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谈睢冉把手里握着的证据悉数打包,托人投了份匿名检举信。其实匿名与否于她都无甚所谓,只不过她不愿应付后续的一系列麻烦。
检举信投出去后,她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让田恬把证据打印两份,分别寄给陈烨尔单位和陈家。
她脑补着他们收到快递时惊愕、羞愤的表情,不厚道的笑了,想必他们收了快递就会知晓其中的利害了。
她忙完这些后就收到石舒阳的短信,他约她今晚一起吃饭,石开阳的事他解决得差不多了,今晚给她一个交代。
谈睢冉应下他后觉得身心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连日来陈烨尔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这种感觉比当初在孙致胜脑袋上开瓢要来得更解气。
晚上,石舒阳把石开阳和陈烨尔的关系和串通一气的行为跟她解释清楚,但对于他是如何找石开阳算账的细节却闭口不提。谈睢冉见他不愿多谈也不再纠结于此。
两人吃过饭后便一同沿着沿江路散步,舒爽的夏风暂时解除了孟霞的热气。他们老夫老妻般相互扶持安静散步,又似年轻情侣般在灯火绚烂的电视塔下拥吻。
两人一路无言,却难得安宁,没有难言的尴尬,只有溢于言表的温馨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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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舒阳第二天早上还有课,谈睢冉赶在门禁前开车送他回了学校。他们在苏大校门口遇见了“不速之客”——沈眉。
谈睢冉看见她时不安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反观石舒阳,倒是镇定很多,似是早就料到沈眉会找上门。
“你妈妈是不是……因为石开阳的事迁怒于你?”如果是的话,她非得内疚死。
他轻揉她的发顶,“你别多想,赶紧回去休息,这里我应付得来。”他说完在她额上落下轻柔一吻,随即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她犹豫了会还是不放心,紧随其后跟了上去。待到他们走近便能察觉到沈眉的不悦,眉宇间满是愤怒。
谈睢冉暗叹来者不善,偷偷用余光打量身旁镇定自若的人,她脑子飞速运转。她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过了一遍,还没来得及想应对之策,耳边响起清脆的耳光声。
她抬头见跟前因愤怒而轻颤的女人再次扬起手,她本能地握着沈眉的手腕。沈眉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因谈睢冉的阻拦而转青,随即愈发涨红。
她甩开谈睢冉的手臂,扬手就要扇她耳光。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石舒阳终于有了动作,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把睢冉扯进怀里。
沈眉见他如此动作,冷笑一声,“哼,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因为这个贱人不惜动手伤了你哥,现在还跟我动上手了。”
她用力扯开他,扬手又是一巴掌。石舒阳冷着脸看她,甚至往她跟前迈进一步。
“解气了吗?要是解气了还请石夫人趁早回去,夜黑风高,以免安全有失。若是不解气就打到解气为止。”
沈眉见他板着脸,声音比往常冷上几分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沉默寡言的次子生起气来堪比冷面阎罗,像足了沈老爷子和沈诚,沈眉多少有些怵他。
她离开前还不忘恶狠狠地剜了谈睢冉一眼。谈睢冉似是没有察觉她的眼神,大跨步来到石舒阳跟前。她心疼的抚上他红肿的左脸,蓄在眼眶的泪珠终是没忍住掉了下来。
他朝她安慰性地扯了扯嘴角,脸上火辣辣的疼因他的笑而愈发明显。她听见他抽气的声音,泪珠子如串珠般往下掉。
他轻叹口气,微凉的唇贴着她的脸颊,把串珠似的泪珠悉数吞下。“不疼,别哭了,嗯?”
他周身的狠戾阴沉的气息因她的心疼而缓和,耳边是她低声哭泣的声音,他心间淌过一股暖流。她是除了外公之外唯一真正心疼他的人。
石舒阳最后还是没能赶在门禁前回到宿舍,反倒被谈睢冉押着回了她的小复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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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花园,谈睢冉用毛巾包裹着冰块,又是冷敷消肿又是涂药,石舒阳的脸才稍稍消肿,可脸上依稀可见巴掌印。
石舒阳见她紧张兮兮忙前忙后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换来她恶狠狠的一眼。
“挨打还笑得出来,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他亲吻着她因为哭泣而泛红的眼角,“有你心疼的感觉真好。”
她没好气地推开他,“傻!”他把她抱在腿上,听见她略带不满的质问,“你对石开阳做了什么?”她实在是想不通他究竟干了什么惹得沈眉大发怒气。
他状似不在意,“你心疼了?”
