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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像是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颗的味道是什么。

站在门外的孟君清楚的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彩蝶出来的时候,借着灯光,看到了她双眼已经红肿,泪水还没有擦干,脸上被打的巴掌印还没有完全消散。想想她以后的去处,无非就是赎身出去,灌哑药,挂铜玉牌。她这个样子不像是被那个梁侍郎赎身出去了,彩蝶是爱惜自己美貌的,那么彩蝶的去处就是铜玉牌了。又一个人走到了那个地方,不过凭彩蝶的美貌应该至少可以挂个银玉牌。只是以后就不能称为妓,只能为娼了。

霓裳没有吃东西的欲望,看着案桌上放置的食物,一点胃口也没有。一夜之间,跟着自己的两个人,一个被赎身,一个去做娼。看着是一个天,一个地。这怨不得别人,只能怨她们自己。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做的每一个选择付出代价。这句话放在这个美丽绚烂的大院子里正好合适。

“倚红,更衣沐浴。”

倚红和倚翠赶紧上前服侍。

稍等了片刻,孟君像往常一样提着热水进去,一样的五个来回,放好花瓣,把桌案的食物收拾好,换下的脏衣服拿出门外。这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都忘记了,孟君忽然想起距离五更的梆子响已经好长时间了。

东厢两个屋子只有第一间亮了灯,孟君提着热水,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后,走进屋子。

彩蝶正对着油灯在擦拭她的琴,彩蝶喜欢弹琴,七根琴弦,一压一拨就会发出好听的声音。此刻她想弹琴,过了今天怕是没有机会再弹琴了。

彩蝶把琴放在琴案上,焚一炷女儿香,轻试几个音,一曲折柳,娓娓道来。

孟君听出彩蝶弹的是折柳,却也不知,她这曲折柳是送给谁,霓裳,梁侍郎,彩衣,反正不会是倚红倚翠。人生何处不别离,万般不舍亦徒劳。孟君伴着彩蝶的曲声,把她的浴桶装了足够的水。水温正好。做好自己的工作,孟君就准备退出彩蝶的房间。却不曾想,被喊住了。

“丫头,过来帮我沐浴吧。”

孟君嗯了一声,把自己手中的木桶放到门外,关上房门,走上前,帮助彩蝶脱掉衣物,摘掉首饰。屏风后面热气环绕,彩蝶闭着眼躺在浴桶里。孟君轻轻的在她肩上按摩,水上漂的是粉色荷花,霓裳夏季用荷花泡澡,她们这丫鬟们只能拾她的牙惠,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们喜欢什么花。

“彩衣要做梁大人的小妾了,三天后过门。到时候应该不会请咱们喝喜酒了,你说这么大的喜事也不和咱们姐妹庆祝一下,也太薄情了。”彩蝶喃喃的念叨。

孟君知道这些话不是对她说的,她也就不去回应,彩蝶可能需要一个人可以讲讲话,而自己碰巧出现了。就算她不出现,有些话还是会说出来的。

“我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弹琴了,我舍不得。”

“我不恨小姐,也不恨彩衣,我只恨我自己。”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那些当官的才是无情无义。”

“我真傻,被哄两句就真的信了,男人,哪有真心啊。”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不清晰,彩蝶像是对自己说的一样。有些话只能讲给自己听。

生活像是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的。更不知道是,当你去吃的时候,这盒巧克力已经被别人吃完,只留给你一个空盒子做纪念。

帮彩蝶绞完头发,走出东厢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天亮以后的吟悦轩一片安静。每天她热闹的时候总在晚上,孟君快忘记她白天热闹的情景是什么模样。

霓裳和彩蝶都已经睡下,倚红和倚翠也回去补觉去了。李大娘站在霓裳的门口,犹如一尊雕像。孟君突然感觉饿了,把从霓裳屋子里端出来的食物,狼吞虎咽,不管是不是已经凉透了,一股脑的灌进嘴里。两年来像彩蝶这样的姑娘,她见过几个,听过的更多。相信彩蝶也听说过很多,很多听说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总觉的自己会是个例外,等看到了结果,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后面人听说中的其中一个。

