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城离北京城大约二百里的路程,步行一天的时间就能到。
庭轩他二人步行到了傍晚时分,终于快到北京城了,绕到城南的永定门。周烈心想,由于是逃出来的,兜中没有带银两,进了城,也没钱住客栈,与庭轩一商量,在城外找了间破庙过夜。夜里把长袍解下盖在庭轩的身上。只听庭轩道:“周大哥,谢谢你,我不冷,还是你自己穿着吧。”随手还给了周烈。
这么小年纪的孩童,家里突遭变故,又怎么能安然入睡呢?
第二天清晨,他俩从永定门进了京城,一直往北走,到了天桥。这里卖东西的,耍把式的,真是好不热闹,庭轩也无暇驻足。他俩四处打听,问刑部的所在,想看看家人是不是关在刑部的大牢中。他俩打听到刑部大牢就在承天门(今天安门)西面。
不一会他俩来到刑部的门口对面,门口的官兵守备森严,他俩根本无所适从。正在徘徊犹豫,忽然有一位面目清秀的青衣书生走了过来。挡住了他二人道:“庭轩侄儿,我可等到你们了,沈家遭了变故,听说你被周烈救了出来,心想没准你们来了京城,果真所料不错。”
庭轩一看,原来是爷爷的学生武崇文,道:“武叔叔,原来是你,可否打听到爷爷他们的下落。”
武崇文轻声道:“快跟我走,此地不宜久留。”领着庭轩他俩往东面急行,走了几里路,在城中胡同中东转西转,来到一个宅院,门匾上写着“清风明月”四个字。好眼熟的字,三人进入厅堂。
武崇文道:“这里是王循善老先生的府邸,昨日他看到官兵到沈家拿人,知是大事不妙。他知道我是沈恩师的弟子,赶忙到我家中通知我,说道皇上下旨拿人,一定会押解到京城,没准关在刑部。我们连夜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里,早上王老先生去打探消息,临行前说,他早年的学生在刑部担任主事。快到中午了,他也快回来了。”
不一会王循善从外面赶了回来,庭轩见到了恩师,双膝扑通跪下哭道:“老师一定要救救我的家人,他们是被冤枉的。”
王循善面有难色的道:“轩儿,快起来,听我把话说完。”扶起了庭轩。
王循善犹豫了一下又道:“现在什么都晚了,今日上午,我去刑部见到了昔日的学生李主事。他说此事是皇上亲自下的旨,说皇上听信严嵩的馋言。严嵩进言说沈家与白莲教勾结,家中藏有当年白莲教主唐赛儿的修仙密法《太乙无生妙法》。皇上每日修练道术,常想修道成仙,长生不死。当年白莲教余孽唐赛儿,被朝庭围剿入狱,就是因为她修习了《太乙无生妙法》在狱中不知所踪,有人说是成仙飞升了。皇上听信了此言,就下了旨,派锦衣卫去拿人,搜遍了沈家,什么也没找到。锦衣卫将沈家上下老小,押往琢州,连夜审训无果,严嵩就下令把沈家老小就地处绝了。”
沈庭轩听完此言,放声嚎啕大哭,哭了一会儿,就晕厥过去了。周烈赶紧抱起庭轩,将其放到了一间寝室的床上。过了一会儿庭轩醒来,又大哭,嘴里喊着:“爹!娘!你们没有死,你们真的仍下轩儿不管了吗?”可怜的孩子哭地都抽搐了。
在场的人被哭得心都快撕裂了,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
王老先生走到床边,扶摸着轩儿的胳膊,温言道:“苦命的孩子,别哭坏了身子,轩儿,要坚强些,你还小,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你一定要发奋图强,再找严嵩那恶贼报仇,一雪你们沈家的屈辱。”
这时轩儿哭得已经泣不成声了,眼泪也快要流干了,还在不停地抽搐着。听完老师的话努力地点了点头。这么小的孩子这时候除了哭还能做些什么!
晚上刑部的李主事来到了王家,告诉王循善刑部发了文书,全国通缉沈庭轩、周烈二人,而且一切和沈家有关的人都要审问,明天锦衣卫可能就要来到这里。
王循善知道大事不妙,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就通知沈周二人,此地不宜久留,让他俩早做打算。他二人决定立刻起程。
庭轩就这么走出去恐怕被人发现,于是给他二人乔装改扮了下。庭轩穿上了寻常农户穷人家孩子的衣衫,周烈满脸的胡子也被剔光了。
临行前,王老先生给了周烈一些银两,留做盘缠。然后从怀中拿出一本书,给了庭轩。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老师也没什么送给你的,你我师徙一场,这本书是这些年我收录的古箫谱和自己多年创作的曲谱,送给你留个念性。”
轩儿双手接过,拜谢了恩师,与周烈、武崇文二人离开了王家。为了掩人耳目,周烈单独先出了城,随后庭轩和武崇文一同出了北京城。
出城汇合后,三人商量,保安城周沈二人暂时是回不去了,武崇文先回城内打探消息,过三日后,在城外夫子庙门口相见,再做打算。
庭轩二人不能进城,只能在破旧无人的夫子庙安身,一日三餐就到附近的农家用银子换些。
这几日,庭轩自从听见家人被害的噩耗后,总是被地里默默地流眼泪,平时也很少和周烈讲话,幼小的心灵觉得这几日发生的事好像做梦一样,不知道这个悲痛地梦何时才能醒来。
周烈每日里看到庭轩这般煎熬,心里很是不好受。安慰道:“小少爷,不要难过了,还记得少夫人临别时的话吗?让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长大后要洗脱沈家的冤屈。”
庭轩一阵沉思,满是茫然的目光慢慢地变得坚毅起来,道:“周大哥你说得对,我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有朝一日为爹娘报仇。周大哥你也别再叫我小少爷了,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少爷了,从今后我们就以兄弟相称好吗?”
