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听平国公的话,这却是他们家那两个外甥女自己掏的嫁妆钱,实在是,实在是有些令人好奇——
这平国公的两个外甥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要知道在灾年,能购得这么大一笔数量的棉衣粮食,这不仅仅是财力雄厚了,没有一定的关系,那更是没办法办到的。
不少官员都纷纷以目斜视平国公。
更有几个平日里素来跟平国公不对付的文臣直接把这疑问问出了口:“平国公,听闻您的三个外甥外甥女,乃是流落在民间,去岁刚从乡下找回来的,两个外甥女都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一名外甥更是还未满十岁,下官说的可对?”
平国公素来在朝中板直公正,平日里威严甚浓,眼神淡淡的扫过去,那开口的官员腿就有些微微的抖了。
平国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嘴角撇了撇,淡淡道:“孙大人倒是对老夫家中之事知之甚详。”
姓孙的官员腿有些抖,嘴唇微微翕动了下,没说出口。
旁边一名官员笑呵呵道:“平国公明鉴,倒也不是下官窥探平国公府内宅一事,实在是前些日子京中流言飞起,下官有所耳闻罢了。须知,那些流言,着实难听的很……”
说到流言一事,平国公脸色沉了沉。
那些漫天飞的流言,平国公知道,这是有人在后头推了把手的缘故。
说起来,幕后那人也着实是卑鄙下作,竟然拿着后宅里头无辜的女眷作筏子泼污水,坏人声名。
当然,幕后的人下作,这些听信流言传播流言的人,也好不了哪里去,人云亦云,没有半点自己的思想。
平国公努力平息了下心中的怒火,正想开口说话,就听到旁边一个清冷的声音道:“赵大人的眼界就止于这些流言蜚语吗?既然知道是流言蜚语,竟然还拿到大殿朝会上来讲,实在无知愚昧的很!”
赵姓官员正想怒目而视,看是谁这般大胆,竟然敢这么不客气的斥责他!
结果他眼神刚转过去,就看见向来不怎么在朝会上开口的十一王爷姬谨行一双清冷的眸子正在漠然的看着他。
显然,方才说话的就是这位谨王殿下了。
这下,赵姓官员腿也软了。
然而他想想他那后台,隐隐又找回了几分信心。
他微微挺直了腰板,看向姬谨行:“谨王殿下此言差矣,在下乃言官,自然要仗义执言……”
姬谨行嗤笑一声。
他向来冷情,对待这种朝中事也向来不怎么理会。往日里大朝会群臣辩论的再热烈,这位王爷也总是漠然的站在那儿,仿佛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
眼下这声嗤笑简直是在打赵姓官员的脸。
赵姓官员涨红了脸。
赵姓官员身后是谁,姬谨行心里头清楚的很。他冷冷的看了赵姓官员一眼,眼下虽说还不到收拾他们那一伙人的时候,但总账不算,一点利息还是可以先取来的。
“父皇,”姬谨行神色冷冷的,“赵大人在朝为官,本该一心为国为民,然而施粮施衣一事他不闻不问,反而抓着一些中伤旁人名誉的流言蜚语不放,单单拿出来说,此人居心不良,甚是险恶。”
赵姓官员听了差点吐血。
这不是还在畅所欲言的辩论阶段吗?怎么就直接上书皇帝了?
更让赵姓官员绝望的是,姬谨行这话一落,几名太子派系的官员就一个接一个的站了出来,纷纷应和。
皇帝见状,微微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谨王所言甚是。赵全有。”
他点了赵姓官员的名。
赵姓官员颤巍巍的出列:“臣在。”
皇帝脸色没有丝毫波动的当朝下了一道旨意。
大意就是说,这个姓赵的德行有亏,不配为官,责令停职回家反省。
赵全有一脸绝望的跪在殿下,他本来还想叫冤,然而他背后那人却暗中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赵全有只得忍耐着接了旨。
平国公心中冷冷一笑。
这赵全有,之前他曾经查过,曾经收过不少官员的贿赂,对京郊附近的灾情知情不报,眼下还不到算总账的时候,若是把他的罪名罗列出来,只会打草惊蛇,现在正好皇上以这个德行有亏的由头把他停了职,也算是善恶有报了。
出了赵全有这事,旁人倒是也不敢再把京中流言拿出来说事了。
谁都知道,这赵全有是运气不好,正好撞了上去。皇上正因为人家小姑娘拿出嫁妆钱救了数万百姓心里头高兴呢,你非得跳出来说前些日子人家小姑娘的那些流言蜚语,这不是找事吗?