吃完食物,孟君和衣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睡了过去。不到两个时辰曲大娘进来把她晃醒,睡眼朦胧的孟君看一下沙漏里的时辰,用凉水洗了一把脸,紧了紧辫子。沿着熟悉的道路,长长的回廊,穿过一个小湖,走到最偏西边的院子。院子有个名字是育花室,大家习惯称为西园。一路上孟君的头都埋的低低的,偶尔会一些华服丫鬟经过,细声轻语,笑扉嫣然。孟君没有什么熟人,对那些笑扉嫣然的人也没什么兴趣。只顾低头赶路。到达西园后,先去西房签个名字,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的名字才是许孟君,剩余的时间,大家都唤她丫头,或者罪儿。时间久儿,认识不多的几个人更不记得她原本的名字是什么。

孟君今天需要学习的是,舞蹈,琴艺,工笔画,两张大字,一些简单的棋艺,还有礼仪。这些是每一个进入吟悦轩的女子必须学习的东西,也会有老师为她们的表现打分。那些有天赋的可以根据自己的天赋重点学习那个方面。孟君没有一个出色的,每一项都成绩平平,都在中游的位置徘徊。刚开始也有些人来找过孟君的麻烦,每次她都沉默回应,你想骂,就随便骂,打也从不还手。时间长了,大家也知道她是什么模样了,都懒得理她,努力学好自己的才重要。每年要给各科老师贡献一两银子,本来不多的银两要大大的缩水。规矩在那里放着,她不得不这样做。老师们每个都是人精,知道她实际是什么模样,也就不太为难她。等她出牌子了,也就不需要再到这里来了。完成每天需要学习的东西需要三个时辰,孟君学完回去,简单的在木盆里洗个澡,去浣纱房取走衣服,烧好热水,等着霓裳的沐浴召唤。

这样的生活重复简单,不用是理会别的事情。要是这样一直不变也是好的。每次改变都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成长。今天回来的时候,彩蝶已经收拾好离开了这个小院子。去到另外的环境开始新的生活。现在倚红倚翠近前伺候,不用多长时间,会有另外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会被派遣过来。

隔着纱窗,孟君还是能清晰的看到霓裳今天练习的还是飞天舞。这是一种从西域传过来的舞蹈,这段时间刚刚传进来的舞蹈,霓裳跳的很好,单单是一种舞蹈还构不成霓裳更近一步的可能。快了,进入秋季后八月十六到八月十八这三天是会试,也就是花魁赛。花魁赛每半年一次,这是前进一步的通道,得到的花朵的数量决定你后面半年可以享受到的待遇。孟君知道,霓裳今年的凭仗也就是这飞天舞了。孟君心中计算一番,胜算的机会不大,霓裳有多年来的基础落败的机会也不大。不出意外的话,霓裳还是现在的位置。

今天霓裳提前结束了飞天舞的练习,横抱琵琶用拨子简单的拨出几个音,不一会一首好听的曲调就钻进大家的耳朵里。不知道是什么调子,却是十分的好听。孟君不知道为什么霓裳不把飞天舞和琵琶融合在一起,记得曾经有个壁画是画的反弹琵琶,非常的著名。想想现在应该是没有人能想到这一点的。孟君突然动了一些小心思,也许花魁赛就是一个突破点。

和往常一样,时辰到了,霓裳收拾好一切,带着倚翠和倚红沿着长廊,走向花开院。孟君有不到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天色已经黑了,孟君把油灯调到最亮,拿出自己用粗纸装订的本本。在第一页写下了,霓裳羽衣舞。努力回想自己以前在网上看到的舞蹈画面,用工笔画出能记住的几个舞姿。突然想到两句关于霓裳羽衣的两句诗词就写到了旁边。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

霓裳今天在路上脑子里不停的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又想到即将到来的花魁赛。一场游戏,这次游戏她还是没有多大的胜算。过不了几年,自己连玩这个游戏的底牌都没有了。一个匆匆忙忙走过来的人影撞了过来,才打断她是思路。对方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一身干净的布衣。这个时间能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身后还背着乐器,他应该就是近段时间刚有些名头的编曲人游红玉。霓裳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对方。

“在下冒昧,冲撞了小姐,请赎罪。”游红玉脑子里刚出现一段旋律,整个人都陷入这段旋律了,这一冲撞,得罪了人不说,那段旋律也不见了。懊恼不已。

“大师,多礼。”霓裳并不多言,绕过游红玉继续向前。

一阵淡淡的香风飘过,和其他浓郁的香味相比,这个味道淡了很多,游红玉并不认识刚冲撞的是何人,也没有胆量抬头看一眼,等香风走过,才转身看了一眼背影。心中一股怜惜,又是一个可怜人。这股怜惜刚起,心中一声冷笑压了下去。自己还是一个依靠这些可怜人的可悲人,哪有多余的资格去可怜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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