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令天启,林祀受诏——”
林祀话还没说完,就被前院的声音打断了。石斛也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一人一鸟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危机感。这么晚了,皇帝竟然还颁布诏令,想想宴会上发生的事,诏令上的内容几乎不用做他想。
电光火石间,林祀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主意,“师妹,借你一用!”说罢凑到石斛身边低声耳语了一番。
石斛越听眼睛瞪得越大,直到林祀说完下巴已经掉在地上捡不起来了。“林、林祀!……”石斛哆嗦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想说你特么胆子也太大了吧,那好歹也是皇帝啊,你这么逗朱珠也就算了,就不怕皇帝查出来?她还想说她是想当女朋友啊,老被当成便宜闺女是闹的哪样?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但事实上,她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林公子!林公子!陛下有诏,请您前往前院受诏!”院外的仆从急匆匆地敲门。
林祀一把抱起石斛跳下树干,“师妹,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你倒是快点变呀!”
石斛朝天翻了个白眼,这下子什么忧愁哀怨也都没了,“臭小子,你等着!”说完,下一刻林祀怀抱中的小凤凰儿已经变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林祀顾不得许多,连忙回房中扯了块毛毯,把人包裹起来。石斛化形后虽然有衣服,但是这么大的婴儿若是不裹上点什么实在让人生疑。
抹了把脸,假装成刚睡醒的样子,林祀抱着石斛就走了出去。
前院,左相和传达诏令的巴斯在看到林祀怀里抱着的婴儿时下巴纷纷落地摔了个粉碎。巴斯连手里的诏令都快要拿不稳了,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石斛问道:“林、林公子,这、这、这孩子是哪来的?”
他还期望是别人家的,林祀只是代为照看。可是这话问出来自己都觉得蠢。三更半夜,谁会把自己的孩子丢给别人照看,何况,左相府里可没听说有新生儿。
林祀适时地在石斛屁股上扭了一把,石斛吃痛顿时就喊了出来,只不过她现在是婴儿体型,一喊就变成了哭。瞬间明白了林祀的意思,石斛一哭起来就不停了,“哇哇哇”哭得那叫个惨烈。
林祀连忙朝着巴斯和连相请罪,“林祀失礼,小女太爱哭,一时半会哄不下来,还望大人允许林祀带着她一同受诏。”
巴斯只觉得手里的诏令成了烫手的山药,是宣也不是不宣也不是,好好的圣人选定的驸马人选,结果突然间冒出来个会哭会闹活生生的女儿,这叫什么事儿啊!
“林、林公子,这,老夫先前怎么没见过你女儿?”连相指着石斛震惊地问道。林祀住在他府上,可他却完全没发现林祀竟然有个孩子,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啊。想起宴后林祀拜托他的事,他当时要是知道林祀有个孩子肯定立刻进宫去禀报皇帝了。如今诏令下达,可接诏的人冒出个女儿,这、这怎么看都是他失职不察。若是不解释清楚……后果连相想都不敢想。
这时林文和连同等人也都被惊醒了,林文等人还好,早在朱家村的时候便见识过,知道那婴孩乃是石斛所化,连同却是一点也不知道的。在看到林祀有个女儿之后,连同整个人都愣在了那儿,推推林文,像在做梦一样问道:“那是阿祀的女儿?”见林文点头,连同更是迷糊。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他完全不知道?!照那个大小来看,肯定是在法宗的时候就有了,林祀瞒得也太严实了!
等等,不对!他那天去接林祀的时候明明没有,连同平日里大大咧咧,可是心思却转得极快,他四下里看了看,就见一直跟在林祀身边的石斛没了踪影。想想林祀和石斛那奇妙的功法,再想想石斛的真实身份,脑海里突然间蹦出了一个看似极不可能的想法。
“那孩子是不是石……”话还没说完,林苗苗突然间冲过去捂住了他的嘴。别看是个女子,可是林苗苗修习武修,身体素质比连同只好不差。这一把捂上去,捂得结结实实,差点没把连同给憋死。
幸好关键人物都还处在震惊中,没注意到这边。但是,林苗苗的举动却让连同意识到他的猜测确实是真的。也就是说石斛绝不仅仅是九阶圣兽那么简单,若是、若是传了出去……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连、连相,依你之见,这、这可如何是好?”巴斯结结巴巴地问道,诏令一宣,这婚事可就是板上钉钉了,可这,孩子都有了,那万一再跑出个媳妇儿,绫罗公主岂不是委屈大了?
左相此刻也冷静了下来,无论这孩子到底是哪来的,是不是林祀的,至少有一点是明明白白的,那就是林祀肯定已经猜到了诏令的内容,而他也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不愿意。事到如今,这诏令是绝对不能颁布了,否则,闹出来那就是一出大笑话,公主丢不起这个人,皇帝更丢不起这个人。
“巴斯公公,这诏令怎么字糊了?可是路上沾了水?”连相突然说道。
巴斯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了过来,连相这是帮他找台阶下呢,连忙顺着说道:“左相不提,奴才都没注意,怕是路上太赶,掌心里的汗给浸湿了,这字迹不清可如何是好?”
