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兰抽噎着说完她躲在假山后看到的一切,已经是半柱香之后了。在她嚷叫着方少爷不见了的时候,林管家就立刻派人出去追踪了。而随后赶来的蔚成枫听了小兰的叙述,就陷入了沉默。
他出神地盯着桌上跳跃的烛火,眼神冰冷可怖,小兰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看清楚了,真是个男人?”
面前突然出现一双黑色长靴,头顶同时响起蔚成枫沉哑的声音。
小兰忙不迭地点头,抬起泪痕交错的小脸,回到,
“奴婢看得很清楚,无论身形,还是声音,都能辨出是个男子。”
“可是府里的人?”
一想到这种可能,蔚成枫的手都捏起了青筋。
小兰迟疑了下,很快就摇头否决了。
“奴婢觉得不是府里的人。”
“怎么说?”
“奴婢……奴婢也说不好,只是……那个人的身手好厉害,就像是踏着云走来的。他抱着方少爷一转身就不见了,府里的侍卫可能……”
虽然小兰说得断断续续,蔚成枫却大致知道了她的意思,不由多看了地上的少女两眼。这个丫头还算伶俐,也很会观察。运用轻功如踏云一般,的确不是府里的侍卫能做到的,就算他自己,也稍欠些火候。
“好了,你下去罢。明日不用做事,自去管家那里领赏。”
“奴婢、奴婢谢过将军!”
蔚成枫抬手挥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忙叩谢的小兰,又坐了一会儿,才拿起桌上的烛台,往书房走去。
宽大的书桌中央放了厚厚一叠宣纸,最上面的一张因为方雁卿的到来而没写满,留了大半空白。
蔚成枫拿起那张纸,企图从不断重复的三个字里看出什么端倪。
将军,方少爷他……他和一个男子……私奔了!
雁卿……
方雁卿……你怎么敢!
抓着纸页边角的手越收越紧,终于哧啦一声,安静的房间里响起纸张撕裂的声音。
“师傅、师傅!他们回来了!”
林岑端起茶碗刚要喝,跟在他身边当学徒的小六就叫嚷着急吼吼地冲进来。
“告诉你多少回了,稳重点儿、稳重点儿!后面有老虎撵你吗?”
林岑恨铁不成钢地瞪这个急性子的徒弟一眼,把茶咽进肚子里,才道,
“找着人了?”
小六耸下肩膀,摊开两手道,
“不要说人了,连影子都没看到。”
对于这样的结果,林岑并不意外。
将军府的侍卫都是蔚成枫亲自挑选、亲自训练的,虽说比不得宫里的禁卫军,但看家护院从没出过岔子。只要不是武功登峰造极之辈,将军府的门都进不了的,万一进来了,也出不去。
可那个人竟这么厉害,不仅来去自如,还带走了人。若不是赶巧被小兰撞到,可能天亮了才有人发现方雁卿失踪。
见林岑不语,小六又急了,
“师傅,找不着人,将军要罚的呀!”
将军的惩罚一不刁钻,二不残忍,就是打军棍。可军棍打在屁/股上的滋味也不好受啊,不仅不好受,还难看!走路一瘸一拐跟折了腿儿的癞□□似的!
“瞧你吓得个熊样!滚下去睡吧,明天还要对账。”林岑对着他摇头。
小六不肯走,捂着暗自怜惜不已的屁/股提议道,
“要不我再出去找找,说不定方少爷只是溜出去玩玩儿,没准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林岑微微一笑,朝他勾勾手指,小六以为说动了他,欢天喜地地凑过来,然后,耳朵被人拧住了转圈。
“哎哎!疼、疼!师傅,我错了、我错了!”小六哀声讨饶。
“梦醒了吧?”
林岑丢开手,掸掸衣袖上的浮尘,看着小六问,
“你来府里也这么久了,可曾见过方少爷单独出府?”
小六摸着头发乱翘的脑袋想想,老实地摆摆头。那个少言寡语的方少爷只肯跟在将军身边,就是每年中秋上元的灯节,他也不出去看热闹的。
“这不就结了?方少爷出门都有老爷陪着的,就算他这次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也不用选在半夜吧?何况,还不止他一个人。”
想到这个,林岑就隐隐有些头痛。
方少爷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来个大动作。婚宴要用的东西他都采买得差不多了,还好帖子没发出去,不然小姐以后怕是难嫁了。将军的女儿被从小有婚约,还比她年长七岁的准新郎逃婚,想想都觉得精彩得很。不过依小姐的性子,两人倘若顺利成婚,日子难过的倒是方雁卿了。
不喜欢直接拒绝就是了嘛,以将军对他的宠爱,最多责骂几顿了事。可这个方少爷啊,千不该万不该,选择了后果最严重的办法。
打发了小六,林岑就提着灯笼去见蔚成枫了。府里的侍卫都是直接去蔚成枫那里复命,他也得过去问下婚宴的事。
林岑走到半路,就迎面撞上整齐划一踏步而行的侍卫队伍。领头的李飞见到他,抬手命令止步,走过来招呼他。
“林总管。”
“李头,还没散呢?”林岑笑着对李飞点头。
“要领了罚才能散,每人十军棍。”李飞说完,朝林岑抱拳一下,领着队伍继续前进。
林岑提灯笼的手紧了紧,脸上的神色凝重几分。
将军为人处事虽自律严厉,但向来是讲道理的。这次的事明显超出了侍卫的能力范围,他应该不会惩罚才对,除非……
迁怒。
看来将军相当生气啊……
林岑想了想,又沿路折回去了。
婚宴的事相较而言不算急迫,将军也没差人来叫他,自己何必送让门去当靶子?
可小六就没那么好运了。林岑走回自己屋时,床上已经躺了个背朝天,光着腚的壮硕青年。听到他进来,抬起迷蒙的泪眼看他,呜呜地叫道,
“师傅,你又骗我!还叫我回来睡觉,我刚躺下就被俩侍卫叉出去打军棍了!呜呜呜……屁/股好疼,我不管,你要帮我上药!”
“真是,欠你的!”
林岑被他撒泼耍赖的模样逗笑了,从柜子里发出金疮药,又打来一盆热水,动作轻柔地替他处理伤口。
当手指触上对方小麦色的臀/部时,林岑的眼神倏地一暗,但很快,又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