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佑一离开,兰猗卸下了千斤重担似的。
自称民妇,是不想同公输拓再扯上关系,可她还担着个大理寺协办的名头,还得继续往宫里查案。
而今宫里也知道她这惊世骇俗之举了,一个女人主动同丈夫和离,谁不震惊呢,特别是兰宜,怀疑她与公输拓和离目的不纯,大概是想同宇文佑光明正大的偷情了。
兰宜恨恨的想,决定去找绣鸾继续“谈心”,不料宫人们在传,安嫔娘娘侍寝不周,已经给皇上赶出皇宫,赶到京郊的游云观思过去了。
一桩接一桩的怪事,侍寝不周,这事兰宜还是头一次听说,要怎么样才能算不周呢?她费心思量。
总之后宫风云突变,弄得人心惶惶,那么美貌的兰贵人(肃敏郡主)给打入冷宫过,那么得宠的贞熙皇贵妃给打入冷宫了,稳坐中宫的楚皇后也尝试了丧子之痛,新来的安嫔竟然会给直接赶出宫去,而嘉宜皇贵妃也小产,这些个事成了嫔妃们私聊的主要话题,从此都开始小心翼翼,生怕下一个倒霉的是自己。
兰猗搬家后进宫的这天,浓云四合,预示将有一场大雨,她在宫里会同了楚临风,太子殿下的案子已经得知是兰宜无意中犯下,兰猗很想如实禀告给宇文佑,如是自己可以报了仇,然父母那里她不知该如何交代,且一旦供出兰宜,势必会牵扯出孙嬷嬷,孙嬷嬷已经死了,可她还有个儿子,虽然她儿子不成器,也不至于给株连而死,但以宇文佑的个性,且太子殿下是他的长子,还有个快疯癫的楚皇后,一旦这件事捅破,孙嬷嬷那个独子便无生存的机会,想来想去,投鼠忌器,兰猗选择了沉默。
于是,她装着查太子殿下的案子,实际是在查芳艾的案子,还有冷宫那个虞氏的案子。
走了几个地方,听说了一些往事,至午间,楚临风道:“到了饭口,不如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午后再回来查。”
兰猗点头:“也好,饿着肚子我可是什么都弄不明白。”
因为搬了家,她没有让秋落陪着来,留下秋落照顾家里,特别是儿子,所以出去吃饭,仅仅是她与楚临风两个。
二人离宫之后,习惯使然,兰猗又去了万宝楼,到了门口忽然醒悟,自己已然不是公输少夫人,不是安远侯夫人,再来这种地方,就有些格格不入,更因为这里的饭菜贵得吓人,离开侯府还如此大手大脚,她怕别人对她产生怀疑,最重要的是公输拓经常来此吃饭,这样场合下见面会很尴尬,于是歉疚的对楚临风道:“不如我们换一家。”
楚临风倒是无所谓,目光画了个弧形,没发现附近有酒楼饭庄,也是,万宝楼附近开馆子,这有点自取其辱,二人唯有往旁边去找,没等找到吃饭的地儿,轰隆隆一声雷响,那雨不宣而战,说下,一会子便成滂沱,二人皆没带油衣伞具,楚临风不及多想,抓住兰猗的手臂跑向最近的一家商铺,得以在檐下避雨。
这是家玉器铺子,门口竖起一个牌子,上写“东主有事今日歇业”,兰猗这才回头看看,发现店门是关闭的。
风助雨势,越来越大,路面上的水已经是没脚面了,由西往东而流下,雨声哗啦啦,流水声哗啦啦,伴着时不时的雷声,还有风把树木摇来晃去的声音,整个世界一拍嘈杂,兰猗只觉耳朵里塞不进其他声音了,所以楚临风几番问她冷不冷,她竟然“什么什么”的回问好几次。
好一阵,雨从肆虐到减弱,兰猗望着路面上越积越高的水,京城内涝已成,可是皇宫内的排水却非常好,如此可以看见宇文佑是多么的自私。
她悠然一叹,同楚临风继续等雨停,也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相处久了,虽是男女有别,也没那么过分的拘束,这期间楚临风难免提到兰猗同公输拓和离的事,这事实在太大,谁都想问一嘴。
兰猗不想提及此事,听楚临风问,又不好不答,只道:“是我不好,若不是同苏赫来往过,又怎会给侯爷怀疑呢。”
苏赫,楚临风亦是知道的,未曾谋面,听过大名,但楚临风想,即使苏赫那种草原人不屑世俗可以乱来,他是十分相信兰猗绝对不会背叛公输拓的,可和离毕竟是他们夫妻间的事,自己不好多言,只关切道:“夫人带着个孩子在外面住实在不妥,不如搬来我家里吧,刚好林霜一直说家里太闷。”
兰猗知道他是发自真心,怎奈自己是不会去的,所以婉拒道:“我就不去叨扰你和林霜了,我同侯爷已然如此,希望你们好好的,细想想夫妻间真的不容易相处,比如大驸马同高阳长公主,夫妻间总是貌合神离,无论大驸马说什么,高阳长公主就是不听,只可惜芳艾,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能给她报仇也就罢了,连认都不肯认她。”
突然想起顾纬天和高阳长公主,还不是心里在琢磨着芳艾的案子,虽然明知道是太后所为,却没有凭据。
楚临风却道:“是非公道,自在天理,我相信高阳长公主早晚有一天会幡然醒悟的,远离太后,即使不能为芳艾报仇,总好过认仇人为母。”
兰猗摇头:“很难,虽然芳艾生有高阳长公主,终究是没有位分的,当初的先皇已经对她不义,太后又对她残忍,而今连女儿都不认,她可真是可怜,大概现在都成孤魂野鬼四处游荡,我听坊间那些老辈人讲,心里有怨恨冤屈的鬼魂是不得安生的,也就无法转世投胎,重新托生为人,长久下去,魂魄也就灰飞烟灭,连鬼都不是了。”
楚临风淡淡一笑:“夫人信那些事?”
骤雨,来势凶猛去势也快,那雨已经淅淅沥沥,兰猗觉着自己同楚临风在檐下站了太久,该离开了,就道:“我宁愿那些都是传说,因为芳艾太可怜,行了走吧,吃过饭还得继续回宫查芳艾的案子,多早晚查到太后杀芳艾的凭据,这很难说。”
楚临风点头,二人离开这家玉器店的门口,左右躲避着地上的水泡子,继续寻找吃饭的地儿。
他们刚走,从玉器店门旁边粗壮的廊柱后头散出一个人,不是别个,正是高阳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