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春光飞逝而过,攻取拨云寨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夜苍城一如往常,如此的平静丝毫没有引起拨云寨眼线的注意。
待时辰来到丑时,夜空中浓厚的乌云遮挡了明月,使得本就暗淡的漠北大地陷入了短时间的黑暗。就在这时,夜苍城的西门和北门同时打开,三支队伍趁着夜色极其快速的奔向了不同的方向,未及便整体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拨云寨听名字就可以判断出来,这是一个半临时的山寨,占地不算大,驻军也不算多。拨云寨搭建在平地拔高几丈的山丘之上,四周均设有瞭望台,寨子从外围到内围一共分为三层:最外层为骑兵、中间的为步兵,最中间的则是封都尉淳于耄的牙帐。可以说,拨云寨虽小,可一应设施俱全。
自从在梁历27年建立以来到如今已经堪堪两年了,梁军不是没有动过拔除其的念头,可是慑于北部军和邕城驻军,一直没有行动,淳于耄愈发的胆大,可着劲儿将寨子越建越大。这时的拨云寨还像往常一样,大队人马均已休息,唯有巡逻兵在寨子四周观察,淳于耄也在自己的大帐内呼呼大睡。突然一种地动山摇的感觉将淳于耄从梦中惊醒。
“出什么事儿了!”淳于耄豁然睁开眼,摸了一把长满胡须的脸,跳下床铺大声叫道“来人!”
很快一个小兵冲了进来,满脸慌张禀告道:“都尉大人!有敌情!”
一听到“敌情”二字,淳于耄打了个寒颤,残余的睡意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他快速披上了铠甲冲出军帐来到了寨子的大门处一看,顿时有些傻了。
只见寨子正东面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和腾起的烟尘而来的并没有梁**队,而是数百匹马,马群像是受到了惊吓,不管不顾的朝着拨云寨方向奔跑而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淳于耄并不算发达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儿来,只能采取补救措施“来人!赶紧去让那些马调转方向!”
“是!”一声令下,那些刚从睡梦中惊醒的西凉兵匆忙准备着。不一会儿,几十骑西凉骑兵纷纷从拨云寨中冲出,想要去驱赶这些受惊的马匹,因为事发突然,所有人并未携带兵器。
骑兵们一边朝着这些野马奔跑,一边大声地呼喊着挥舞着手中的套马杆,西凉骑兵大多从牧民中选拔,牧民本来就是策马奔腾、驱赶牛羊的好手,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并不是啥难事。
淳于耄站在拨云寨的岗哨上远远看着,心里很是奇怪怎么会突然来了一群受惊的野马,这大晚上的马匹一般不会这么成群的奔跑,除非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对,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会儿淳于耄终于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陷阱。
一种恐惧突然涌上了淳于耄的心头,这一个激灵让他彻底清醒了,难道是梁**队?
“吹响警报!快点!”淳于耄疯了似的对着哨兵大声呼喊,哨兵虽然也是一脸茫然,可不能违抗军令,很快西凉特有的牛角号声就响彻了整个拨云寨。
就在此时,第一批的西凉骑兵已经快要接近这些受惊的野马了,没等他们开展驯马的绝技,突然一声长长的口哨声响起,跑在最前头的两匹马嘶鸣一声,前蹄高高地扬起,在原地停住了;接着又是一声长长的口哨声,带头的两匹马竟然掉头向着来时的方向奔跑起来,这样一来,后面跟着的马匹也都掉头奔跑,一时间场面很是混乱,沙尘漫天。
这是怎么回事?不仅是这些骑兵,就连淳于耄也有些疑惑了。可现实并没有让淳于耄疑惑太久,在第三声口哨声后,西凉兵只见在满眼的灰尘之中冲出了十几个骑兵,看铠甲竟然是梁朝军队!
果然是这些梁人!淳于耄气不打一处来,半夜折腾了这么久原来是来偷袭,你们也太小看我淳于耄了,区区十几人就敢来闯拨云寨!
可是淳于耄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估错了对手的人数,并不是十几人,而是上百人!
那些马儿并不是受惊,而是由训练有素的头马带领着朝着拨云寨而来,那三声口哨就是宣韶宁发出的,故布迷局就是为了能在冲刺时争取宝贵的时间,而现在正是冲杀的最好时机!
“冲!”
