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和街道的区别,就是宽阔整洁的程度不一样,明亮程度不一样,以及走在其间的人的派头不一样。所以当青桐、绿意和云轻狂三个人从巷子里转到大街上的时候,但凡是看到的人都投去好奇的目光。
青桐低垂着头,不安好心的往云轻狂背后蹭了蹭。人家毕竟是真男人,总比自己这不男不女的好多了。
一出了巷子,就看到不远处气派的王府大门,门两侧悬挂着的大红灯笼,映的门口的两尊石狮子有些阴森森的。远远看去,嘴角似乎上扬,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青桐对绿意使个眼色,让她上前叫门。
正在这时,空旷的大街上响起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哒哒哒的由远及近,从三个人背后急速的驶来。
大街上敢明目张胆的骑马驰骋,真是好嚣张啊。
青桐下意识的回过头,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拉分,才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再想低头躲闪,已经晚了。因为马背上一身深紫锦袍英姿飒爽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沈琰。
之前嘴上说的爽快,其实她心底也没底。万一沈琰一生气,把她禁足了,那她不就更惨了。
沈琰正是刚从皇宫里返回,他是习武之人,目力自然比普通人强很多,远远的看见三个人之中的一个人的背影极为熟悉,可因为装扮不同,一时又想不起来。正疑惑间,那人回头看了一眼,所以正巧,让他看清了脸。
沈琰骑马驶到三人近侧,轻轻一跃跳了下来,先是打量了青桐身旁的陌生男子一眼,才转眼打量起青桐的一身男子装扮,吃惊道:“青桐?你怎么在这里……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你旁边那是……绿意?!”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
绿意瑟缩的躲到青桐背后,青桐连忙甜甜的笑了起来,讨好的上前拉住沈琰的手臂,说道:“你别凶她,是我硬要出来的。要怪就怪我好了。”
“可你怎么会……”沈琰眉头紧皱,有些不高兴。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我怎么可能在王府里待得住。你要是不让我出来,还不如干干脆脆的给我一刀呢。”青桐撅起了嘴巴,开始装萌。
沈琰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看着她撒娇耍赖的样子,再大的怒气也发不出来了。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无奈的摇了摇头,宠溺的叹息道:“你啊,就算要出来,好歹也要多让几个人陪你啊。”
“对了,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是皇上召见你吗?”
“唉,别提了,还不都是因为西北的败仗……”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王府里走,忽然一声轻咳从背后传来,两人疑惑的回过头来。
看见云轻狂一脸尴尬的笑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模样,青桐一下子想了起来,转头对沈琰说道:“这个是,呃,我朋友。他盘缠让人给偷了,你能不能暂时先让他住进王府里。”
沈琰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眼,疑惑的说道:“朋友?你什么时候交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呃,刚刚交的。”青桐看他骤然变得无奈的表情,连忙补了一句,“他刚才遇见了麻烦,我好心帮他,所以才搞成这个样子。我第一次见义勇为,你多少也给我些面子吧。”
沈琰很无语的看了看青桐有些凄惨的模样,再看了看她身后的绿意,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头,无奈的说道:“青桐,你好歹是个姑娘家,你这样不管不顾不计后果的帮助别人,至少要把自己给保护好。不然你出个好歹,你让我怎么办?”
“可是我……”
就在这时,街尾忽然走来一大堆人,看衣着,都是下九坊的普通老百姓。呼啦一堆往平南王府前的空地上一站,顿时将宽阔的街道堵了个结结实实。
王府内训练有素负责守卫的侍卫们迅速排成一个半圆,将沈琰等几人护卫在身后,手中握着的长枪,锋利的枪头齐刷刷的对准了来意不明的百姓们。
沈琰将青桐护在身后,傲然立于台阶之上,双眉沉敛,天家富贵的冷峻气势顿时散发出来,他朗声说道:“不知道众位在平南王府门前聚众,究竟所为何事?”
人群之中走出一中年人,蓝布衣袍,留着一把山羊胡,拱手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之后,才说道:“老朽听闻平南王沈王爷威名赫赫,得享皇帝陛下荣宠,但不知,若王府内有人做错了事,平南王是否会包庇?或者定下约定,事后却不守约,平南王府是否会赖账不认?”口气虽然客气,但话依然不客气了。
“天家贵胄,仍需一视同仁,更何况是我平南王府?”
