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兮背对着影,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尽管她依旧觉得羞涩,还沉浸于之前的难堪的纠结中,可现在一想,倒有有三分道理,她缓缓转过身来,抬眸凝视着影:“那你会吗?”
尽管,两人只见过数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影总是给她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仿佛认识了许久一般。
她打心底的相信他,倘若他真的是那种见财起意的人,她也只能吃亏买个教训,就当吃了哑巴亏!
话音刚落,只见影眼底眸光流转,刹那间,仿佛百转千回,变幻万千,随后,他浅浅一笑,眼底多了一抹释然,不禁加重力道,将手中的琅轩握紧。
不消片刻,阿梓那清脆的嗓音也变得格外清晰,当影低头的瞬间,只见一个小人儿正拉扯着他的衣角,影眼底霎时泛过一抹惊喜,声音不由自主的上扬:“阿梓!”
“云兮姐姐,阿梓没有骗你吧!你看现在哥哥就能够看见阿梓了!”阿梓顿时高兴的跳起来,影猛然将她轻拥入怀,喜悦之余,竟将她一把抱起,腾空转了个圈。
云兮知道他们兄妹难得见一面,方才心底的那抹尴尬和难堪,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悄声向外走去,应该将这个空间交给他们了,她就不要打扰他们叙旧情了。
她缓缓起身,“我……出去走走。”
谁知,影竟然开口道:“你先留下吧,我还有事要同你商量。”
“啊?”云兮微愣,影找她……会有什么事?
影瞥了眼怀中娇俏可人的阿梓,纵容她难得的撒娇,嘴角泛起一抹难得的宠溺笑容,云兮不禁微愣。
“你知道……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阿梓还阳吗?”影直勾勾的望着云兮,凤眸底泛过潋滟柔光,“毕竟,这是人世间,我怕阿梓一个人在黑夜里呆着会寂寞,会害怕,所有好吃的,好玩的,她都无法分享。”
清亮的双眼泛过层层波澜,云兮顿时觉得有些为难,不安的挠了挠头,“你也知道,阿梓她……不愿重新投胎为人,可能是因为心里留有余念……”
“莫非——”影猛然想到了什么,虎躯猛然一颤,子夜般的眼眸泛过一抹沉痛。
云兮明白,那一定会是非常伤心的往事,不然影绝不会如此痛苦,只是倘若不说出来,只怕影会永远瞒在鼓里,于是鼓起全部的勇气,柔声道:“阿梓说她想要去找哥哥和娘亲,现在找到了你,可是……她的娘亲去一直都找不到。我想,她娘亲的精魂肯定是被束缚在某件物件中了,我想,只有找到阿梓的娘亲,阿梓和娘亲才会经受轮回之苦,获得重生。”
阿梓泪眼汪汪的大眼里,泛过一抹惹人心疼的血色,只见她瘪了瘪小嘴,眼巴巴的拉扯着影的衣角,娇声道:“哥哥,你能带阿梓去找娘亲吗?”
随即,两行血泪落下。
影的身体猛然僵住,下一刻,竟是直接跌坐在身后的座椅中,方才眼底燃起的那抹星光,刹那间黯淡下去,就连如今覆上阿梓背部的大掌也显得颤抖异常。
云兮明白,他心底苦,可是有多苦,恐怕只有他一人知晓。
知道生母早已不在人世,只怕悲痛欲绝,好不容易与阴阳相隔的妹妹相见,此时却是痛苦加倍,任凭是铁血铮铮的男儿,也无法一时承受吧!
果不其然,影轻轻松开阿梓,一脸心事的走到窗边,下一刻,背对着云兮,双手猛然扣紧那道窗棂,刹那间,浑身肌肉贲张,阿梓跟着他向窗边走去,刚准备开口说点会时,却见云兮对她作出一个噤声的姿势。
阿梓微愣,只得保持沉默。
只见云兮徐徐盘坐在之前影坐过的地方,纤指,轻抚过琴面,下一刻,指尖微勾,一串如泉水般清澈的琴音猛然倾泻一室,轻拢慢捻抹复挑,一曲《水调歌头》如点点碎玉,吟音点滴融化人心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优雅婉转的旋律,纯洁如高山之流水,动听的旋律与歌声,婉如一片冰心在玉壶,纤指飞跃,在古琴上拨出抑扬顿错之音,如淙淙流水,让人回味无穷。
影也没有料到,云兮竟然会抚琴,当琴间奏响的刹那,四目相对,恰而云兮启唇清唱,他默默听着词,心头微颤,凝视云兮的眸光中,倏然泛过一抹精锐光芒,下一刻,竟从腰际间抽出一把长箫,随音伴奏。
他仿佛有意合着云兮的琴音,起初,古琴低沉悠扬,箫声飘渺不定,随后,箫声随着琴音,直上九重天,婉转优扬,竟是相隔甚远,难以合拍。
此时,窗外夜风轻拂,秋夜渐凉,冷月如霜,一地落叶卷。
刹那间,琴音倏然变得激越,由缓至急,影轩眉拧紧,箫声中也迸射出蚀骨杀气,云兮猛然抬眸,却迎上影眼底的那抹深沉眸光,下一刻,云兮指尖翻转,一改之前的婉约低沉,变得极其繁琐复杂,利落急促的乐点,竟是与箫声相互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融一体。
窗外,夜色浩瀚无边,此时小屋,如一片摇曳在黑海里的扁舟,急雨停了,白浪歇了,只剩下松间明月,与江上清风。
四周静谧一片,只听得清静琴箫合音,婉转低旋,在半空中打了个转,悱恻缠绵,竟似许久未见倏然重逢的情侣。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整个世间都安静了,指尖,犹轻颤着,耳边余音回响,久久不绝于耳。
一如她此时此刻不安的激越心跳般,更如她眼底的那两泓清泉,波光荡漾,脸颊上泛过一片红晕,她沉迷于古装剧中的两厢厮守,更无数次幻想过与心爱之人琴箫合鸣,没想到……
那个她寻寻觅觅的男子,竟然是影!
一个才见过数面的陌生男人!
此刻,云兮心底十分复杂,悸动,悲凉,兴奋,不安,亦或是不徘徊?
或者皆而有之,更是更多的越是激动与惊喜,不管怎样,她已经找到了那个心之所向的男子,哪怕,无法相守一生,哪怕心意融汇贯通,哪怕……咫尺天涯。
阿梓亦是听得入了迷,竟没有发做任何声响,只是安静乖巧的坐在云兮身边,以小手支着下巴,眼底满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