寒刀的将士们朝着拨云寨迅猛地冲来,而最早的一批西凉骑兵完全没有意识到如今的情形,意识到自己并未携带兵器,于是纷纷调转马头往回奔跑,可是还是被寒刀的将士们追上,纷纷砍落马下。
此时的淳于耄已经完全清醒了,可以说是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准备防御!抄起家伙,准备近身战!”因为此时梁朝军队已经距离拨云寨很近了,骑兵已然失去了优势,只能开展近身肉搏了。
借助地势的优势,一些西凉兵们手忙脚乱地开始推着狼牙栅栏,另一些慌张地拿起兵器准备应战。
宣韶宁冲在队伍的最前头,一勒缰绳,策马跳过了面前的还没完全放置到位的狼牙栅栏,一进入拨云寨,宣韶宁就拔出砍刀正面迎敌。如果说第一次杀人时心惊胆战,如今带着宋觅的仇和自己想要争取的军功,骑在马上的他出手果断了不少。然而手起刀落,当鲜血喷溅在脸上的那一刹那,心中的不忍还是在隐隐作痛。
宣韶宁制造的这一场混乱成功吸引了拨云寨的绝大部分注意力,就在他带着第四伍冲入军营不久,一直隐身在暗夜之中的陆翔也率众冲向了拨云寨的西面山坡。突如其来的腹背受敌,让拨云寨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战场,两军短兵相接,拼杀地极是凶猛。
淳于耄意识到这次突袭梁人定是有备而来,自己军队人数不多且事发突然仓皇迎战没有胜算,若想保住拨云寨只有靠后方的北部军来驰援了。
淳于耄一把抓住身边的一个兵卒吼叫道:“立马点燃烽燧求援!快!”兵卒得令离开后,淳于耄提起了那把硕大的半月形砍刀就杀了出去。淳于耄身材高大,一身的腱子肉,满面杀气,也不愧是封都尉,一声吼叫气焰极盛,挥舞着砍刀一连砍翻四人,鲜血溅了一脸也浑然不在意。
“尔等梁人以为偷袭就能夺我拨云寨?哈哈,先问问我淳于耄手上的刀!”一抹脸上的血迹,一通砍杀又是砍倒三人。
这一幕被宣韶宁看在了眼里,心想着绝不能让对方士气回升,于是勒紧了马缰,用力一夹马腹朝着淳于耄就冲杀过去。淳于耄眼看着有人朝自己冲来,愣是不闪不避,双手紧握大刀,就在宣韶宁冲到面前之时,突然蹲下,横着大刀就朝马蹄砍去,只听马儿痛苦的嘶鸣了一声,血花飞溅,宣韶宁胯下的战马的四蹄竟然被齐齐地砍断,马儿应声跌倒,连带着也将宣韶宁摔了出去。
“不好!”邢岗看见了宣韶宁身处险境,就想上前帮忙,怎奈几个西凉兵极是难缠,让他脱不开身。
淳于耄一看敌人落地,一个纵身跃起,在空中就高举大刀劈头盖脸朝着宣韶宁砍来,动作快速凌厉,誓要将宣韶宁一劈两半。宣韶宁在倒地之时也是伤了自己的左手,还没缓过劲儿来,就感到了杀气朝自己来了,于是将手中的刀往地上深深地插入,一用力扬起了不杀沙土朝淳于耄洒去,自己顺势一滚,接着敌人闭眼的一瞬间躲开了那攻势凌厉的一刀。
淳于耄被这突如其来的沙土眯了眼睛,而且势在必得的一刀竟然没有砍中,顿时火气上涌,涨红了脸,怒吼着“你这该死的梁人!”横刀在手就开始胡乱地劈砍,虽然招式很乱,可是凭借着多年的沙场经验,淳于耄这刀锋竟然是锋利无比,宣韶宁一时间只能抵挡,根本没有机会还击。
刀与刀摩擦出了火花,宣韶宁只能节节后退。不行!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宣韶宁已然退至一顶帐篷的旁边,宣韶宁看了一眼帐篷,立刻闪身躲了进去。
总算完全睁开眼睛的淳于耄已经基本能看清了,嘴一撇“你这厮,打不过就躲,这招在我淳于耄这儿那是自寻死路!”说着大刀一横,竟然将帐篷的门帘劈断了,淳于耄冲了进去,却见宣韶宁已然劈开帐篷的另一面,作势要逃。
“想逃?没那么容易!”发着火的淳于耄想也没想就冲过去砍人,这正巧中了宣韶宁的陷阱,宣韶宁跳出帐篷之后,照着帐篷支柱就是几刀,只听砰的一声,整个帐篷倒塌了下来,正好将淳于耄罩在了里面。
陷入困境的淳于耄更是怒不可遏,一边吼叫着一边挥舞着大刀乱砍,妄想脱离困境。
“这次你没机会了!”宣韶宁将砍刀紧握在手中,身体微微颤抖着,两道眉毛蹙在一起,踌躇了一会儿,终于痛下决心撕心裂肺的一声吼。咬牙切齿地冲到面前对着那帐篷中的人影凶猛的砍下去,顿时帐篷破裂,鲜血喷涌而出!这一幕惊呆了正在打斗中的两军人马。
待奋力收刀之后,宣韶宁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握着刀的手已经彻底的麻木了,他已然使出了全部的力气。随着覆盖在淳于耄身上的帐篷裂开落地后,淳于耄依旧强悍的站在原地!宣韶宁那拼尽全力的一刀被淳于耄的刀给抵挡了,可淳于耄自己的横挡刀也深深嵌入了自己的左边肩膀之中,鲜血直流。
“小子,你的劲儿还不够大!”淳于耄竟然还笑了出来,说罢,双手使力将嵌入肩膀的刀缓缓抬了上来,刀身离开伤口的时候,鲜血更是汩汩而出。“等我西凉援军一到,你们都得死!”
