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把苒姐吼出去后,章淑萍当天晚上就没有再到她房里去看过。她心烦意乱的很,一会儿觉得晨哥太傻,一会儿又觉得倩姐太精,想来想去还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没在事先同晨哥说清楚。其实她也试探过,当时晨哥的表现完全令她失望,无奈之下这才没有和他通气。而现在她则觉得,要是再与他说说,说不定就成了。
他是真心喜欢倩姐的,怎么可能会不想娶呢?现在这么大的反应不过是年轻没见识。她是他娘,教给他,他真能一点不听?
就这么纠结了一晚上,当然不会去管苒姐,而当第二天苒姐没有出来吃饭,她也没有太多心。同莹姐不一样,苒姐自小就不是个安分的。自己用女红赚来的钱也很少往家里交,不是买零嘴了,就是买彩线了,还总爱在外面玩,她说了几次也就罢了,这条街上的女孩子们都喜欢瞎逛,今天一起去你家,明天一起去她家,或者结伴去文光街、门前寺这些热闹的地方。她们这样的出身,也没有太多讲究,同时,将来的说亲对象也会非常一般。
什么小二啦、工匠啦,别说有功名了,能识两个字的都不多。为此李长河说过她,说苒姐以后要丢了他的体面,被她骂了回去,他们现在有什么体面?要不是有莹姐撑着,晨哥读书都难。她也说过苒姐,可苒姐完全不听,她能怎么样?打她吗?关键这死妮子是打也打不改的啊!
而刚吃过早饭,莹姐就来了,和往常每次都带着东西不一样,莹姐这次不仅两手空空,还面带憔悴,对她说出的话,更让她不知怎么反应——她本以为情况已经够坏了,哪知道还要更坏!
莹姐并没有对她说冯氏的事,但晨哥要娶翠竹简直是挑战她的想象!娶一个家生子?一个丫头?一个本来要往老爷床上爬立志要做妾的贱胚子?——这一点,莹姐早先对她透过气。
别说李家了,章家再穷的亲戚也没干过这种事啊!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弟弟就算娶这胡同里的呢,也不能娶一个家生子!姑娘,你弟弟将来是要中举当官的,娶一个奴才,会被别人怎么看?”
“可老爷已经开口了。”莹姐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成亲这么久,她知道曹二爷在很多事情都不太计较,比如她过去每次回来都会带东西,虽然就是一些肉、菜、米面,但相比她带回去的已经太超出价值了。她也算是和其他奶奶太太打过交道的,知道别人并不会这么做。不是说回娘家不会带东西,而是就算带了,也会捎回来些价值相等的,娘家也会让他们这么做,否则婆家必定有意见。
她这上面没有婆婆已不知多省心,曹二爷没有话,她就更自在。可曹二爷要是说了,基本就一定要做,很少有改变,起码她没这个能力。
“那你就再求求他啊,你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他不能这么对你!”
莹姐面露苦涩:“娘,我真的没办法。”
“怎么会没办法呢?”章淑萍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你向他耍找他闹对他撒娇,他大你这么多,你总会有办法的!”
莹姐看着她娘,不想说出自己此时的境遇,可她娘此时的态度还是令她忍不住有一种愤懑:“娘就只想着弟弟,就不想想我吗?我早就对娘说不行,不要这么做,可娘是怎么说的?现在出了岔子又让我收拾,我怎么收拾?我收拾不了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怪我了?”
莹姐叹了口气:“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吧,娘也不必拦着,弟弟昨日就有话呢,也想求娶翠竹的。”
“你放屁!”章淑萍的声音几近尖锐,“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你是他姐姐!你就这么对他?”
莹姐不想再和她多说,转过身就往外走,章淑萍道:“你干什么?”
“我先回去了,昨天我一夜没睡,一大早就起来给娘说这件事,不管娘怎么看吧,反正我这里是无能为力了。”她昨天想了一夜,首先觉得自己过不了曹二爷那一关,其次也想到,要是她真拦着,保不齐下面的人就都要造反了。
她昨天是一个人躺在大床上的,一开始还纠结到底是谁泄的密,后来想想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思了,谁都有可能泄露出去。她过去在府里是有威望,但那是建立在曹二爷对她宠信的基础上。她既没有硬实的娘家,又没有孩子傍身,哪个会真心实意的效忠于她?翠竹早先同她一条心,那是有想头,现在这个想头没了,她会怎么做?