周烈犹豫了一下道:“一切都听你的,小少爷,嗨!又叫了一遍。”
庭轩道:“如今我们已经成了朝庭的钦犯,名字是不能再用了,我们得改一改。
周烈道:“你周大哥我是个粗人,那里会起什么名字,就这名还是我爹找算命先生取得呢。庭轩你书读得多,你就给我取一个吧?”
“我看就叫周刚直吧,你觉得好不好,周大哥”庭轩道。
“行、行、行,周烈挺好的”周烈喜道。
就这样到了第三天,一大清早,庭轩兄弟二人就到庙门口,等待武崇文,等了一小会儿,远处山下走来一位青衣书生,他俩一看是武崇文。
庭轩跑过去急问道:“武叔叔,我们家里面怎么样了,还有人在吗?”庭轩总想听到有一些奇迹发生。
武崇文喘着粗气道:“王老先生说的没错,沈府已经被官府封了,你们家的田产也被没收了。官兵正在城内四处搜查你们的下落,我看你们是回不去了,你们还是到别处躲躲吧?”
话音刚落,突然从山坡处的一个大石旁闪出五个人,五人身穿飞鱼服,手提绣春刀,一看便知是锦衣卫。其中两位就是前几日来沈府拿人的刘建和黄劲二人。为首的是一位穿着浅色锦袍的人,身材魁梧,步履矫健,大大的鼻子,几乎占了半了张脸,面色阴沉,此人名为陆损,官居锦衣卫的校尉。冷喝道:“你们哪都躲不了了,沈炼那个老匹夫现在已经成了我的刀下鬼。”
“你们几个赶紧把他们三个拿下,算你们一功”陆损对身边的四人说道。
刘黄二人,知道周烈的厉害,跑在前面绕过周烈分向沈武二人去了。另俩名锦衣卫拔出佩刀直奔周烈过来。这时周烈回护庭轩已经来不及了,两柄单刀已递向他胸前,他顺势往右一让,顺手抬棍就是一招“回头望月”,势如猛虎般地向二人腰间扫去。他二人反应也快,双双纵身一跃,险险躲过了这一棍,和周烈撕斗在一起。
这边刘建冲着庭轩去了,庭轩心想今天逃是逃不了了,不如和他们拼了。使足力气,抬起右拳就向刘建挥去。刘建见庭轩人小力弱,全没放在心上,伸手就向庭轩抓去,不料这一抓竟然抓了个空,原来庭轩这拳是虚招。只听“哎唷”一声。庭轩使出了“罗汉拳”中一招“外摆腿”,正好踢中了他的下阴,庭轩恨极了这帮锦衣卫。刘建捂着裆部,直在原地打转,嘴里骂着:“狗杂种,你瞧爷爷怎么收拾你。”
武崇文看着黄劲向他冲了过来,转身没跑几步就被逮了个正着,刀架在脖子,一动也不敢动,被吓得浑身发抖。
周烈和那俩名锦衣卫斗了十来个回合,一根齐眉棍越舞越紧,那二位已经渐渐支持不住了,只有招加之功,全无还手之力,一招“五花开山”把他二人逼得连连败退。
这时站在一旁的陆损,叱道:“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赶紧给我退下,我来会会他。”
这边刘建疼痛渐消了,又向庭轩跑去,这回他可不敢大意,上去就是连下杀手,招招狠辣。庭轩必竞是个孩子,纵然会点儿武艺,善于取巧,但力气有限,这时也只有苦苦地的招架,已是连连败退。刘建趁势突然一个扫堂腿,就把庭轩踢倒在地,上去就把庭轩拎起。“啪、啪”就是两个耳光,打得庭轩两眼直冒金星。骂道:“敢踢爷爷,这就是下场。”庭轩默不做声,眼睛直瞪着他,脸颊渐渐地红肿起来。
那边周烈已经和陆损激斗在一起,一位棍势狂猛,一位刀法老辣,二十招过后斗个旗鼓相当。
挨了两个耳光的庭轩,被刘建扔在地上,一脚踩在他背上,庭轩在地上动弹不得,一声不吭,侧过脸正看着周烈和陆损撕杀。他发现陆损刀法虽然老辣,脚步却轻浮,大声喊道:“周大哥,他下盘不稳,攻他下盘。”这时周烈已经心领神会,马上就是一招“立扫千钧”,陆损被逼得退了两步。周烈乘胜追击,紧跟着又一招“秋风扫落叶。”这时陆损已经险象环生。
刘建嘴里骂道:“狗杂种,你再放屁”?随即就是一脚,踢在庭轩的嘴上,只听“啊”的一声,庭轩在地上滚了几个滚儿,顿时昏厥过去了,嘴角边鲜血直流。
周烈听到庭轩的叫声,转身一瞧,一声恕吼就朝刘建跃去,一招“力劈华山”向刘建打来。刘建情急之下,只好左手举起没有出鞘的刀招架。怎么能挡得住这么势大力沉的一棍。“啪”地一声,这一棍同时击在刀鞘和左臂上,一条左臂被打得脱臼,整个人也被击倒在地,痛得他直打滚。
