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探秘
出了流华宫,蔚央和景炎帝顺了一道,期间两人没有半句的交流,气氛还算无声的和谐。到了她该折去内务局的路上,她清了一下嗓子说:“皇上,臣妾要先去一趟内务,便不能陪皇上了。”
景炎帝停住脚步,又转身看着她,顿了顿道:“疼吗?”
啥?哦哦,他估计是在说她额头,蔚央回道:“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事。”刚才只顾着揣测淑妃和皇帝对话的信息量,没怎么注意被撞的额头,经他这么一提醒,她倒是真觉得有那么点儿的疼。
景炎帝向她走近两步,蔚央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他止步问:“皇后很害怕朕?”
是,她很害怕。虽然你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不爆不怒,可是能登基为帝,一统四方,你那种王者的强大内心是她这种小人物不能比拟的。你出个气儿,她都要揣摩半天这气儿是吃撑了出的,还是你正在蓄势待发准备掀起别人的波澜,还是你就是单纯的出个气儿。
“皇上贵为天子,自是不怒而威,天下无人不被皇上的威仪所震慑,臣妾自是不例外。”偶尔拍一下马屁也许会免去某些不必要的麻烦。
景炎帝淡淡道:“唔,说的虽然是事实,但能否请皇后说话的时候看着朕的眼睛?”
蔚央茫然的抬头看着景炎帝,他这时又朝她逼近了一步,她忙低头做不知所措的惶恐状。此间她看见景炎帝的手出现在她的视线,而且离她越来越近,她干脆右腿向后一撤,利索的扎了一个马步,一脸警惕的看着他:“摸一下五毛啊!”
景炎帝的手停在半空中,气氛有那么点尴尬。
她额头立马流下三排冷汗,她干笑的不救道:“呃,这个……这个是臣妾家乡的一种调侃方式,一般起到暖和气氛的作用。臣妾瞧着这一路皇上都没开过口,所以活跃一下气氛……呵呵……”蔚央用手捋垂在耳边的头发,笑得很不自在。
景炎帝静默了半晌,他问:“还记得怎么演茶吗?”
“嗯?什么演茶?”
“一点都不记得了?”
“……还请皇上明示,臣妾不明白您指的是什么?”
他如子夜的眼眸开始审视着她:“皇后身上有种陌生人的味道,你,到底是谁?”
蔚央觉得后脑被劈了一道惊雷,脸色变得不好。
“朕查过你的背景,茶商之女。”他说,“朕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的濮茶演的很好,第二次第三次的国山茶亦是颇令人赞赏,你真的什么都忘了?”
说真的,她是第一次知道她还懂茶。对于曾经行书翰墨从来没和她说过,她想也许是以前的她受了太多苦,他们心疼她所以不愿提及,所以她也没有开口去问。
蔚央低着头冷清清道:“皇上不是知道臣妾记不得以前的事么,何须这般为难臣妾?”
“如果有机会让你去了解过去的自己,你愿意吗?”
“一切顺其自然,但也要符合时机,该是臣妾知道的便不会错过分毫。”
“对过去不好奇吗?”
“过去便是曾经,好奇又不能改变现在,何必在意。”
“净说漂亮话。”
“皇上又不是臣妾,怎知臣妾说的是漂亮话而不是真心话?”
“朕听得到你的心声。”
“皇上说笑了。”
“蔚——然——”
冬月初三,熙和公主的两周岁生辰宴,流华宫内蔚央为了座上宾,景炎帝稍后才到。
自从恢复后位之后,她才深切的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搞销售和公关的潜能。假惺惺的对着那些不喜欢的人,开始会觉得有意思,长此以往周而复始的费心费力,她越发的力不从心了,再加上最近被梦魇的折磨,今日被敬了五樽酒就开始犯晕了。
陈锦曦说是给蔚央腾出一间阁屋小小休憩一下,毕竟生辰宴才开始,蔚央也不好急着散去。
那个叫做茂陵的宫女领蔚央入了一间暖阁,落座后又给蔚央呈了一盅醒酒汤,蔚央看着灵芝蜂蜜醒酒汤一瞬才掩袖将汤一口气饮尽。喝了汤之后她趴在软榻上说要眯一会儿,茂陵和夙篱均无声退了出去。
门关闭后蔚央睁开眼,翻了个身平躺在榻上,双眼看着房梁发呆。
大概十五分钟左右,她翻下床,从袖子里取出一条酒味浓重的棉布帕子拧干,在看胸前也是湿漉漉的,还能闻到蜂蜜的味道,还好衣服是深色的绛紫不是很明显。现在她前胸一片凉飕飕的发寒。
在这宫中不能不防,陈锦曦有足够的胆子借用茂陵的手将她害死,那碗汤就算是没有毒她也不想喝。没醉,要醒酒汤做什么?