他见她微微点头,眸色幽深,下一秒却如坠蜜罐。
“我心疼你,早知道会给你惹麻烦,我就自己下手了。”
他低低笑了,“我也没干什么,就是把他打了一顿。”
既然他把他的警告当成耳旁风,他不介意让他长长记性。石开阳就是典型的不打不长记性。
她眼睛瞪大如铜铃,“啊?那你受伤没有?”
石舒阳按住她意欲掀他衣服的手,“他伤不了我。”
她听闻之后松了口气,“那就好,那他呢?”
他眸色沈诚,想起早上沈诚对他说的话,嘴角挂着笑,“没什么大碍,听说折了鼻梁骨。”
她一脸不可置信,“你们是亲兄弟吗?”
“是亦不是。”血缘上的兄弟,实则形同路人,甚至暗地里会给石舒阳使绊子。
他早在石开阳与睢冉“相亲”时就警告过他,这是他的女人,让他离她远点。一年后,他倒是帮起外人挖兄弟的墙角,是与不是已然不重要。他们也从未认同过对方。
石舒阳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只是习惯了来自“家”的恶意,他恨过怨过,至今只剩麻木。石家于他除了生育之恩,再无其他。
他曾经一度怀疑自己只是石家养子,甚至去医院做了亲子鉴定,所有结果都显示他与石开阳他们是亲兄弟,可他却没有受到同等对待。
没有人告诉他答案,直到沈老爷子得知他竟生出此等想法时才与他提起以前的往事。
沈眉是家中老三,娇生惯养,一路顺风顺遂。石开阳出生后,石父一度想要女儿。后来她怀二胎时,石父又奔波各地搞科研,长期的分离让她对腹中孩子寄予厚望,企图以女儿换回丈夫的关心。
可事与愿违,就像为人子弟不能选择父母及家世一样,父母亦没有选择孩子性别的权利。石舒阳的出生让她的希望落空,她甚至不愿意看他一眼。
石开阳有祖父母疼爱教养,石父在外工作,沈眉患了产后抑郁症。石舒阳从出生起就没喝过一口她的母乳,幸在月嫂的悉心照料,他靠着奶粉过了满月。
满月那天,他险些死在沈眉手下,要不是刚好沈诚父子及时赶到,他早就死了。
自那以后他便被沈老带回沈宅教养,过了几年,沈眉生下石暖阳,石父才申请内调。再后来他回到石家,沈眉也不曾正眼看他,石父因一门心思扑在幼女身上,也未曾关心照料他。
父母是孩子行为举止的一面镜子,有父母的不管不顾,加之当时石开阳因祖父母的溺爱生性顽劣,石舒阳在家里没少受欺负。
石舒阳在石家的地位甚至不及宠物狗,就连三四岁的石暖阳也能动手打他。他反抗过,换来的是沈眉变本加厉的打骂。
他渐渐变得沉默寡言,偶有发怒的时候也是狠戾乖觉,为此石家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怵他,也更加不喜他,在他初高中时他们甚至动过把他送到精神病院的念头。
沈老爷子二话不说把人接回了沈宅,不过最后还是帮他请了心理医生。
谈睢冉听闻他的童年过往不禁抓紧他的衣襟,她满心满眼爱护的人居然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而把这些苦痛加诸于他身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本应最亲近他的家人。
石舒阳察觉到她的情绪,轻抚她的后背轻声安慰他,“都过去了,现在有你心疼我,我比谁都幸福。”
她眼睛酸胀,狐狸眼里蓄满了水汽。她始终不明白为何那些为人父母的可以这么狠心,谈童娴是,沈眉亦是。没有经过任何考核便为人父母便是最为可怕的事。
这一切都过去了,他们曾遭受着最恶劣的疼痛,如今相互依偎,这可能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们会是合格的父母的,对不对?”
他莞尔一笑,“会的,我们都会是合格的父母。厚积薄发,涅盘而生。”
“石开阳以前怎么欺负你的?你告诉我,我帮你从他身上讨回来。”起先听闻石开阳断了鼻梁骨,她还有些不忍,可如今她除了恨便只剩气愤。
石舒阳轻捏她的鼻子,“我都讨回来了。”
他不屑于与石开阳纠缠,是以他要么不报复,要么一次全讨回来。这次断鼻梁还算轻的,他之前还用水果刀捅过他,不过最后他也没讨到好,被沈眉痛打一顿,在沈宅躺了三天才勉强能下地。
“哼!你讨回来跟我讨回来意义不一样!”
石舒阳轻笑,所有不快一扫而空。“是,小睢总给我撑腰,看以后还谁敢欺负我!”
谈睢冉仰头咬住他的下巴,“我的心肝宝贝,凭什么让人欺负!”
他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堵住她的唇。她调整姿势让自己更贴近他,以便于他加深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