皇上能高兴吗?
这不,停职回家反省了吧?
平国公出列,一脸隐忍,上奏道:“启奏陛下,京中前些日子是有不少针对微臣家人的流言蜚语,俱是有人在后故意挑拨。微臣本想追究,但微臣的外甥女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嘴长在旁人身上,他们说什么我们也没办法管,只能做好我们自己的事。”
皇上点了点头,心里头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方菡娘更是高看了一眼,不由自主的又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姬谨行。
心里头想,这个小儿子,平时上朝跟锯嘴葫芦似的,一言不发,眼下有人当朝说他心上人坏话了,倒是按捺不住了,真是有了媳妇忘了爹。
皇帝心里头不由得就有些酸溜溜的。
方才那开口的孙姓官员道:“平国公这外甥女甚是有见地。平国公也勿恼,下官并非有恶意,只是甚是好奇,平国公的三个外甥都是乡下找回的遗珠,从哪里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施衣施粮?”
旁边一个官员就道:“人家哪里来得钱,还需要同你禀报吗?殊不知,平国公的那位侄女,向来就是个心肠善良的,年前刚以十万两的高价,拍得了一颗南海天珠,算是又向灾区百姓捐了十万两白银!比你这只会嘴上质疑,一点行动都没有的人要好多了!”
孙姓官员涨红了脸:“你怎知道我没做!我……”
“启奏陛下,”平国公不耐烦听他们这些文官斗嘴,还把他的宝贝外甥女拿在嘴上说事,他直接以上奏的名义打断了他们的争吵,“微臣的几名外甥,虽然打小生活在乡下,家中情况却是艰苦,但微臣的大外甥女,却是个天资聪慧的。她从贵人处得了个古方,制成的皂角不仅香气扑鼻,而起效果奇佳。就是靠这花皂,微臣的外甥女攒下了一笔银钱。”
说起花皂,朝中有些大臣还有些懵,不过一点皂角而已,能挣这么多钱?
但一些经常听家里头女眷们唠叨的大臣立马一个激灵想起了一桩事,这些年他们家那些女眷,很大一笔支出都在买一种叫“菡芝花皂”的皂角上头。
菡芝花皂出新品了,买!
菡芝花皂出限定礼盒了,买!
菡芝花皂优惠大酬宾了,买买买!
之前他们还都有过小抱怨,一年到头这些女眷们,要往菡芝花皂上扔多少银子啊。
所以,当平国公一说到花皂挣钱的时候,他们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这菡芝花皂。
有些熟知内情的人再一联想,平国公那大外甥女似乎叫方菡娘,小外甥女似乎叫方芝娘……
菡芝花皂……可不就是这两个小姑娘的产业吗?
平国公知道,菡芝花皂幕后老板是方菡娘的事,日后随着方菡娘身份的越来越高,那是肯定兜不住的。还不如趁现在这个节骨眼,将这事提出来,一来是解决了那些大臣银子哪里来的质疑,二来算是把这产业给过了明路。
眼下方菡娘的靠山就是平国公府,他们完全可以镇得住菡芝花皂的场子。
平国公瞅着一些大臣们恍然大悟的表情,继续道:“这次百年难遇的雪灾,百姓们受了大罪,微臣的小外甥女来京时,看到那些惨景,便心怀恻隐,同她大姐商量,将她们这些年攒下的银钱全都拿了出来,一是买了棉花,防寒的粗布,找了一家布庄的绣娘来做棉衣,这样能比买成品棉衣省下不少银钱;二来是购置了一大批粮食,分发棉衣的时候,自然也是将这批粮食分发下去了;三来,便是前些日子,在忠勇王府的慈善拍卖上十万两拍得的那一颗南海天珠了……”
说到南海天珠,平国公欲言又止。
皇帝自然是想起了忠勇王府整出的那一通“偷龙换凤”,心里头不由得觉得方菡娘在这件事上确实是受了委屈的。
若不是他那小儿子在珠子上写了字,怕是还不能还方菡娘的清白了。
人家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姑娘,有魄力拿出十万两来捐款,却被一些居心不轨的人换成了假的,甚至还反咬一口,若是后头还因着这事坏了名声,那得有多寒人心!
再加上人家小姑娘还一直在默默施衣施粮,不求名声的高洁行为,皇帝觉得,是时候补偿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