莹姐不傻,很快就想到了倩姐临走时的那番话。她当时听那话只觉得愤怒刺耳,这冷静下来,才觉得可怖!倩姐是故意那么说的!翠竹只要不傻,就会顺着这句话爬。而翠竹傻吗?
如果她是一般的丫头早就找个小厮配了,而在现在的情况下,晨哥就是她最好的选择,如果不发生曹二爷突然对她感兴趣之类的事情,她是会死咬着晨哥不放的!
当时她就出了一身冷汗,也不是没想过阻止,但很快她就想到,如果她这么做了,先不管是不是能成,那就即得罪了曹二爷又得罪了翠竹,顺带得罪了他们一家以及同他们一家有关系的大大小小!
以后她在这府里会更为艰难。
是晨哥还是自己,这并不难选择,更何况她还有充足的借口,而今天章淑萍的态度更让她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现在,她只能靠自己了!
同样一夜没睡好的,还有柳氏。
头半宿她是找章文庆告状,从这一次的事一直说到章淑萍当年偷偷从店里拿布,直把章淑萍给说的浑身流脓,就没一块好地方,又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以后再不和那边有一丝一毫的往来,连晨哥也别想再过来了。
章文庆很郁闷,首先他大姐这么做已经令他窝火了,然后竟然还和他看好的晨哥有关,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啊!不,这不是第一次了,他爹就干过这事!
这要换成其他人,章文庆必然跟着义愤填膺,然后引经据典的帮柳氏下一番结论。可这是章淑萍,这人再不好也是她亲大姐!晨哥再不好也是他亲外甥!所以他什么都不好说,只有在那里闷着头听,不时的嗯嗯啊啊一番。到最后晚了,就晕晕乎乎的睡着了。
没了诉说对象柳氏先是气愤,再后来就开始担心起来了。今天是章淑萍想这个点子,虽然这是缺德一般人不会这么想,可难保不会有第二个章淑萍啊。这倒不是她就觉得自家女儿貌比天仙——虽然当娘的是一定会觉得自个女儿好的,可她也知道倩姐并不是那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章淑萍会在倩姐身上打主意,也绝不是看上倩姐这个人,更多的,还是看到了她身后代表的东西。
他们家现在富裕了,而和一般人不同的是,他们家就还只有倩姐这一个正儿八经的姑娘。天儿虽是嗣子,将来会继承家业,可谁都知道他们不会亏待倩姐的,而她这几年也的确在给倩姐留意这件事。不说别的,连地都准备了一块五十亩的。现在,她正准备再给看一个布行,知味虽然生意不错,到底是别人做主,布行就不一样了,她自己就懂,也能找来帮手,不说多赚钱,总是能挣个日常开销。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不说一般人家,就是在青茗县的富户里,也算是一等的嫁妆了,何况倩姐自己还能赚,虽然外边人不是很清楚她在知味中的作用吧,但亲戚中就有不少人知道她早年是占着砂锅的份额的。
越算,柳氏越担心,所以这天早上倩姐正在高高兴兴的吃面前的煎鸡蛋的时候,柳氏出来了。倩姐这两天喜欢上了煎鸡蛋,那种两面都煎的脆脆的里面嫩嫩的鸡蛋,用一点点酱油,突然就入了她的口,现在每天早上都要配着小馒头吃一个。那小馒头薄薄的,从中间隔开,把鸡蛋加进去,咬一口,又脆又香。再配着加了百合银耳莲子的大米粥,不用别的菜她就能吃的香甜。
当然,章家的桌上是不可能没有小菜的。今天她面前就是四个小碟子,一份小葱拌豆腐,一份调木耳,一份五香牛肉另外一份就是酸辣土豆丝。
有荤有素,有凉调有清炒。还是尤妈子一手炒出来的,现在尤妈子只给章家几口做饭,其他下人的自有其他人负责。她现在也没别的事,一门心思就都钻研到了吃食上,这几样小菜也就炒的非常有味道了。倩姐正吃到一半,柳氏就来了,跟着她的春花连忙给她盛粥,又问她要不要鸡蛋,她摆摆手:“盛小半碗粥就行了,别的都不要。”
“娘这就不对了,早饭是要吃好的,鸡蛋不吃也就罢了,粥却有点太少了,尤妈妈熬的粥香着呢。给夫人盛一碗来。”后面一句是对春花说的,他们家现在用的是那种小白瓷碗,一碗也没多少。
柳氏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她纠缠,待粥上来,挥手让身边的丫头都下了,就道:“你和毅哥的事什么时候定了?”
