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府内书房。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那些仕子还在朝阳门?”襄王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惹得心神不宁,狼毫上的墨汁滴落在宣纸上也未曾发现。
“事发突然,如今只知道豫王带着三个带头的仕子进宫面圣了”这声音中同样透着不安,说话的正是蔡琰。
“我的好四哥总喜欢扮演临危受命的角色!”襄王将毛笔摁入了砚台之中。
“这显然是在皇上面前表现的的好机会,不止是豫王,就连太子也在现场呢,殿下,这事儿只怕不能善了啊!”
“蔡公子,本王倒是有一事想请你帮忙”襄王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蔡琰受宠若惊般说道:“襄王殿下真是太生分了,殿下有事直说就行,属下一定尽力!”
“那就还请公子立刻回府,看看蔡相有何动作!”
“去监视我父亲?”
“哎,不能说是监视,毕竟蔡相乃我大梁的宰相,他做事向来稳重,这件事只怕最后还是需要蔡相出面协调啊。”
“哦,殿下说得有理,既然如此,下官一定按殿下说的做。”
眼看着蔡琰离开,襄王脸上笑容渐失,挂上了冰霜吩咐道:“立刻备车,本王要进宫!”
而与此同时同襄王府相隔一条街的陵王府内很是平静。
与襄王的坐立不安相反,陵王在收到消息之后表现平淡。
“殿下,事情已经已经朝着我们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张大人,父皇虽说对科举舞弊是恨之入骨,可话说回来,父皇也向来很是疼爱我那五哥的,后宫还有敬佳贵妃在。”
“殿下,我们本意就没有打算一举扳倒襄王,襄王的实力遍及朝堂,想要彻底打垮他,我们还有很多的路要走。”
“我不急,我的时间可比他们的多。哼,五哥,这次我倒要看看怎么保你的人了!”陵王有些得意的吩咐道:“张大人,你先回吧,本王也要准备准备,进宫去。”
当太子和豫王带着仕子一路从前朝来到后宫求见时,梁帝正在绮罗苑内和璎嫔温存,绮罗苑外崔公公小声的劝道:“太子殿下、豫王殿下,陛下正在歇息呢。”
太子一听就从旁劝道:“四弟,不如我们等父皇醒了再说吧?”
豫王坚决的拒绝“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能等到父皇睡醒?皇兄,你没看到朝阳门外那些气势汹汹的仕子们了么?再耽误下去就该出事了!”
“这里是皇宫,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造出多大的乱子来?”太子还是不同意此时觐见梁帝。
“不论待会父皇如何怪罪,我一力承担!”豫王不顾太子和崔公公的劝诫,大步走到绮罗苑门口,用力推开了宫门,大步流星的闯了进去。只见梁帝正枕在璎嫔的大腿上小憩着,而璎嫔则在一旁扇着扇子,听见宫女慌张的呼叫声,抬起头见到了一脸寒霜的豫王,惊叫了一声,这一叫就叫醒了梁帝。
“怎么了?”梁帝睁开惺忪睡眼见到璎嫔紧张的看着院外,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站在院外的豫王。豫王眼见梁帝醒了,立马行礼请罪“儿臣有要事要禀告父皇,打扰了父皇,儿臣愿意领罪,可是希望父皇准许儿臣将事情禀告完!”
梁帝明显愠怒,听了豫王的一番话生生忍住问道:“究竟是什么事需要你这个时候来打扰朕?”
“今日本是放榜之日,然进京赴考的仕子因为怀疑会考不公愤而撕了皇榜且聚集在了朝阳门外,要朝廷给个说法!”
当听完豫王的禀告后,梁帝发怒地将手边的杯子摔了粉碎,豁然站起大声斥责:“大胆!竟敢撕皇榜,还敢来皇宫闹事,御林卫都在做什么?!”
“父皇息怒!朝廷开科取士本就是要将公平放在首位,此刻出现了科举舞弊的嫌疑,朝廷绝对要谨慎处置,不然会寒了天下仕子的心!”
“你的意思是本次京试会考存在舞弊?”听到“舞弊”这个词,梁帝眼中的愤怒明显较之前更为明显“云祈,你把话给朕说清楚!昨日贡院还将三甲的卷子给朕过目,怎么今日就成了科举舞弊了?”
“具体儿臣并不清楚,是否存在舞弊还需要彻查,此刻最为要紧的就是安抚聚集的仕子们,给他们一个交代,先让仕子们散去!”豫王建议道,顿了顿补充道:“回禀父皇,其中三个带头的学子已经同儿臣一起入宫了。”
“你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啊!是在边塞待太久了,连宫里的规矩都不懂了么!”梁帝愤怒的涨红了脸,璎嫔慌忙在一边轻轻安抚。
“此事是儿臣自作主张,还请父皇降罪,但是儿臣也是为了平息仕子们汹汹怒气而为之,让天下仕子们看到朝廷还是爱才惜才的,让仕子们看到朝廷绝不姑息科举舞弊的决心!”