这个结果是出乎宣韶宁意料的,脸上的不可思议的神情还未退去,脑子却清晰的分析了当前的形势,于是故作镇定的干笑了两声,“别做梦了,你们的援军是不会到了,你们的求援信号早已发出,若是真的有援军,怎么都这时候了依旧毫无动静?”
这一句话着实提醒了淳于耄,求援信号已经发出,按照常理,此时北部军应该已经到了,难不成不可能!淳于耄坚信这是对方的诡计。
抓住淳于耄一刹那的犹豫,宣韶宁跑至淳于耄侧面一个腾跃,又是一刀砍下,没想到淳于耄身手依然矫健,再次出刀抵挡且力量更胜之前,直接将宣韶宁手中的砍刀震飞。强忍着虎口的疼痛,宣韶宁跳开一人之远,回手抽出钧乌剑,直直照着其背部刺去,淳于耄转过上半身格挡,正巧将肩膀的伤口暴露在了宣韶宁面前。宣韶宁抓住机会,原地起跳,抽出脚踝处的小刀再次瞄准伤口猛的扎入,刀身摩擦过骨头的感觉顺着手臂传到宣韶宁的脑中。
剧烈的疼痛让淳于耄暂时失去了防备,宣韶宁不再给敌人任何机会了,他迅速将钧乌剑直直地插入了淳于耄的胸膛!淳于耄瞪大了牛铃般的眼睛死死盯住眼前这个陌生的面孔,根本不愿意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宣韶宁大喊一声,双腿猛蹬淳于耄的身体,借力回退,随着他身体的后跃,顺势将钧乌剑拔出了淳于耄的胸膛,顿时一道血柱喷向空中。
落地已然站不稳的宣韶宁握着刀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全身已经出现脱力的表现,可是眼睛一直牢牢盯住对面的对手;而此时的淳于耄单膝跪地,靠着圆形弯刀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一只手捂住了血流不止的胸口,脸上青筋崩出,双眼血红。
“想要我的命,你得拿命来换!”淳于耄再次不要命的冲向了宣韶宁,还未近身就将手中的圆形弯刀抡的呼呼响,宣韶宁一再后退并不急于再次进攻而是努力防守。短短几个回合之后,淳于耄就因为失血过多,体力渐渐不支了,宣韶宁把握机会趁机冲击,用钧乌剑在淳于耄的脖子上狠狠划开了一道口子。淳于耄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却止不住鲜血奔流,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仰面倒地,随着身体的一阵阵抽搐,他倒下的地面随即被鲜血浸润。
“你们主将已死!”曹铁大声喊着,宣韶宁这招“擒贼先擒王”很有效果,看到淳于耄死了,剩下的西凉兵一时间没有了主心骨,乱了方寸,逃的逃,降的降。陆翔的军队将拨云寨包围的水泄不通,两军合围仅仅用了一个时辰,拨云寨就易主了,而此时天还没有完全亮。
裴正豪、项昂的军队有效地阻止了接到求救信号的西凉北部军;另一面的袁尧、耿彦、战霆也只是对邕城围而不攻,等到收到攻下拨云寨的消息后立刻撤兵。
一个血腥之夜过后,玄甲军在付出不到一百人的伤亡便成功地拔出了拨云寨这颗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