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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七八一愣，面露古怪之色，说道：“那个…龙前辈，你将自己关在这个屋子里，足足关了六十万纪……呃，你确定不是‘年’，而是‘纪’？每次念到这个数字，我都以为我疯了，好吧，你关了那么久，然后在快要陨落之前，突然对我说，一场浩劫要来临了……你确定我没疯掉？你没听错，我就是问你，你确定我…没有疯掉？”
“你有病，但是没疯掉。”龙敖苍显然生气了，嗤笑道。
苏七八拍手笑道：“这就对了，我没疯掉，那就是你疯掉了。”
龙敖苍听到这话，突然便怔怔地看着苏七八，一直看到苏七八心中发毛，然后突然仰天大笑，接着变成了疯狂大笑，最后变成了癫狂大笑。
苏七八分明从他皱纹堆叠的眼角，看到了一滴浑浊的眼泪，他不知道这滴眼泪里面蕴含着怎样的沧桑和无奈，但似乎已渐渐明白此刻他的心情。
“没错，我是疯掉了，你就当我疯掉了吧。”龙敖苍停止了狂笑，身子往后一倒，无力地靠在了椅子上，喃喃说道。
“好吧，我们两个，一个是大疯子，一个是小疯子！现在，小疯子想听听大疯子的故事。”苏七八轻叹一声，说道。
龙敖苍拿起酒杯，一仰头，喝干，怔怔地望着虚无。喃喃说道：“两百万年之后，苍龙一族的老巢将正式出现在这一侧的星空，它们的老巢随着星河玉带漂流了整整三千三百万纪。终于要回来了。”
“啊？它们很可怕吗？”苏七八一愣，说道。
“所过之处，寸草不留。”龙敖苍喃喃说道。
“可是……那潜龙书院不是残杀了无数苍龙吗？这些被杀的苍龙是怎么来的？”
“房子住不下了，自然要扔掉一些。苍龙一族的巢穴也不是随便哪条龙都能住的，弱一些的自然要抛弃。苍龙巢穴随着苏哈树外围的星河玉带旋转，转到哪，弱小的苍龙就被扔到哪。”
“呃……怎么不多弄几间房子？”
“臭小子。你懂个屁，苍龙巢穴乃是一件至宝。真正的苍龙强者都是住在里面的。”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多大件事呢，这不是还有两百多万年嘛，好漫长啊。”苏七八拍了拍胸脯。叫道。他修炼至今也不过是数百年，两百多万年？都天荒地老了！
“两百万年，不过是弹指一瞬。”龙敖苍摇了摇头，说道。
“那是因为前辈活得太久了，所以才有这种感觉，对于小子我来说，太漫长了，我只要想一想两百万年这个数字，就觉得脑袋发晕。所以啊，还是管好眼前事，将来天塌下来。不是还有无寐和常小道这两个高个儿顶着吗？”
“也是……我都快死了，还担心个鸟？罢了，我们不谈这事了，喝酒！”龙敖苍似乎想通了，抓起酒杯，倒满。一口喝干。
“这就对了嘛！”苏七八确实不担心，那么久远之事。此时说来有个屁用？
“不过我要提醒你，你手背的苍龙印记，会让你在两百万年之后，死得很惨。”龙敖苍抬起头，嘿嘿笑道。
“到时候还不知道谁生谁死呢。”苏七八撇撇嘴，说道。
“或许…不需要两百万年，苍龙一族的前哨就到了，你看着办吧。”龙敖苍笑道。
“来一条，我炖一条，龙肉我还真没吃过。”苏七八哼哼两声说道。
“臭小子，当着一条苍龙的面，你竟然敢说这样的话？！”龙敖苍瞪眼说道。
“没关系，反正你也没把自己当龙看。”
“不错，我憎恨苍龙一族，更加憎恨潜龙书院，对于你们人族，还算是有点儿好感。”
“不说了，真不说了，喝酒！”苏七八叫道。
“喝酒可以，但是不能用魂力化解，看谁厉害！”龙敖苍拍桌子叫道。
看他那苍老得快要随时倒下的身躯，苏七八哪里会怕他？立刻叫嚣道：“来，怕你啊！”
两人这一发狠，竟是为了面子不惜一切，苏七八酒量惊人，但那龙敖苍也不差他分毫，一连喝了三天，苏七八脸面越喝越红，而龙敖苍的脸色却是越喝越青。
“咳咳！”龙敖苍扶着桌子，剧烈咳嗽了两声，脸色在铁青之中多了一丝红润，一双眼睛藏在皱纹之中竟是几乎看不见。
苏七八放下酒杯，默默看着他。
“别…别停啊，我还未输！”龙敖苍用力拍桌子，大叫道。
苏七八心中暗叹，沉吟片刻，蓦地大叫道：“来啊，我苏七八还未怕过！”
“哈哈，很好，我龙敖苍绝对不会输给你！”龙敖苍猛地站直身子，大吼说道，然后直接拿起酒壶，猛地往嘴里灌！
苏七八嘿嘿一笑，拿起另一只酒壶，同样仰头灌了下去！
这一番比拼，比前面三天的战况，要凶狠激烈十倍！苏七八脸色更加红润，就连脖子和手等裸露部位都已红得宛若熟虾，而龙敖苍却是脸色愈发青紫，喝酒之时，不时还咳嗽几声！
整个院子到处是空的酒瓶子，一片狼藉！
龙敖苍没有认输，一直跟上了苏七八的节奏，尽管苏七八似乎有意无意地放慢了一点速度。