“哦?这么说来,你是用心良苦,倒是朕错怪了你咯?”
“儿臣错在先,任凭父皇处置,只是此刻希望父皇能看在仕子们千里赴考的不易上能饶恕他们!”
“难不成还要朕去见他们?”
“儿臣不敢,只是需要父皇传一道口谕,说明朝廷一定彻查此次京试会考的内幕,若是真的存在舞弊,将严惩相关人等,还天下仕子一个公道!”
“好,朕依你,豫王!”
“儿臣在!”
“传朕口谕:朝廷一定查清京试会考是否存在舞弊,让仕子们速速退去,不然御林卫格杀勿论!”
豫王略略惊讶答复道:“儿臣接旨!”
正待豫王离开绮罗苑的时候,被梁帝叫住“立刻让太子、襄王、陵王和京试会考的相关人等来承元宫见朕!”
“是!”
走出绮罗苑的时候,太子第一个冲上前来握住豫王的胳膊,满脸关切的问道:“如何了?四弟,父皇没有怪罪你吧?你没有告诉父皇我也在吧?”
豫王拍了拍太子紧握着自己胳膊的手安慰道:“皇兄放心,父皇不知道你也在,此刻我要去朝阳门外劝退那些闹事的仕子了。传父皇口谕,皇兄需立即去承元宫等候。”
随后豫王转身对一直站在远处等候的三名仕子说道:“三位,方才我已经将情况禀告给圣上了,圣上申明对于此次京试会考一定会彻查清楚还天下仕子一个公道,这会我要去朝阳门外向那些如你们一般的仕子说明,你们三位可愿意一同前往帮我劝退他们?”
三名仕子子均点头表示同意,也正是有了他们从旁相劝,豫王终于说动了聚集在朝阳门外的闹事仕子暂时褪去。看着仕子们离开的背影,豫王的心中的忐忑依旧是丝毫没有减少,因为他马上就得带着三名带头仕子前往承元宫,那里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久离京城的他实在是没把握。
当豫王带着三名仕子走进承元宫时,太子、襄王和陵王以及此次京试会考的五位主考官悉数在场,而稳坐在龙椅上的梁帝闭着眼,所有人都是屏息凝神,整个大殿异常的宁静,静得连彼此呼吸都能听闻。
“儿臣参见父皇!”豫王下跪行礼“回禀父皇,朝阳门的仕子已经劝退了,儿臣带着三名仕子前来觐见。”
三名仕子眼看豫王跪倒也急忙跪下,虽然一个时辰之前在朝阳门外是意气风发,可此刻身处如此压抑的气氛中,又是第一次得见天颜,也是难免心里打鼓。
听见豫王的声音,梁帝睁开眼睛看了下跪的众人一会,方才说道:“平身!”
“儿臣谢过父皇!”
“草民叩谢皇上!”
“你们三个就是带头闹事的仕子?”梁帝声音中蕴含的怒意透过阴阳怪气的语调,听着让人毛骨悚然。而仕子们再也没有当初在朝阳门外的义正言辞了,有两人显然是被天子的气度震得有些发蒙了,迟迟不回话,唯有三人中间的那人还算胆壮,硬着头皮回答道:“草民们正是今年京试会考仕子!”
“叫什么名字?”
“草民名为谭谦”这个叫谭谦的仕子算是很有胆魄了,他急忙推了推身边的两人,那两人哆哆嗦嗦地回答到“草民叫张士、草民是李明。”
“朕听说你们闹事,还撕了榜文?”
“是确有其事”
梁帝狠狠地拍了一掌在龙椅的把手上“大胆!榜文岂是随意可以撕的!”
风云突变的一幕将三位仕子被吓得不由自主地统统跪下,两人已经害怕地浑身颤抖着。
“草民草民知道撕榜文是重罪可是可是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如何的迫不得已,给朕细细说来,若是有半句谎言,立刻处死!”
三人将头埋得更低了,喏喏回复道:“是是”
豫王看着三位仕子,眼里满是担忧和惋惜。
“草民进京赶考只为求一功名,可是可是十年寒窗苦读却抵不过权贵金钱,一时愤恨,因而因而”
“因而你们就撕榜文!”
“皇上!草民知错了,还请皇上开恩!”
“你刚才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有人科举舞弊?”