倩姐一口白粥喷出了一半,虽然她及时偏头,那小葱豆腐和五香牛肉还是都不能用了,拿起巾帕擦了擦嘴:“娘!”
“你别害羞了,你和毅哥的事就连你爹都知道。”
“知、知道什么?”
很少见她这样气急败坏又带了点羞涩的女儿娇态,柳氏也来了兴趣:“知道他心里有你,你心里也有他。”
“哪个心里有他?”和大多数女孩一样,被叫破了心事的倩姐第一反应就是否认,“你们就会瞎想。”
“哦,你心里没他?那我可要抓紧给你相看了。”
倩姐无奈,只有坐正了身体:“娘,你到底什么意思,一大早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
“你和毅哥年龄都不小了,他现在又得了榜首,那就是没跑的秀才,你和他的事我看是可以定了。当然,也不是要你马上就嫁人,我看他是要试试乡试,不管能不能中吧,等他考过之后再说,不行,这样也有些仓促,那就等来年吧。今年说定明年成亲,刚刚好!”见倩姐在那里翻白眼,她又道,“你不要觉得害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之大伦,都是这么过来的。而且,你定了亲,像昨天那样的事也就不会有了。还有,你不要光觉得自己条件好,毅哥得了榜首,不知多少人都看在眼里呢。”
秀才也许并不怎么吃香,可十七岁的秀才还是很少见的,特别还是得了榜首的秀才。有那条件不错又疼闺女的,也会把弘毅当成好人选的。这几天,柳氏就从两个妇人嘴里听出了话音。当然,说的并不是很明确,估摸着是等最后的敲定——没有意外弘毅一定是秀才的,可万一有了呢?
“而且,他要真中了举,你还不见得能抢的到呢!”
倩姐不在说话,柳氏道:“你要心里没别人呢,娘就去说啦。”
“娘!”
“怎么?”
倩姐面孔发烧,但还是道:“这事,总要他先开口的。”
柳氏看着她,蓦地笑了:“好好好,给他这个时间,不过,可不能太久,要是他没这个心思啊,咱们也好早做打算!”
下面的饭倩姐是没胃口了,柳氏叫人过来重新上了菜,倒吃的香甜,还又要了个煎鸡蛋。吃吧,柳氏去补觉了,倩姐却在那里纠结。她觉得自己不该纠结,什么事啊,把那小子叫过来,吩咐一声也就是了,难道他还敢拒绝?可她就在纠结,呆坐了好一会儿,才回屋从箱子里翻出一个石榴红的荷包,这荷包布料用的极好,上面配了绿线绣了两节竹子,取的是节节高的意头,本来,是想待弘毅考院试的时候送的。这是她亲手绣的,虽然下了功夫,但她的绣工在那里,所以只能说用心,却不好说精致。
“不过他敢嫌弃吗?”她哼了一声,把荷包塞到袖里,然后就慢悠悠的来到了院子里。今天并不是休沐,但因为要准备院试,弘毅也没有去学馆,此时正呆在自己的致远斋里用功呢。
作者有话要说:“不过他敢嫌弃吗?”她哼了一声,把荷包塞到袖里,然后就慢悠悠的来到了院子里。今天并不是休沐,但因为要准备院试,弘毅也没有去学馆,此时正呆在自己的致远斋里用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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