击出这一棍之前,周烈的整个背部已经完全暴露在陆损的刀下,陆损随着周烈的跃起到棍起落地,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刀砍向周烈的背部。周烈也感觉到有此一招,可是这时已经来不及了,身子只能空中稍往左偏了一下,这一刀还是砍到了他的右臂上,身体随之翻倒在地,一条从右臂斜下的刀口足有半尺长,顿时鲜血直流。周烈虽然身体倒地右手还紧握着那根齐眉棍,准备着随时战斗,可是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陆损乘胜追击,使出全力一招“力劈华山”要将周烈至于死地。
这时庭轩已经醒转,看到此景。大声急道:“不要杀我周大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柄举在半空的锈春刀,被一缕白丝卷飞了。
这时候一个道人从空中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真如仙人下凡一般。这道人五十上下,满面红光,高高的鼻梁,身材矮短,背悬长剑,右手拿着一缕白丝拂尘,操着一口不知什么地方的口音,大声道:“阁老子的,又是一帮恶官差,欺负老百姓,看看道爷好好收拾你们一、。”没了刀的陆损,一怔随后道:“臭道士少管闲事,妨碍锦衣卫捉拿朝庭钦犯,是重罪。”那道士哈哈一笑,道:“原来你们就是锦衣卫,和那姓严的应该是一伙的吧?我就是专门找你们晦气的!”陆损用眼睛余光看了一眼四周,道:“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一起上。”除了躺在地上的刘建,其余三人连同空着手的陆损,一起将那道人围在中央,冲了上去。那道人手持拂尘,连剑都没拔,飞身跃起,一串令人眼花的连环脚,就把三个锦衣卫踢飞倒地。他们顺势碌溜溜地的滚到山坡下去了。
刚从地上爬起的庭轩,看都没看见他从怎么出的脚,用了什么招数。陆损虽然没被踢中,躲过了这一脚,此时也已经狼狈不堪了。他见情况不妙刚想跑,不料拂尘已打到了他的脸上,满口鲜血,地上掉上了两颗牙齿,头脑一阵晕炫,也顺势往山坡滚了过去,这一击如果使足劲力,非把他打得脑浆迸出不可,足见是手下留情了。
那道人对着躺在地上的刘建大声,吓道:“快滚,道爷今天留你们几条狗命,下回让我撞见你们祸害百姓,定会取你们的性命。”
那道人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周烈的伤口,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把里面的粉末倒在伤口上,伤口顿时止血了,庭轩从来没有见这么神奇的止血药。道人又把周烈的衣服除下,撕下一块道袍把伤口包扎好后,把药递给庭轩。道:“这是治伤良药‘青露散’三日换一次药,把月后伤口就可痊愈。”
庭轩接过药瓶,突然双膝跪倒在地上,道:“谢谢道长救命之恩,道长武功出神入化,我是个苦命的孩子,身负血海深仇,求求您一定要收我为陡,让我报仇血恨。”
那道人随手把庭轩扶起,道:“你这孩童,身体虽瘦小,对武功倒有悟性,收你做徙弟不是不可以,贫道也正有此意,但我此去京城办一件大事,生死难料。如果我们有缘的话,他日必定会重逢,到那时再拜师也不迟。”
庭轩急道:“我们可以随您一起去京城,也有个照应。”
那道人,道:“我所办的事非常棘手,人手多了反而会误事。”庭轩再三央求,那道人就是执意不恳,随即纵身一跃落到两丈开外,飘然下山去了。
庭轩看到此景,做梦也没见过人竟然会飞,心里渴望着等那道人办完事回来再相见,能够拜师学艺。
庭轩和武崇文扶着受伤的周烈到庙中休息。这时庭轩整个左半边脸和嘴角都高高肿了起来,连说话都说不清楚,但心里好像不那么痛苦了,因为他看到了希望,如果真能拜那道人为师,就可以为父母和家人报仇了。
三人商议,锦衣卫被打跑了,一定会再回来的,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到别处躲躲。可是他们又能去哪呢?家是回不去了,无耐只能下了山坡就朝着离家相反的方向走,漫无目地的往南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