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城李家会客室。
李道一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一个肚子微凸的穿着精致悠闲服的男人被管家亲自引了进来。
李道一还坐在位置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管家:“董事长,顾忆希来访。”
他像是才看到他般,伸手示意:“顾侄,请坐,请茶。”
顾侄,顾忆希坐下,管家送上一壶花茶。
顾忆希双手送上一支钢笔,语气一如往昔的没有起伏,但看得出来诚意还是有的:“带了支笔送给李老爷,笑纳。”
李道道谢,单手接过,随手放在茶几上,翘腿继续看报纸。
顾忆希喝茶,一连喝了两杯,期间两人没有交谈,一句话都没有说。
喝完茶,顾忆希道声再见,站起来离开。
李道一也说一声珍重。
两人的第三次见面就这样寡淡地结束了。
但这不妨碍两人的计划实施,执行的人已经安排下去了,见面只是表露互相信任而已,交谈倒是不必。
李道一看向顾忆希刚才喝的杯子,里面还有半杯茶,笑了,这是不是真实的人走茶凉呢?
在李道一眼中,这个顾忆希是那个顾家的子孙,顾家,曾经一起打江山的友人,现在不说敌人,仇人是算得上的。
而在顾忆希眼中,李氏是顾氏上一辈的手下败将,现在的东风。他想借李道一这股的东风拿到自己想要的,为此出卖利顾集团的利益也在所不惜。
在他的眼里,利顾集团本来就是自己的,那现在,他拿一点自己的东西,去换取自己的东西,有何不可?
顾忆希出门,随手戴上卫衣连着的帽子,沿着隐蔽的来路急促离去,管家在前,他跟在后。
远远地被无所事事,到处晃荡的周元看到了。
周元问身旁的李沛:“这个戴着帽子的是谁?这件衣服我也有一件,但他穿得远没有我穿得好看。”
李沛细看了看:“好像是顾忆希,您上次在跨年酒会上见过一面。”
顾忆希哦了一声,毫不在意,继续进去找外公。
周元进去的时候,李道一已经换了个位置,还在看报纸,眼睛闭着假眯,老花镜都快要掉出鼻子了。
刚刚还在桌子上的钢笔已经被拆了,包装盒连同着那去笔被扔在垃圾桶里。
周元进去,李道一假装没看到他。于是周元百无聊赖东摸摸西看看,半晌说:“外公,我想回加拿大了。”
李道一马上坐直身体,瞪大眼,之前端着冷淡的态度马上变得生“气”勃勃:“为什么?”
周元:“这里没得好玩的。”
李道一:“难道加拿大就好玩了?”
周元嗯了一句。
李道一:“深城哪不好玩了?深城不好,就去港城玩玩,祖国的大好河山还满足不了你?”
周元:“外公,你地理....加拿大比祖国大一点。”
李道一吹胡子瞪眼:“加拿大一大半是冰荒原,冷得要死,草也不生,马都不拉屎的地方,哪能和祖国的大好河山相比?”
李道一:“别去了,留在这里好好玩玩,顺便把卓越广场的项目作好收尾,再开一个新项目,我好安插一个高一点的职位给你。职位这么低,什么时候才能接我的班啊。”
周元耸耸肩不置可否,他打定主意了明天就走,过来也只是通知一声。这么想着,他瞅到了桌子上有一个客人用的杯子。
“外公,刚才来的是顾忆希?这家伙没安好心的,他来做什么?”
李道一没有回答他的话,改为苦口婆心地劝他:“周元啊,你留在这不好吗?回加拿大做什么?在这里起码你还认得我和你妈,回去加拿大你就和面对一堆无面人一样,回去做什么?”
周元直接黑线:“老头,你别用力踩我的脸假装不知道我会痛啊。”
李道一跳起来,过去伸出右掌扫他的后脑勺:“小子你还知道痛!你一个人回加拿大我和你妈就不痛了?留在这里帮我的忙!我日后的钱全都是你的,你还要跑到哪里去?”
难道,我去加拿大,钱就不是我的了?逻辑不对!