“公公不如先回宫请示陛下,这折返是小,若是传达错了陛下的诏令可就是大事了。”连相回道。
巴斯连连点头,“是、是是是!奴才这就回宫请示陛下。”说完,立刻带着侍卫离去。
其余人站在一旁看着连相和巴斯一唱一和,心知肚明,却都还一副惋惜惊讶的表情,石斛尽职尽责地哇哇大哭,毫无停下来的趋势。左相松了一口气,看看林祀,又看看连同,最终长叹一声,摆摆手示意他们各自回房休息。自己则匆匆收拾了一番,入宫向皇帝请罪。
夜澜城,敬安殿。
“你说什么?!林祀有女儿?!”皇帝本是在殿中等待巴斯颁布诏令后回禀,却没想到等来了这么个消息,顿时火冒三丈。气愤之余更多的是羞恼,“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人事先禀报?左相呢?宣左相来见朕!”
话刚落,殿外一声通传,左相求见。盛怒中的皇帝直接回了一声:“让他滚进来!”
左相一听就知不好,这次可算是撞在了火山口上,当下滚入殿中磕头请罪,“臣罪该万死,臣老眼昏花,察事不明,竟不知林祀已经有女。还误以为其乃良配,将其举荐于陛下,实在是死罪、死罪!请陛下责罚!”连相一开口就把所有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甚至连皇帝赐婚都说成是自己劝说的结果,如此一来,等同于说皇帝没错,都是他的错。
如此一来,皇帝的羞恼顿时去了一半。他没错,错得是左相,是臣子蒙蔽视听。既然错不在他,那他也没什么可恼的。婚事也是绫罗自己开口求的,他疼爱女儿,所以才想成全她一片痴心,这有什么错?没错,错得是林祀!早有妻女却不上报,瞒骗帝王,他好大的胆子。
不过一瞬间,皇帝已经完成了从犯错者到无辜受害者的心理转变,且转变地顺理成章,毫无压力。
“来人,将林祀抓起来!”
“陛下,陛下,万万不可!”连相一听就知道皇帝这是迁怒了,此事从头到尾其实真没林祀什么事,皇帝想拉拢人,想尚公主,可是如今丢了这么大个脸。皇帝没错,错得是他、是林祀。
皇帝不悦地看向左相,“左相还有何话要说?”怒气外露。
“陛下,林祀调查人口失踪案有功,若是因此将其抓捕,难免会引起非议。”连相苦口婆心地劝。
“哼,人口失踪案告破非他一人之功,小子竟敢侍功生骄不成?”
连相心底叹口气,这功劳还不是陛下你帮忙吹出来的,如今全天下都知道林祀立了大功,你却又反口,这叫什么事儿啊!想是这么想,话却绝不能这么说,“陛下,诏令还未颁下,此事尚可补救。何况,林祀毕竟是法宗弟子,又是不世出的法修天才,若是在此事上宽宥一次,他必定感恩戴德,感念陛下的仁厚,也令世人明白陛下的惜才之心啊!”
皇帝这才冷哼一声,却没再说话。左相心知皇帝这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
翌日天明,宫中传下诏令,赐下赏赐无数,称皇帝对林祀十分欣赏,字里行间尽是惜才之意。但是,昨晚的事在有心人眼里都看得明白。再想想这诏令中只有金银赏赐,对于官职丝毫未提,这就值得玩味了。
林祀有个女儿的消息不胫而走,众人纷纷打听女儿的母亲是谁,出身何门何处,却不得结果。于是,流言越传越玄乎,没过多久就演变成了不同的版本。
事件的中心人物却在一片尘嚣中悄然启程,离开了天歌城。
“呼——总算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为了掩人耳目,令人不起怀疑,石斛这些天一直保持着化形的状态,将离则幻化成凤凰的形状,跟在林祀身边。石斛本想让将离变作婴孩的,可是小团子死活不喜欢让林祀抱,没办法只能她继续扮闺女。吃喝拉撒身不由已,简直不能更憋屈,一离开京城便迫不及待地变回了鸟。。
林祀好笑地看着她,“开心了?”
石斛:为什么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错觉!一定是错觉!
“你说连相相信了吗?”石斛转移话题,舒展翅膀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站在车辕上晒太阳。
林祀见状摇摇头,“信或者不信又如何,事已至此,都不可能再把我拖回去了。”
“让你因此失了帝心,失了晋身的机会不觉得可惜?”
林祀摇摇头,“当今非明主,也没什么可惜。何况,我本志不在此。”
“哦?那志在哪儿?”石斛好奇地凑过去。
林祀直勾勾地看着她,只把石斛看得有些不自在。
“看什么看,问你话呢!”
林祀这才转开眼,悠闲地驾着车驾,仿佛不经意地说道:“过几天我打算结丹了。”
“什么?!”石斛一听顿时不淡定了,臭小子又要走在她前面了?
林祀突然靠近,揪着她的翎羽漫不经心地说道:“还是快点改改化形吧。”
石斛没听清,凑上去追问:“你说什么?”
林祀扬鞭打马,风里隐约传来一句:“没什么。”
石斛气得牙痒痒,登时回道:“说话不清不楚,蹲茅坑没纸!”
林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