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狠骂了一顿,孝道使得郑云卿无法继续辩驳,他杵着两条胳膊,低垂头颅坐在圈椅里,很不服气的样子。
兄弟俩离开郑司令的书房,一前一后走在院子里。
遭到父亲否定,郑云卿心里是不痛快的,他闷着头一味走着,也没跟严雪镜搭话。
严雪镜跟在他后头,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也甚稀奇。自家表弟不是个权利欲强烈的人,甚至为了他过于散漫的性子,他姨父还跟他抱怨过。
怎的经历这一次,他忽然就对权利如此上心,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云卿。”他叫住他。
郑云卿顿住脚步,等着他。
他走至他跟前,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你是真的想得到总理那个位置?”
郑云卿难得肃容,盯着院中的一只水缸,点点头,“想。”
“但你父亲说的对,那个位置应该交由心怀家国之人去坐的,只为一己之私,不顾百姓死活,那不是君子所为。”他表哥劝导他。
他讥诮一笑,“那柏再贤就是君子?”
“他虽非君子,但这几年来,好歹百姓能安居。”严雪镜就事论事。
郑云卿愤慨得挥舞胳膊,“那也是我们郑家替他守的江山,不然西北王动乱,南方军虎视眈眈,他能高枕无忧,稳坐总理之位?”
严雪镜郑重得看他,忽然说道:“当初竞选总理之职,与柏再贤争位的还有另一位。你父亲当时是同时接到这二位的邀约的。思索一番后,你父亲才选的柏再贤,你可知为什么选他?”
对于他提起的当年之事,郑云卿回想了想,父亲似乎有说起过,但那时他对军政之事并不上心,故此并不太明了。
他摇头,表示不知。
他表哥解答道,“当时,与柏再贤争位的是一个职位比他高的人,但最后你父亲选择了柏再贤。柏再贤那时虽仅是一个小小金融委员会委员长,然此人长袖善舞,极善纵横之术。加之他外祖父一族早前便是朝廷股肱之臣,人脉极广。如今的新政府有很多是当时朝廷官员的后代,与他外祖家联系密切。
另外一个人,虽然家世出身可以与之抗衡,心机手段却不如他。你父亲与其说是雪中送炭将之送上高位,不若说是锦上添花让他顺利就位。
你说你要与他争一争,凭着郑家军的势力不是不可以。但一来你争位实非为了黎民百姓,二来,怕是会有一场恶战。如今他有了南方军这个助力,届时若引起战事,百姓饱受战火之苦,你忍心么?”
说到这里,严雪镜苦口婆心想劝一劝他。
哪知郑云卿大有一意孤行之势,“君王之路从来就是建立在大牺牲之上的,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就是这个道理,待掌握山河,我善待民众即可。”
“云卿!”严雪镜也生气了,“你怎能将万千百姓的性命当做你步上权利之位的踏脚石?如今天下大定,你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置百姓与战火之中。”
“大定!”郑云卿猛地回头,漆黑的眸子直直看着他表哥,他问:“哪里大定了?你可看到这安定之下有人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残害妇孺,又将脏水泼到别人身上?你可看到无辜之人被冤枉,饱受牢狱之灾,却只能忍气吞声?这算什么大定?这全是粉饰出来的大定!我就是要打破这种假象,让那人露出他阴毒小人的真面目。表哥,如果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最好,若不能,也别阻拦我。”
他胳膊一甩,头也不回得走了。
严雪镜伫立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沉思不解。
一路想一路走至外头大院,郑云卿的汽车夫正在擦拭车窗玻璃。他站了站,走上前去。
汽车夫一见他,立刻跟他鞠躬问候。严雪镜点点头,问他:“今日是你开车送你们家少爷去的总理官邸吧?可有遇上什么人?”
那汽车夫想了想,摇头:“小的没资格进去,不知道少爷遇上什么人了。”他忽然眼前一亮,“倒是咱们回来的时候,搭上了一个人。不知是不是严会长说的人?”
“你们搭上谁了?”严雪镜问。
汽车夫干脆利落得回答:“是云医生。”
严雪镜一愣,“她?她怎么在总理官邸。”
“听说是去请辞的,说不能胜任总理家庭医生一职什么的,具体小的就不清楚了。”那汽车夫摸了摸后脑勺。
是因为云都!云卿想得到那个位置不是因为外室之死,而是为了云都!
云都辞职必是因为早前的“误诊风波”,她到总理官邸辞职,被云卿遇上,云卿怕是要为她感到不平,所以才有忍气吞声一说。
为了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他想保护的人便是云都了。
这一刻,严雪镜恍然悟了。
悟了之后,拳头在衣袖里紧握,他忽然厌憎自己的理智清醒。
为了云都,云卿不怕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要去与柏再贤争上一争。而他呢,他连与云都在一起的勇气都没有。
自己如此可鄙,他有什么资格训斥云卿只为一己之私。
他根本没有资格!
踩着沉重的步伐,他缓缓走出郑公馆。
秋日阳光熏人,他却觉得遍体生凉。
他的心是冷的,身子又怎能不凉呢?
郑云卿的汽车夫摸摸后脑勺,怎的严会长听了他的回答如此的失魂落魄?他说了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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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六子如约来拿那个小金佛,杨珠儿将东西交到他手上,揪住他的衣袖道:“以后你拿我的东西换钱得给我留一份出来,说不定哪天我被严家赶了出来,我得有钱傍身。”
冯六子甩脱她的手,嬉笑:“你怕什么被赶出来,你乖乖呆在严家,我还指望你多给我拿几回呢。”
想不到杨珠儿拧着帕子愤愤然的咒骂,“我也想长长久久得在严家呆下去,可恨那个云医生从中作梗,逼得我待不下去了。”
冯六子疑惑,“哪个云医生,你跟此人有甚关系?怎的她还逼得了你?”
杨珠儿便把云都跟严雪镜的关系说了一遍,又把严雪镜弃她而让严母收云都做义女的事学了一遍。
冯六子摸着下巴,半晌道:“我去教训教训那个云医生,叫她不敢答应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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