但周元说:“反正你还年轻,再做三十年没有问题。”
李道一怒吼:“顾家有两个子孙,两个都是大豺狼!还会争产,你也是狼,但是是小狼狗,没志气!”
周元也来了气。
本来,游向晚被顾家的人抢走了,他是又伤又气,现在又有了个更丑的顾忆希来自己家,想打什么主意?
“刚刚顾忆希过来要做什么?你和他有什么交易?”
李道一呼一口气,说:“顾忆希釜底抽薪,想干倒顾泽凯和顾漠希,把利顾集团的股权拿回来由他上位...其实我怀疑,上一次顾漠希中刀就和这个小子脱不了关系。”
中刀?
要动到刀?
周元不动声色。
李道一:“这些脏污我李家的子孙不屑去碰,我们只管看他们三虎争斗就好。”
周元笑:“外公啊,要争产,也得要你或者我老妈子再生一个才行啊。否则,你这一辈子都看不到争产的精彩戏码了。”
李道一:“谁稀罕争产?我是要你这小子长点志气!如果觉得无聊,就去把利顾集团搞倒,我有的是钱!”
周元举双手投降:“这不是我的爱好。外公,你慢慢看报,反正也没我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李道一:“反正除了祖国,你哪也不能去,否则我就叫你妈一哭二闹!”
周元收住准备出门的脚,回转,快被气乐了:“老头,我终于知道我的无赖来源于哪了,分明就是你,老无赖!”
李道一恼羞成怒,追着他打。
周元跑着让他追。
....
蒲柏轩罪名是绑架,故意伤害,雇凶伤人未遂,刑期很长,但不会死刑。
但他在乍得故意杀人。
乍得有死刑,若罪名成立即会被死刑执立行,乍得已经派人过来交涉这件事了。
老鹰和骆驼涉嫌绑架,打人,并供述蒲柏轩指使打人。因为是累犯,刑期同样很长。
除此之外,林强吸毒。
连带着,警方派出大量警力,连夜将痞子的场灭掉,连同欢哥的毒品网络被连根一锅端。
为此公安局还专门开了一场发布会,抓获大批毒贩,破获巨量的货,堪称是公安局的高光时刻。
暗中,局长亲自拜访了王厚霖,并为他颁了好市民奖。但怕黑帮报复,只能暗中进行。
当天,王厚霖就拿着这个奖到医院找顾漠希,不断招摇显摆,乐得什么似的。
游向晚抽时间去看了一下全志勇和华弟,还好两人受的都是皮外伤,最严重的就是华弟两颗门牙掉了,要重新补回去。
一切安然有序。
被抓两周后,蒲柏轩在狱中拿竹片自杀,未遂。
蒲柏轩去看他,隔着玻璃,拿着电话,两人都低头没有看对方。
这几天,蒲柏轩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事情,他问,声音艰涩:
“我回来的时候,你是知道的,对吗?”
“你知道,罗蒋知道,顾忆希也知道?”
“与此同时,顾漠希也知道?”
“我是棋子,是炮灰?所有的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把我当作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引导我完成你们的指令。”
“真是耍得一手好看的猴戏。”
“连你是我哥,都推了我一把?”
“现在,我进来了,你们的计划得逞了。”
蒲柏轩说完了,终于抬头看着这个自小最熟悉的陌生人,不吵不闹,平静无波。
蒲松轩哑着声音,他最近也过得很煎熬,人都瘦了一圈。只说:“你不应该回来的。我告诉过你,顺应,你不明白。”
蒲柏轩:“我回来,这就是我被你们推着去死的理由吗?”
蒲松轩:“你回来的事不会盖得住,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顾漠希手下的王厚霖,他不声不响,但你知道吗?他的关系网通天,手上的私军并不比我少!”
“我知道你回来,也猜到王厚霖知道,但我们没想到,王厚霖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快,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我们低估了他。”
蒲柏轩再重复一遍,非常不解:“这,难道就是你们推着我去死的理由吗?”