“既然世子这样说,老朽便放心了。还望世子能给老朽一个公道。”说完,中年人再次弯身行礼。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我王府内有人做错了事?”沈琰眉心微蹙,一束凛冽寒光在眼底泛出。他本就因为沈精忠吃了败仗b而被皇帝训斥心底一直窝着怒火,现在看到一群区区百姓也来敢平南王府门口闹事,心里更气。要不是怕乱上加乱,他恨不得直接让侍卫将这群人打走。
“没错。”
“那人在哪?”
中年男子伸手一指:“人就站在那里。”
沈琰见他手指所指的方向正点在自己身上,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反应过来。那人指的是他背后的青桐啊。沈琰心里虽然奇怪,但想着以青桐的性格,在外面惹了麻烦也不是不可能。别说是犯了错,就算是她杀了人,自己也是义无反顾的守护。可刚说了“天家贵胄,一视同仁”的话,这让他再怎么自圆其说?
而再看青桐那边,不管她低头捂住了脸,就连她旁边的绿意和云轻狂也低下了头。因为那老头没说错,他们确实惹了事,还是大事。不过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老头竟然会带着人找到王府来,还在这里正大光明的要人,这、这可怎么办呐?
正为难间,就听见沈琰压低了声音问:“你认识他?”
“……”认识,怎么不认识啊。他就是抛绣球的孙小姐的老爹,孙老头啊。
“你到底又惹了什么事?”
“……这是说来就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听着青桐犹豫,沈琰着急了,加快了语速问:“不告诉我的话,我怎么给你平。”
“抛绣球。”
沈琰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回头瞪了她一眼:“你!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这不是胡闹吗!”
青桐委屈的撇了撇嘴巴,辩解道:“天地良心,我真没去凑热闹。”
“那还能是绣球自己飞过来的?!”
“是……”
“你!”
云轻狂在一旁一直看着,见青桐被骂,心里过意不去,男子汉的豪情壮志一下子暴涨,他往前走了几步,大声说道:“这事跟姑娘没关系,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怪就怪我吧。”
沈琰抬眼看了他一眼,忍了忍,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还没等说话,孙老头又说话了。
“世子,既然他已经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老朽就不再说什么。我孙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但一来从没想过要与平南王府攀关系,二来小女玉莲姿色容貌倒也说得过去,可既然是那位公子抢到了绣球,理应迎娶小女过门。正室老朽不敢奢望,但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却是一样都不能少。还有……”孙老头越说越得意,越说越没边,俨然一副平南王世子岳丈的派头。
青桐和绿意相视一眼,差点没笑说来。可沈琰却是越听越糊涂,最后实在忍不住,抬手打断了老头的话,疑惑的说道:“你是说,抢到绣球的是这位公子?而不是这位?”说着,他将云轻狂和青桐拉到一旁,并排站好,指给老头看。
老头仔细一看,手往左边一指,说:“没错,就是他。”说完,他身后的人群还异口同声的附和,好像说晚了自己就跟平南王府没了关系一样。
沈琰笑了,笑的很舒心,重新将青桐拉到身后,空着的手在云轻狂背后一推,很好脾气的说道:“我想你是误会了,这位公子并不是我平南王府的人。既然是他抢了绣球,你们带走就是。”
孙老头一下就愣了。
侍卫们自动分开一条缝,将云轻狂让了出去。云轻狂站在台阶下,神色悲壮的看了一眼青桐,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总不能让你替我背黑锅。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青桐差点就要鞠一把辛酸泪了,挥了挥手,说道:“好走,不送。”
云轻狂一下就愣住了。
孙老头缓过劲来,深呼吸一口气,向沈琰行了一礼,对身后人一招手,一大帮人呼啦一下围住云轻狂,直接将他抬了起来。
“走!”随着一声令下,孙老头带着人群离开。大约是刚才出了丑,脚步格外得快。
云轻狂终于维持不住勉强竖起的坚定,发出了一声震天慑地的惨叫——
“姑娘——!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