梁帝此言一出,成博彬、胡子铭等人身子不由抖了抖,在场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了跪在地上的三人。
“草民草民一开始也是听说的,早在开考之前,在仕子们中间就有传言说是有人贿赂了此次会考的考官,必定能上榜”谭谦悄悄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几位考官,继续说道:“本来我们也是不信,可是直到今日放榜放榜之时那传说的几个名字果然是榜上有名。”
听到谭谦的叙述,梁帝的眉头是越拧越紧了“哪几个名字?”
“是是,草民记得有孙锦程、雷信扬、吴哲、马道川,其他其他记不清了。”
“你说的这几人都是本次京试会考的三甲,他们的文章都是朕亲自看过的,你这是在怀疑朕?”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谭谦一边磕头求饶一边不停用胳膊碰撞身边的张士,张士低着头,咬一咬牙抬头说道:“皇上!草民不是怀疑皇上,而是因为因为草民和那马道川乃是同乡,他的学问草民是清楚的啊,他连乡试都没有过!”
“什么?你再说一遍!”当听到连乡试都没有过如今却能位列三甲的时候,梁帝瞪圆了眼睛,既有不敢相信又有不可思议。
“是马道川是富家子弟出身,本就是不学无术,可是他爹一直希望能让他高中以此光耀门楣,这些事在我家乡是人尽皆知啊,皇上完全可以派人去打听,草民没有说谎啊!”
梁帝将龙椅的把手越握越紧,随着脸部肌肉的逐渐紧张,一道道皱纹显得更深了“你们作何解释?”
柳毅已经明显感到梁帝的目光朝自己的方向看来了,作为主考官他责无旁贷,正准备出列回话,却听见背后一阵响动,回头一看竟然是钟霖已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全身哆嗦着。
“皇上!微臣是被迫的啊,皇上!”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现场的气氛顿时凝固。“微臣的确收了那马道川送来的钱财,可是微臣都是被迫的啊,这并不是微臣的本意啊!”
“把话给朕说清楚!”梁帝强压着怒火问道。
“微臣都是被被成大人和胡大人逼的啊!”钟霖夹杂着哭腔倾诉着。
成博彬和胡子铭完全没有料到钟霖此刻来这么一道,急忙慌张地跪倒,成博彬开口道:“皇上,臣冤枉啊,臣不知道钟大人为何如此诽谤臣啊!”胡子铭也是跟着喊冤:“是啊,皇上,臣也是冤枉啊!”
“他们狡辩!皇上,自从傅老夫子故去之后,贡院就掌控在他们的手中了,他们想要攀附孙尚书和雷御史,因而决定将孙尚书和雷御史的独子都列入三甲之中;他们还卖官鬻爵,那马道川和吴哲就是向他们贿赂钱财的!微臣若是不加入,他们就威胁要对微臣及微臣家眷不利啊!”
“钟霖,你休得胡说!”成博彬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
“钟大人没有胡说!”一直站在一边未发一言的陈康继在原地跪下,不去看钟霖,也不看成博彬和胡子铭,一双眼不闪不避地对视着梁帝,“钟大人没有胡说,微臣可以证明。”
陈康继的举动要说最吃惊的怕是成博彬了,他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汗,连头都不曾回,呼吸已经开始急促了。
“微臣是成大人的下属,成大人所做之事不少都是微臣代劳的。马道川和吴哲送来的钱财正是微臣所收,现下就藏在微臣的府中。不仅是他们两人,成大人和胡大人还收受了另外八位仕子送的钱财,也尽在臣的府中,皇上此时可以前去搜查。”陈康继语速平淡、面无表情,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已无关的小事。
“陈康继,你!”成博彬集激动、愤怒、惶恐于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徒留浑身瑟瑟发抖。
“皇上!”
胡子铭刚开口就被梁帝给制止了。
“你给朕住口!来人啊!”
“皇上!”御林军都尉韩汝勋全身戎装快步走进听令。
“立刻派御林军前去陈康继府邸搜查!”
“是!”
就在承元宫侍卫大步走出宫殿的时候,站在宫殿角落的一名宫女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了,快步来到了章含宫。
“贵妃娘娘!”
敬佳贵妃早已在宫中坐立不安了,看到了自己安排在承元宫的眼线回来,急忙问道:“一早就听说皇上急急忙忙从绮罗苑离开了,可是和今早的仕子闹事有关?”
“回禀娘娘,娘娘所料不错,奴婢听到好像是科举舞弊,皇上龙颜大怒,当庭对成大人和胡大人大发雷霆呢!”
“成博彬和胡子铭?”敬佳贵妃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吩咐道:“快,立刻去传话请蔡相前往承元宫!”
“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