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筐!小心!”
“两艘船拉开距离,不要碰撞!”
“魔狼,我们的三匹魔狼,价值四百个国王,弄伤了一根毛,把你当食粮。”杰瑞德对一位不小心踩到魔狼的船员怒吼。
天空中星星眨眼,弦月尚未升起,咸鱼镇外一处海滩边,海风呜咽着猛烈吹拂海面,船只摇动,海水轻柔地拍打岸边,火把呼呼作响,发丝和衣角一起向后飘。
这批船不是出去斗海,而是从事运输。因为无货物可以交换,领民们从事这项业务的次数稀少,只是偶尔为之,他们可以沿着海岸航行,遇到风暴就可以上岸,躲避,比深入大海讨食吃要安全的多。
咸鱼湾码头其实不是码头,只是几块礁石,只不过渔船集中停泊此处,有间木屋,有个老掉牙,眼神却跟猫头鹰一样雪亮的看守。
平常,这里比较冷清,有人靠近就会被驱赶,看守像对待自己的眼珠子一眼,尽职尽责的看着全镇居民赖以获得食物的工具,防止有人偷走甚至盗窃。
但是,今晚不同。
岸边和水上,火把如龙,人头攒动,咸鱼镇男女老幼齐出现,铁匠戈洛夫父子,酒馆老板父子,还有木匠思特查和医者萨宾娜站在岸边看着正在升起风帆的海船。
这是镇子出现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不曾出现的盛景,咸鱼镇的人们最常去的地方不过是酒馆罢了,除非魔兽把他们驱赶在一起,躲进山洞或者泡在海水里。
马洛意气风发地指挥大家:“动作都麻利点!快要起风了,我们要顺风开船!”
他是驾船老手,斗海资历高,经验丰富,人又猛,有威信,说话管用,这次船队北上由他全权指挥。
他很激动,很兴奋,不仅仅局限于带着船队指挥的头衔,这可是开创历史先河的事件,有史以来银沙领都没有什么物产运出去,如果有,就是他眼下带领的六条船。
这趣÷阁买卖要是成了,粮食有了着落,不用饿肚子,生活从此就有了盼头。
艾尔文却在想,马洛这个家伙喜欢海,喜欢冒险和刺激,喜欢带领船队,只是不知道航海的本事怎么样。
肯特屹立船头,哈德利和杰瑞德分立左右,三位骑士的盔甲,在火把下闪烁金属的寒光,手按大剑的形象十分威武,耀眼,令人艳羡。
船靠岸盐港之后,要将铁矿石和魔狼兑换成粮食,则需要靠一期在王宫卫队公事,如今二王子盖尼尔?塞巴斯蒂安的贴身卫队效力的老相识。
当然,在此之前还有许多拦路虎要解决。
不得不说,领主今晚的行动有些疯狂,但作为知情人也知道,从前天晚上的狼王宴开始,领主就在策划这件事,详细询问了马洛路径和海滩的许多细节。
今晚,领主亲自将计划告诉他的时候,他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过不得,领主坚持重要的刺客俘虏也要服苦役,过不得刺客逃走,他大声训斥巴克雷时,那个小子面色尊敬却并无惧意,而领主也没有细究,原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原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计划十分老道,简直老谋深算,一环套一环,不像一个少年人能够想出来的,但这也许就是在聪明人最多的地方成长起来的优势,耳濡目染,见到了这一套就渗透到骨子里。
巴克雷带领剩余十五个侍卫挡在艾尔文左右,感觉不对的人靠近就一把推开。
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里却是感慨万千。
神迹是存在的,但说见过神迹的自然都是些言过其实,夸大其词之辈,不过,仅仅两天的时间,岸边就装载六船铁矿石,比原计划还多一艘,足足三千兰斤,那就真的与神迹相差无几了。
他很清楚这其中的代价。
没日没夜的干活。
第一天的傍晚,他跟在学士后面,将铜子跟矿坑里的人喝海边的人都一一结清,可是第二天一大早,矿洞外面就堆积满了铁矿石,两位守护洞口的兄弟说,里面的苦役坚持到半夜,没有监工,没有厉声的训斥和鞭打。
前来背矿石的人见到如此多的货物要运输,愣了片刻。
以前的经历表明,这时候他们只会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眼神充满不满,甚至有可能胡乱抛矿石发泄怨气,可当时与往日甚至王都的见闻不同,背矿的人没有丝毫的气馁或者觉得抱怨铁矿石太多,反而士气高昂。
“国王万岁!”
“先积攒一个王后!”
“今天干完只有铜龙,兄弟们!”
他们边喊叫边装筐子,齐了边沿,再加一块大个的压在上面,背起就走,路上居然欢声笑语,完全不像是在王都见到的那些一不留神就磨磨蹭蹭、偷工减料、面色凄苦的奴隶。
匪夷所思。
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片刻之后,更多的人出现在山坡上,其中包括许多小孩、渔妇,他甚至看到两个老妪合伙用棍子,抬起木框,迈向海边,脚步踉跄。
男女老幼齐上阵!
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创造神迹的少年领主,难道他对苦役犯施加了魔法?
艾尔文将火把朝前方挥一挥。海里肯特队长挥动火把回应,船队主心骨的马洛高声叫喊道:“起帆!”
白影动,风帆起,六艘不大的船只,顺着风向缓缓启动。
有风三天,无风三年,风帆时代,风是极大的助力,借助这点风,早些出发也是对的。
风帆起,望天海一色,几个呼吸之后,六艘火光变成小点,逐渐远去,看热闹的人群也散开。
“走吧,我们回去等他们。”
艾尔文的目光投向人群,咸鱼镇的居民正在散开,黑暗中很难分清楚,来围观的都是什么人,谁是谁,但他可以肯定,昨天委托侍卫们佯装麻痹放走的刺客即便没有亲自来,也将消息带出去,有至少一双眼睛在盯着他、远去的船队也应该看到三位骑士乘船远去。
要等的“他们”不是船队,是客人。
连续被吃两次霸王餐,艾尔文决定今晚大方一会,摆好宴席请客,海边送别只是开幕式。
杯子已经斟满,不过准备的是一杯苦酒。
客人正在酝酿是否上席,不用替他们担心,也不用替他们选择,他们一定上桌,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吃席,吃丰盛的宴席,向来需要主人家大方的配合。
今夜就是。
这中间需要耐心等待,对于倒酒的人和要喝这杯酒的人都是一场煎熬。
扫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艾尔文和十五个侍卫共计十六个人,高举火把,排开一字长队,马蹄哒哒。
人走光了,礁石后,人影晃动,两颗脑袋探出来,仅仅比岩石高出寸许,异常谨慎。
苍老的声音道:“贫瘠之地,此子居然想出了以物易物的法子,长此以往,必成大患,果然不可留。”
另一个粗犷的声音道:“老爷子您放心,一定不让那个小崽子见到明天的太阳。”
“辛苦船长了!”苍老的声音道。
黑暗中,两个人影望着火把长龙,牵头的艾尔文颇有预感地侧脸回望,黑暗隔开彼此,他们互相看不见,但艾尔文知道后方有人,正如那两个人知道艾尔文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