,岂不是要我们失信于齐家?”
更重要的是,宁国公虽有世承的爵位,可自从老宁国公去世,宁国公府便已一落千丈,家中仅有宁国公和七少爷有官职在身,且品阶都不高,在京都中的影响力,是比不上齐家的。
张廷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皇帝肯定不知道他有个侄子叫张黎,定又是有旁人从中怂恿了。只是,会是谁呢?
“母亲不用担心,子黎与齐家还未交换过定贴,这是陛下赐婚,又不是我们主动毁约,大家都很意外,齐夫人会理解的。”
张老夫人哪里听得进他这些解释,说:“你说的轻巧,你是当朝首辅,想娶谁就娶谁,你弟弟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哪里开罪得起人家齐侍郎?”
张廷原本也是不大看好这桩婚事的,那齐侍郎一向眼高于顶,齐夫人又是恭郡王之女嘉沅县主,这样高的门楣,本就是看不上子黎的,若不是子黎今年恰巧中了探花,齐老夫人觉得这孩子前途无量,哪能松口让二姑娘与子黎议亲。
张老夫人想到什么,问道:“会不会......会不会是长公主从中作祟,她知道我想让九姑娘同你结亲,故意使出了这么个法子,好断了你同九姑娘的路,是不是?”
张廷薄怒:“母亲方才也听见了,儿子这个驸马,是陛下让齐国公和端王选出来的,和长公主有何干系?她若真的想要防范儿子和冯姑娘,何必让冯姑娘嫁给子黎,嫁得远远的岂不是更好?母亲未免也太小看她了。”
张老夫人见张廷急冲冲地为长公主辩解,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是,你如今尚了长公主,别说你母亲了,就是皇帝老儿你也不放在眼里了,这世上还有谁能压制的住你?干脆,干脆我现在就搬回老宅住,以后也不用受那位长公主的压制了!”
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许映柳忙上前劝道:“祖母,这可使不得,这按照皇室的例律,您今后可是要一同搬进长公主府中居住的,您若是现在就回了老宅,万一陛下怪罪下来,岂不是要连累着二叔一块受人诟病。”
张老夫人惊诧不已的看着许映柳,说:“我竟忘了还有这规定,那我就更要走了,你让你祖母和那个女阎王同住一个屋檐下,还不如让陛下一道圣旨赐死我算了呢。”又指着张廷说道:“这人不是内阁首辅吗?区区一条例律,他还不放在眼里!陛下要怪罪,就怪罪他去吧。”
许映柳拉着她的袖子,说:“祖母您怎么能说这话呢?”
“你放开!”张老夫人袖子一甩,扶着秦嬷嬷朝同和堂走去。许映柳一个踉跄后退两步,险些没站稳。
张廷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许映柳说:“你劝她没用的,派人去叫子承回来吧。”又对张晋道:“赶紧去让二弟来一趟。把府里各个大门都关上看守好了,二弟来之前,谁都不许放老夫人出去。”
张晋应诺着下去办了。
张岳在张家老宅刚接了圣旨,就匆匆带着张黎赶去了首辅府邸。
张老夫人正在屋里闹着要收拾东西,一屋子的仆人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急得团团转。
“母亲!”张岳一进屋上前拦住整理衣物的老夫人,“您不能在这个时候走了。”
张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岳,质问道:“连你也要拦我?”
张岳一脸为难,“母亲,咱得罪齐家就算了,可不能明着和长公主作对,大哥如今成了驸马都尉,您是他的嫡母,若婚后不同他一块进长公主府居住,那叫抗旨不遵,陛下若怪罪下来,是要杀头的。”
张老夫人怒道:“青云殿里那个半大的小孩还能把手伸这么长?连我孙子的婚事都给毁了,定是有亲近的人在旁唆使,你大哥那个不孝子,竟然还帮着长公主说话,真当他娘是傻子,什么都不懂吗?!总之,我不认她这个儿媳,你大哥爱娶谁娶谁,你母亲我干脆住回老宅去,婚礼也不去了,眼不见心不烦。真是受够这群仗势欺人的皇亲国戚。”
张岳扑通一声跪下了,说:“母亲,您这话在儿子面前说说就算了,若是传到陛下的耳中,那可是以下犯上的罪名。就算儿子求您了,大哥尚的可是怀瑾长公主,那刀山火海搏出来的功名,连大名鼎鼎的靖远侯都斗不过她,那踩死儿子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啊,您若执意要搬回老宅住,故意不给她面子,她若真记恨起来,可不像大哥那样会顾及亲人的脸面。那可是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杀的人,您再如何不喜欢她,也得为您儿子和几个孙子考虑一下吧?”