噗！龙敖苍一口酒没咽下，反而吐出了一口血，他一直刻意吊起的气势瞬间低落，脸色一片萎靡，本就够吓人的皱纹仿佛又增加了一倍。
“我输了。”龙敖苍长叹一声，将手中还剩半瓶的酒一抛。随手扔在了院子里，然后他缓缓坐到椅子上，整个身子往后一靠。长长吐了一口气。
“承让。”苏七八淡然说道，同样将手中半瓶酒抛去，坐了下来。
两人竟是就这么沉默了许久，龙敖苍缓缓说道：“你是个好人。”
“你原本可以活一个月，我却与你拼酒，让你少活了二十多天，就这样你还说我是好人？”苏七八淡然说道。
“正因为这样。我才说你是好人。”龙敖苍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顿时皱纹牵起。说不出的慈祥和蔼，“你是个散修界主，刚刚破界，此刻想要知道的东西只怕有很多很多。可是你在这几天，一句都没问我，相反，你陪着我这样一个无趣之人喝酒，却没有任何厌烦。”
“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个好人。”苏七八神情有些腼腆，伸出手，摸了摸鼻子。
“我的生命太漫长了……”龙敖苍目光有些迷离，喃喃说道。“事实上，许久之前的我，已经死了。因为我完全不记得那时的我，到底和什么人在一起，讲了什么话，做了些什么，是否笑过是否痛过是否哭过……生命太长，就会迷失曾经的自己。最近这些岁月，我一直在问自己。我究竟是谁……”
苏七八抬头，望着他，略略沉思。
“你可知道这片星空出过多少疯子？”龙敖苍突然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苏七八缓缓摇头。
“疯子的数量，比苏哈树的树叶还要多……因为他们熬不过岁月、看不清自己。”龙敖苍轻叹说道，“人的一生，在两个阶段会问‘我究竟是谁’，一个是新生之时，一个是将暮之时，回答不上来的，即便不是疯子，也是碌碌无为之辈。”
“如今…前辈可有答案了？”苏七八轻声说道。
“有了，就在刚才，你让我看清了自己。”龙敖苍哈哈大笑，颤抖着，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我龙敖苍是一个见证之人，见证的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时代的来临，否则……这片星空怎么恰好让我推算出了这个数字？又怎么恰好让我遇到了你？我六十万纪的苦守，不过是为了这一瞬的明悟，一切，都是值得的。”
“前辈该不会是在说我吧？我有这么大能耐开创一个时代？”苏七八一愣，惊愕说道。
“你？”龙敖苍斜睨着他，摇了摇头，说道，“你还差得太远太远，我说的是寻星和八芒星之光的领袖，不眠老人无寐和魂咒隐者常小道，他们出生之时，蝗虫一般的苍龙一族已经从这一侧星空转过去，留下一片狼藉，如今他们成长为最强大的修士，苍龙一族带着毁灭，再次来临，试问……这不是新旧时代的交替吗？”
“哦……这样啊。”苏七八喃喃说道。
“拿着！”龙敖苍突然取出一枚玉简，一把拍在苏七八的手心，说道，“这是我参悟无尽典籍，观看数十万纪星河玉带变迁，推算的一些东西，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将它亲手交给无寐和常小道。那样的话，我这一生，便没有任何遗憾了！”
“呃……我连他们俩家住哪儿都不知道，怎么找啊？”苏七八一愣，说道。
“拜托你了，这一份东西，是给你的。”龙敖苍又取出一枚玉简，扔在桌面上，说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在小歌岛任何一个坊市都能买到的八芒星空简介，此刻正是你最需要的东西，不是吗？”
苏七八大喜，猛地点头，说道：“多谢前辈，晚辈太需要这个东西了。”
“我有许多秘术，但都不适合教给你，因为我看到了你的幽冥翼，那是幽魂圣船天眼秘术衍生的法则媒介，你拥有这种好东西，我身上的一切对你来说都不算什么，所以，给你一枚介绍这片星空的玉简，就已足够了。可惜了，若你早生一万纪，说不定你能成为一名大人物。”
“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前辈，这枚玉简对我的作用，比一百个顶尖秘术还要有用！”苏七八没想到还有这种机缘，他没有机会赶去小歌岛，就没有机会系统的了解这片星空，此刻能够得到这个机会，简直是最完美的结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