蒲松轩闭了闭满是血丝的眼睛,重新张开时恢复了平静,问:“有什么需要的吗?只要能做,我都....”
话未完,蒲柏轩已经转身走了,头也不回,灰色宽大的囚服,竟被他穿出滔天的恨意。
我恨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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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得蒲柏轩坐牢等上庭的顾漠希正坐在沙发上吃葡萄,。
“每次看电视,吃葡萄时总是有人剥了皮送进嘴里,我也算是做上一回皇帝了。”他单手靠着抚手,翘腿,很是得意洋洋,完全没有病人的自觉。
游向晚泼他冷水:“可我总觉得,葡萄里下了毒。”
这么说着,她又剥了一颗喂到他嘴里。
“怪不得这么酸,酸到我牙齿都要掉了...游游,你是不是下了酸毒?好把我醒得更离不开你?”
“嗯,是的。”
“游游,再来一颗带毒的葡萄...”
两人还在笑闹,门被叩叩敲了两下,也没等两人回复,就径直被打开了。
两人一看门口,果然又是王厚霖,也只有王厚霖。
王厚霖把门关上,这次没有拿他的奖牌了,说:“我讨厌你们的葡萄。”
顾漠希:“我懂,因为你吃不到。”
游向晚用另外一只碗装了一些递给他,说:“二哥,谢谢你帮我处理这件事,干净利落,非常棒。”
王厚霖接过葡萄,感激涕零:“还是嫂子对我好。“
顾漠希不耐烦了:“有话快说,然后滚蛋,这里不欢迎你的到来。”
王厚霖怒目而视:“我日夜操劳为了谁,为了谁?过河拆桥,我就是那座桥吗?”
游向晚咬唇,忍不住纠正他:“二哥..过河拆桥不是这样用的。”
顾漠希把起了身的游向晚拉回来坐下:“说吧,情况怎么样?”
说回正事,王厚霖一改之前的嬉闹,说:“外面的新闻铺天盖地,在我们适当的引导和爆料下,真真假假的消息到处都是。”
“由蒲柏轩开始着火,烧到蒲柏轩身上,现在火烧到罗蒋头上了。顾忆希是他的老板,现在就看他会不会止损,把罗蒋推出去保身了。”
顾漠希:“你还是小看了顾忆希,他不仅会保住自己,还会保住罗蒋。代价是蒲松轩将一切罪过揽上身。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罗蒋有恩于蒲松轩,我们也不能强行叫他们恩断义绝啊。”
王厚霖:“哦,这都烧不到顾忆希啊,他也太难搞了,真是烦!”
“那老大,为什么要拉拢何医生?他本来是老爷子的人啊,挖他过来不仅仅用了钱,还动用了我一些压箱底的手段...”
顾漠希:“正因为他是老头的人,用起来才好用。怎么样?什么时候就位?
何医生,港城最有名气的外科医生,精通心肺循环系统,也是上一次顾漠希心脏中刀时的主治医生。
他还是顾泽凯的人!
王厚霖:“他就在外面办公室坐着,今天过来就是和你的主治刘医生面谈。”
所谓的面谈,实际是对口供。
王厚霖:“我这次过来,就想看看你下一步想怎么做?”
顾漠希:“叫李建峰准备子弹,我猜明天或者后天老头子会来这里看我死没死,你叫何医生和刘医生注意一下,别穿帮。”
王厚霖哦了一句,然后说:“那我回去了....还有,你这张床太窄了,要不要帮你换一张大一点的?”
顾漠希瞪他:“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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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漠希没猜对,当天下午顾泽凯就来了,只带了老臣子胡峰,一身黑色西装。
他来的时候游向晚在削苹果,顾漠希在等着吃,双眼看着苹果。
电视上播着电视剧,窗外吹进来一阵风,掀起了米白色的柔软的窗帘,阳光从阳台上照进来,为整个病房镀上一层淡黄色,静谧又美好。
胡峰在门口有礼貌地敲门,等应答了后才把门打开,后退一步,让顾泽凯先走。
顾泽凯进去时,正看到这么一副天随人愿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