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途把自己父亲的笔记本放回原处,收拾好父亲的物品,又起身回医院。医院这一头,许瑾笙看着自己的丈夫,眼神悲伤而空洞,一直以来,丈夫对自己的悉心照料和包容,自己并不是完全不了解的,她并不是没有做过尝试,她也想全身心的去爱自己的丈夫,可是,许瑾笙能给予自己丈夫的,只有恩情,无关于爱情。她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让自己的丈夫难过,努力做好一个妻子应该做到的本分。她并不是不懂的爱,更不是不具备爱的能力,而是曾经深刻的体会过爱情的浓郁芳香激烈滚烫,一场情事消耗了许瑾笙太多的喜怒哀乐,所以在失去的那一刹那开始就决定将自己此生的爱情紧密的禁锢起来,不再碰触。柳聂于她来说,是恩人,是亲人,是丈夫,是依靠,但,不是她的亲密爱人。
病房外面莫皓琛刚从许途家返回并找到自己的父亲,问道:
“爸爸,你和许途的妈妈认识吗?”
“认识,是老朋友了。”
“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莫赫年眼神飘忽,没有回答自己儿子的问题,只是说道:“皓琛,你先回去吧,我晚点回去,看看这里能帮的上什么忙。”
“哦。”,说完,莫皓琛便离开了医院。
加护病房外,莫赫年沉思着。许瑾笙走出病房,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恬淡的面对着莫赫年。
“瑾笙。”
“莫先生,我丈夫没什么事,谢谢你的关心,你先回去吧。”
莫赫年被许瑾笙的冷漠所刺痛,但还是继续说道:“瑾笙,我们聊一聊吧。”
“莫先生,我丈夫还躺在加护病房,今天没有时间,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聊吧。”
莫赫年在她的提醒下也察觉到不合适,只能说道:“好,那下次,我再去找你。”,说完便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许瑾笙,并说道:“瑾笙,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打我电话。”,然后凝视着许瑾笙,缓慢转身离去,许瑾笙注视着莫赫年的背影,时光已经把他历练的成熟稳重没有了当年的年少气息,线条分明的脸部轮廓和结实挺拔的身材和裁剪得体的深色西装相得益彰,萦绕在他周边的是一个因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而散发出的中年男子自信体贴的迷人气息。这样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男子。
许瑾笙垂下眼脸,表情淡漠。
“妈妈”,许途到了医院,叫了一声正在出神的母亲。许瑾笙回过神来,对许途说道:“许途,妈妈向你道歉,刚刚是我被你爸爸的事情弄的神智有些不清晰,希望你不要怪妈妈下手太重。”
“妈妈,我不怪你,刚刚我也有错,说话不知分寸。”
“你明白就好,你现在陪我去找一下刚刚的医生吧,我想再去问问具体的情况。”
“好”
许途母女找到刚刚的主治医生,说道:
“医生,抱歉,打扰了,我是刚刚你做完手术的病人家属,你能帮我分析一下我丈夫的情况吗?”
医生抬起头,说道:“请坐。你贵姓?”
“我姓许。”
医生看着这对单薄的母女,沉默片刻说道:
“许女士,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你丈夫的情况,很不乐观。他的大脑里残留着很多血块压迫着他的大脑神经,很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许途睁大了双眼,反问道:“什么!?”“你们先不要激动,目前只是我们几个主治医生的推测,现在手术完还没有过24个小时,一切都要依靠病人的求生意念,我们考虑的是最差的情况,也许,会有奇迹发生,我现在通知你们,是希望你们明天不要崩溃,先做好心理准备。毕竟你们还要照顾病人。”
许途母女颓丧的走出医生的办公室,彼此没有说话,在面对灾难的时刻,母女俩的反应平静的如出一辙。她们都是克制并理智的女子,在公共场合不会有太强烈的情绪反应,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支撑住自己接近凋零的灵魂,是考虑更多的现实问题,不能够绝望,不能够放弃,不能够悲伤,因为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第二天,柳聂已经转回普通病房,果然如医生所说,虽然手术后已经过了24小时,但还是没有任何苏醒的征兆,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急促,让这对母女的生活顿时沉重起来,许途瞬间觉得身上压覆着千斤的重担,从现在这一刻起,她需要担负起莫大的责任,她必须迅急的成长,来抵御命运抛给她的巨大难题。许途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她需要像自己的父亲曾经那般的照顾自己一样,细心的照顾他全力的呵护他,还要帮助母亲赚取一笔笔高昂的护理费用,她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不能妥协不能沉堕。
许瑾笙并不了解自己的女儿,看着许途异常的平静,问道:“许途,你害怕吗?”