张老夫人又何尝不知,怀瑾长公主当年是差点被立为皇太女的人,在大梁的名声比几个年长的皇叔都大上许多,只是一想到她做过的那些肮脏事,日后若同那个不孝子一块给她这个老婆子使脸色,她如何能安度晚年。
“自从你父亲走后,你母亲我这么多年,为了你,为了我孙子,日日在这受那个不孝子的气,到头来,还要被那个残害手足的阎王牵制,你说他娶谁不好,偏要娶长公主,我们张家可是书香门第,清流世家,进门的哪个女子不是人品贵重,温良贤淑,何曾有过这样的儿媳?你母亲我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张岳拉着她的衣袖,低声下气地求道:“母亲,您还不明白?长公主再如何心狠手辣,恶贯满盈,干再多丧尽天良的事,那也是陛下唯一的姐姐。儿子还听说,这回连齐国公都要给长公主和大哥证婚,您要搬回老宅,不去喜堂上,要是齐国公过问起来,别说儿子了,就是大哥也交不了差啊。”
张老夫人说:“说到头来,你就是怕你母亲连累你是不是,好啊,那我干脆搬到庄子上去住好了,你们一个个都和你大哥那个不孝子一样吃里扒外,没点良心,枉费我辛辛苦苦将你们养这么大!都给我滚!”
张岳一个劲地抱着张老夫人的腿不让她走,张黎这时候走了进来,也同父亲一样跪下,“祖母,大伯已经答应了,过两天会亲自同孙儿一起到齐府,给齐侍郎和县主赔礼道歉,此次是陛下赐婚,齐家不会怪罪咱家的。”
张老夫人脸色缓和了那么一点,“你大伯愿意亲自上门赔罪?”
张黎说:“是啊,首辅亲自上门,那得是多大的面子,齐家不会生咱们的气的。”
张岳拉着母亲的手,抬起头,眼角似有泪花,“母亲,您看看您孙儿,一表人才,才刚刚考取了功名,进了翰林院观政,您舍得让他一入仕就得罪朝堂那么多位高权重的人物吗?”
张黎眼巴巴的望着祖母,眼中尽是无声的诉求。
张岳想了想,又说:“母亲,您先听儿子的,这皇家的规矩不能破,大哥的婚期起码还有半年呢,您就先做个样子,婚后到长公主府上住一阵子,再找个理由和长公主说一声,搬出去就是了,那长公主虽恶贯满盈,可也不是喜欢和长辈闹不痛快的人,再说了,您再怎么也是大哥的嫡母,只要您别和大哥闹掰了,她还不至于完全不给您面子。是不是?”
张老夫人颓然坐下,那个不孝子再如何怨恨她这个嫡母,这些年,还是会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与她做做表面母子。可若是长公主知道了过去的那些事,未必会被礼仪仁孝四个字牵扯住。她不得不防备着。
她摇头哀叹道:“我就怕那个不孝子也不给你母亲面子,你忘了顾氏当初......”
张岳忙打断了她的话,“母亲,不是说好了不要再提这事了吗?现下离婚期还有半年之久呢,您先安心在这住着,儿子去同大哥商量,好不好?”
张老夫人以手抚额,闭着眼点了点头。
张岳站起身,让张黎留下来陪陪祖母,出了堂屋,大哥已经不在庑廊下了。想是已经回了书房,不由连连摇头。
母亲闹成这样,他除了让人看紧大门,就真的什么都不闻不问。这定力,真不愧是内阁首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