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理应知晓,今个儿我本跟无意去太师府的,却被周管家请去。”老太爷道了一句后,突兀冷笑一声,“周老儿专门差管家请我过去,为的就是香梅果一事。听闻这香梅果是上等的补品,一回只能吃上一颗,切不可两颗果子混着吃了,若被不知情的人贪了嘴,必会腹痛两三天不止。”
老太爷话音落地,老夫人与孔姨娘的脸色霎时惨白,跟抹了层霜似的。
老太爷对着颜玉温声道:“颜姐儿可听明白了,如姐儿腹痛与你无关,是如姐儿贪墨了阮姐儿的果子,才会腹痛不止。”
颜玉仰头,朝着老太爷天真一笑,又似受惊不小地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嘀咕:“颜儿便说嘛,颜儿送出去的果子怎么会有毒……”
见了颜玉的笑颜,老太爷也舒展了眉头:“夫人从来都是个明理的,只是被不知事的人挑拨了。”他这话算是给老夫人台阶下了。
老夫人待老太爷没法子,只得挑孔姨娘的错了,她罚了孔姨娘闭门思过二个月,抄写祖训三百遍。
孔姨娘不置可否。
老太爷对老夫人的处理还算满意,虽不好做得过了,却也放下了狠话,道是孔姨娘再平生事非,可不是闭门思过罚抄祖训这般简单了!当着老夫人的面,老太爷训了孔姨娘,老夫人半句话也没为孔姨娘分辨,“毒果子”一事如此便揭了过去。
捣闹好一阵子,待媞汀院里的众人散尽,颜玉再没了用膳的兴致,唤了左孆、纤意一起回了房。
纤意走在前头打着灯笼照路,左孆搀着颜玉。
从厅堂回厢房,路儿不远,却也得走上二百几十步。此刻颜玉脸上的情绪被夜色淹没,便是身旁的左孆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也该庆幸此时的夜色,左孆若看清她脸上挂满意的笑容,配着天真无邪的极至表情,无辜眼神,这人又完全陷入自个的世界里……定会吓得不清。
香梅果真是好东西!
想着那果子,颜玉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香梅果不仅是上等的补品,而且味道极好。她之所以让百里如玉转手把香梅果赠与百里阮玉,就是料到即使百里如玉会双手奉上果子给百里阮玉,百里如玉也会忍不住诱惑顺道吃上几口!果不出她所料,百里如玉当真顺了她的意,忍不住享用了原本属于百里阮玉的果子。
颜玉原本也没想着这般算计百里如玉的,毕竟想着眼下的百里如玉于她而言,是无害的。
可她估算错了,百里如玉还真是一点儿也见不得她好,敢合着老夫人算计她的姻缘,又敢暗地里给她使绊子,既然她有胆,那就得为她无畏的胆量付出代价!
她姻缘的好坏,这一世,她怎么也不会让百里如玉沾上一星半点。
更何况,若不是百里如玉想贪了她的果子,也轮不到她的将计就计。
由此一计,她大抵明了了老夫人待她的心思,打小便知晓自个不讨老夫人欢心,可却不知在那般的情况下,老夫人能眼睁睁看着她服下“毒果子”!
她相信,柳氏那边,于“招亲”一事,也该有动作了……
上一世,老太爷存的两颗香梅果,也是她所得。因她贪嘴,百里如玉如今的下场,也便是她当日的下场。事后,老太爷才从周老太爷那儿,得知了两颗果子混着吃有毒的讯息。
她能体会百里如玉此刻的痛苦,那滋味,足够让她们刻骨铭心。
也算是她第一次告诫百里如玉:贪念,该收敛的时候便做好收敛的准备。至于百里如玉会不会因此记恨上她,她顾不着,反正她也没想着与百里如玉能冰释前嫌。
缓缓舒了口气,默念:“我已不记恨你勾引了柳钟铭,要怪也只能怪我自个不长心眼,被柳钟铭利用;只是你与柳钟铭一起和谋杀我,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小小年纪便人会杀人,何况我还是你姐姐,我百里颜玉自问,上一世待你百里如玉不薄!”
回了厢房,左孆忙找来消肿止痛的膏药,仔细与颜玉敷上。
才敷完,颜玉向左孆要了膏药,朝傻站在一旁的纤意招了招手,纤意会意,难为情地摆手:“这是老太爷赐给小姐您的,奴婢粗皮厚肉的怎能用这般金贵的膏药!”
在颜玉的强势逼迫下,纤意无奈下,一步一个脚印走向她,似又在做最后的挣扎,嘴里不住地囔囔:“小姐,奴婢真的不痛……”
颜玉沉着脸,伸手一把拉逮过纤意,食指毫不留情地往纤意小脸上一点,纤意还未站稳便痛得直哆嗦,惊呼“小姐”!
颜玉这才眉开眼笑:“还说不痛?”言罢,虽放轻手脚捋来膏药,却是毫无章法的往纤意脸上抹。
“小姐,小姐,您轻点,纤意痛,真痛!”纤意吃痛地连连求饶,小手还配合着捂上了脸,惹得左孆娇笑声不断。
嫣琳院。
百里如玉捧着肚子抱作一团的蜷在红木嵌牙雕的架子床上,老夫人虽心疼她,却也只是无声叹息:不争气阿!
孔姨娘瞧着百里如玉的痛苦的样子,心酸地直抹眼泪,一时忘记了老夫人的冷脸:“姨母……二小姐这般样子,该如何是好?”
老夫人眼皮一仄,瞥了孔姨娘一眼,不耐烦道:“她这姐姐的贪墨了妹妹的果子,还能如何?”
孔姨娘一顿,立刻识趣地不作声了,她低着头,换了一方帕子继续无声抹泪。
百里如玉原是昏迷着的,只不过在老夫人与孔姨娘进屋时,她便醒了,听了老夫人的话,忍不住皱紧了小脸,牵强着出了声:“袓母,定是姐姐在果子里使了什么幺蛾子……”
老夫人听罢,正过身子盯着百里如玉,盯得百里如玉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她面色平静如常,忽而转头,视线落在孔姨娘身上,在颜玉那儿所受地气直往心尖上冒:“看你教出来的好小姐!”
孔姨娘受惊地后退一步,安静地埋着头,半句也不敢反驳老夫人的话。
百里如玉自小便是个聪明的,为此极得老夫人的宠爱,平日里的行事言词,也无不是可挑。今个儿兴许是被那果子折磨痛地厉害了,没完没弄清楚当下的形势,糊里糊涂开口才惹了老夫人不快。
百里如玉与百里阮玉同是大房的庶女,她俩打娘胎里出来时,理应在放在柳氏膝下养的。
偏孔姨娘死活不应,哭着喊着孩子是她的命,没孩子她活不了等。好在百里府是个深宅子,若是地处连街倒巷的某一处,她一番哭天喊地,不知道的,定以为她孩儿腹死胎中了。
之后又是找老夫人说委屈,又是找大老爷哭诉,好歹保了两个女儿在自个身边养着,便是老夫人看中了百里如玉,隔三岔五的把百里如玉接过去立规矩,可说到底,这姊妹俩还是孔姨娘身边养着。
在老夫人眼里,向来完美无暇孙聪明伶俐乖巧的孙女,是不会说出这般无知的话来!也是头一回,老夫人觉得孔姨娘带坏了她宝贝的孙女。
百里如玉眼皮子一跳,忙正了脸色,她这一正脸色,好似腹中痛意消失殆尽一般,也只有那苍白的脸色,才能证实她的腹中痛意不减,平静地开了口:“祖母,如儿知错。”
老夫人向百里如玉瞧去,点点头,眼底有了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