“妈妈,一切都还有希望,也许爸爸会醒过来。我已经二十岁了,我会理智的看待这一切,我们还有很多别的事情需要处理,我不会让情绪干扰我的,我们不能再出任何差池。妈妈,你不用担心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无论有任何的苦痛,我会和你一并承担。”
许瑾笙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许途,你长大了。”
许途母女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平静的接受了常人无法接受的重大事故,超市照常营业,许途处理完医院的琐事之后照常上课,只是需要每天奔波于医院学校和家三者之间,她们没有任何多余的悲伤,也或者,她们根本没有多余的闲暇去顾及悲伤,现实的问题摆在她们面前,她们需要担负起家庭的责任,需要彼此扶持,需要用强烈的意念去支撑对方,她们不能够放纵自己心里的钝重,因为一旦有一个微小的出口,都会将她们的灵魂完全吞噬。除了坚强,别无选择。
许途没有对自己的同学透露过家里的变故,只是日益沉默,并开始和学校交涉允许其提前开始社会实践。据自己的父亲出事的一个月后,许途终于获得校方的同意,准许其提前开始社会实践。因为现实而不得不提前面对这个复杂的社会,对每一个年轻女子来说,都是残酷的事实,在本该活泼天真无忧无虑的时光里,被逼迫着成长,不理会年轻的身体是否能够承受生活的一切考验而当面迎击,逼迫着自己看清一切世俗规则、人性之间的差异、揣摩对手的行为、推敲别人的语言、和任何有着莫大差异的个体打交道等等,许途并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洪水猛兽,只是按照自己强烈的意念去追寻去探索。而命运交给她的难题,只不过才露出浅显的冰山一角。
项鼎有段时间没有来学校了,他虽然和自己的父亲不合,但是,还是一个非常有担当的年轻男子,央鼎财团是他母亲留给他的财富,也是将来属于他一个人的王国,他从对央鼎财团的付出中弥补着自己对母亲情感缺失的遗憾感,上次的股东大会他虽然也知道会议的重要性,但还是想给父亲一个有分量的警告。最近他一直在熟悉公司的操作流程,悉心的向自己的父辈们请教相关事宜,除了自己的父亲。公司里的工作人员都对这个准继承人尊敬和看好,只是关于他们的父子关系,所有人都不敢多言,只知道这个谦逊有威慑力的年轻人,将来成为他们的领导者一定不会逊色他们现在的项董事。
项鼎只有在心里觉得疲惫的时候,才会来到学校,学校的领导们并不会干涉或责怪项鼎的行为,有默契的给项鼎最大的自由空间,项鼎生活的重心不在学校,学校能给予他的知识也早已在更早的时候便已完全掌握,大学对他来说是安静清新的小花园,如果觉得疲倦不想理会世事,项鼎就会来学校。最近因为密切关注公司的进程,项鼎一直都是超负荷的工作,今天早上起来,看见蔚蓝的天空风和日丽,便来到学校,车子开在学校主道的时候碰见许途,上次的项链事件之后,他有通过莫皓琛了解过这个聪明的女子。他把车停在许途面前,下车和他打招呼。
“许途。”
许途看见他,说道:“你好。”
“最近一直都很忙,上次的事情还没有好好感谢你,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很抱歉,我最近都没有空,上次的事情你不用记挂在身上,小事一桩,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说完便转身充充离去。
项鼎错愕的看着许途的背影,从小到大,他从未被拒绝过。他虽然对许途没有爱慕之心,但这种还没说完话就被对方切断的感觉让他觉得心里略微的有些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