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赤日东升,朝云散尽。
白彩云头痛欲裂地睁开双眼,一入眼,便是白色的承尘,几根垂下来的红绳绑着刺绣精致的香囊。
她揉着太阳穴缓缓起身:“心月?”
唤了几声,也不见心月那丫头出声。
白彩云自行起来,摸到方桌前,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顿时缓解了口干舌燥的境况,她四顾看了看,阳光从窗格子穿进来,投射在地上,形成一根根光柱,浮沉上下飘飞。
这个时辰了……
“糟了,上课迟到了!”白彩云一骨碌站起身。
她赶紧走到衣桁处,慌慌忙忙穿衣起来。
正在手忙脚乱的时候,门推开了,心月端着铜盆进来了,她把铜盆放在盆架子上,正转身打算看看榻上的小姐醒没有。忽看见一人在衣桁处穿衣系带,心月奔上前:“小姐!你醒啦!”
白彩云嗔怒地看她一眼:“你怎么不叫我,这个时辰去,先生肯定会骂死我了。”
“小姐不必惊慌,今日四夫人已经派人去给先生请休一天了。”心月上前整理因白彩云穿衣慌忙而没有整理好的衣带,“对了,小姐头晕吗?夫人吩咐厨房给您炖了冰糖银耳雪蛤汤,我先服侍您盥洗,然后给您端来。”
一听不用去上课,白彩云顿时放松下来,衣服也不理了,颓废一般坐在床榻上,“唉,早说嘛。”
心月浸湿毛巾,拧干递给白彩云。后者把毛巾整个敷在脸上,向后一倒,睡在床榻上。
“对了,小姐,夫人说今日您要是有时间去找下她,解释下昨晚醉酒的事情。”
“啊?”白彩云敷着毛巾,心慌慌。
收拾一番,喝罢炖汤。
白彩云步履趋慢地往纪氏屋子走去。
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解释,自顾自建立一些子虚乌有的故事,比如心情郁闷、比如大哥怂恿……可是,娘一定会一一反驳,啊,那就更惨了!
索性,还是一五一十照实说了吧。
白彩云进屋子,便见纪氏坐在窗户下,面前摆着一座竹制的绣架,正埋首刺绣着:“云儿来了?”纪氏头也没抬。
“娘,我、我来解释昨晚……”
“先坐一会,等我把这一地方绣好。”只见纪氏手指纤细,灵活刺线,翘指提花。阳光堪堪投在她的脸上,容颜惊美。
“好。”白彩云闻言坐在一旁的锦杌上,静静看着娘绣着。
这一幕,似乎时光停滞,岁月静好。
片刻,纪氏剪了线头,放下针,手里缠绕着线,抬起头看了看白彩云:“说吧,昨日怎么回事?”
“这事儿还要从大哥说起……”
等到白彩云把白大哥与宁仲青狩猎相识、京城出现残尸扰乱民生、大哥泄露自己破案能力被宁大哥邀请破案、查到方府的事情一一说明之后。纪氏听得动魄惊心,惊愕失色。
“天呐,云儿!你可知你只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为何要卷入这样的纷争里面?万一那凶手把你也……娘的意思是这样太危险了,不行,我要去找柏儿说清楚,不能让你陷入这样的境地,你那还那么年幼,岂能无辜牵连。”纪氏惊慌站起。
白彩云拉住她:“娘,那你觉得那些被残害的百姓就不无辜吗?他们被凶手抛尸荒野,我们就这样端坐在深府宅院里面不管不顾吗?”
纪氏止步,联想到凶手的残暴,心里就害怕得很。
“云儿,残害百姓的凶手自有京兆府去23管理,你不必去……”
白彩云打断她:“娘!难道在你心里,我们的命是华贵的命,别人的命就不值一提吗?”
纪氏走回坐下,叹气:“娘不是这个意思。”
“娘,只要你帮我和大哥保守这个秘密,就没人知道的,我们都是晚上出去会面的,等到案子结束,我就不帮他们了,好吗?”白彩云轻轻握住纪氏的双手,一握才发现,手上竟有许多针眼。
“娘,你这些伤?”白彩云看了看绣架上的袄子,心里了然,“你在替哥哥绣棉袄吗?”
纪氏赶紧把手抽回,温柔笑言:“溪儿再过一段时间便要去秋试了,我给他缝制一两件袄子,夜里风寒,保暖用。”
白彩云看了看绣架上的绣纹,绣的是鹤鸣九皋。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刚刚纪氏忙着刺绣的地方便是鹤的一只黑目,炯炯有神,展翅欲飞。
“娘的绣工真好,二哥看见了必定喜欢极了。”白彩云忍不住夸赞道。
“他啊,每次都没说喜欢。”纪氏眼神里流露一丝怨嗔,不过转瞬即逝,“不过,他只要好好读书,将来荣归故里,娘就心满意足了。”
“放心,二哥肯定会中得桂榜!”白彩云对着纪氏灿然一笑。
临近午时,白彩云在纪氏屋子里吃了午饭,和心月从纪氏的屋子出来。门外艳阳高照,碧空如洗,心境如同青空一般豁然开朗。
刚刚回到自己的闺阁,白彩云这才忆起昨日因一直和大哥待在一起讨论案情,忘记了酉时和苏牧的相约,这下糟了,他又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该找谁,会不会傻傻的在那里待一个时辰再走?
白彩云叹气,这个傻表哥。
她慢慢悠悠地躺在床榻上,又想起残尸案与方二公子,内心一阵叹息。翻来覆去,心绪良多,且又有一些燥热难耐,心月见其辗转反侧,上前关心道:“小姐可是有些炎热?”
心月找来一把蒲扇,端来一个小杌子,坐在榻边,慢悠悠地摇着扇子。凉爽的风儿吹得白彩云不一会便沉沉睡去,她一直都有午后小憩的习惯,心月早就习以为然,尽心尽力服侍小姐入眠之后,心月端起桌上的绣篓,拿起一个绣绷,着手绣起来。
绣绷上绣的是一丛丛娇艳的牡丹,鲜艳如同盛开一般,心月一针一线绣地极其认真。
骄阳之下,浓荫之中,鸣蝉得意。
心月一坐下刺绣,便是两三个时辰,片刻也未动。忽而停下,只觉得脖颈酸痛,手臂发麻。随即站起身,扭动了一会脖子。
窗外日晖斜昃,蝉鸣减弱,快到酉时了。
白彩云居然一睡睡到了申末,她起了来。看见心月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扭着双臂。
“心月,你在干嘛?”
“小姐,你睡醒了?您今日怎么这么嗜睡,这都快酉时了。”心月提醒她。
白彩云下了榻,心月为其梳理。
“心月,我带你去个地方。现在你帮我在衣箱子里的最下面拿出一件男子衣服出来。”白彩云吩咐。
“小姐,你要去哪里?”心月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办了寻出一件玄黑色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