提着裙子摸到门口,没听见什么动静,茂陵是陈锦曦的贴身侍女不能不去宴会帮忙,夙篱估计在外面。把门开了个小缝,果然只有夙篱正缩着肩膀揣着袖子守在外面,檐前的灯笼将她的影子缩的很短,就踩在脚下。
蔚央将门缝开大了点,低声唤:“夙篱,夙篱……”
夙篱愣了愣,才发觉是身后有人再喊她,转过去看到蔚央露个脸鬼鬼祟祟的,她睁大眼睛:“啊,娘娘你原来……”
“嘘!”蔚央脸都急绿了,她怀疑这丫头是不是走了后门儿才当上这从三品凤仪女官的。
夙篱噤声,缩着肩膀走到门前压低声音:“娘娘你没醉啊,奴婢都被你骗了。”
蔚央瞅了她一眼说:“脱衣服!”
夙篱皱着拧着眉:“啥?”
蔚央穿着夙篱的红梅色上衣白色下裳的宫女装,夙篱只穿着一件雪青色的内衬,她抱着双臂说:“娘娘,奴婢好冷,没衣服穿了。”
蔚央一扬下巴说:“诺,本宫的那套可以为你遮一下羞,不过就是有点味道和有点湿,本宫相信万能的夙篱定能克服的,对吧。”
夙篱瘪着嘴很是委屈,蔚央拢了一下自己抓的双丫髻,对夙篱歪头眨了眨眼睛天真道:“奴婢可人儿吗?”
夙篱还是瘪着嘴,不发表意见。
蔚央收了脖子,清了一下嗓子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本宫有件重要的事要去探个明白,你先在这里顶一会儿。”
夙篱来不及申辩,蔚央已经闪出去了。
宫里的人都去忙活生辰宴了,流华宫的后园几乎没人。前方有一个类似杂役打扮的宫女,蔚央在拐角处守株待兔,杂役宫女快来的时候她低头走出去,迎面就和那个杂役宫女撞上了。
抓住要摔倒的杂役宫女:“啊,对不起姑娘!”蔚央戏来的很快。
曾经她也在这里待过,她知道奴才和奴才之间并不是很团结的人群,所以就算是共事在一处还是有认不出来的。但是为了保险,蔚央用藏在指甲里的一点棕色妆粉抹在双颊,这样会显得脸瘦很多又用描眉的黛笔将眉毛描粗了小半,这样会显得英气一些;鼻梁两边又用棕色的妆粉打暗影,这样会让鼻子立体,双眼的距离拉近一点。
再说杂役宫女一身粗布,见到蔚央这么好料子的宫女装,卑怯的连头都没抬起过:“是奴婢瞎了眼撞了姑姑,还请姑姑恕罪。”
蔚央不好意思:“是我,是我莽撞了,姑娘你没事儿吧?”
杂役宫女像是第一次受这种尊重,好一会儿才回道:“奴婢没事,谢姑姑关心。”
蔚央笑道:“我是昭纯宫里的凤仪女官,我叫做夙篱,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夙夙。”
杂役宫女沉吟了一瞬才道:“夙篱姑姑好,奴婢叫小敏。”
“小敏,小敏,我记住了。”蔚央表现的很欢喜,“听说我家主子以前在这里,不知道住在哪里,我真好奇,小敏知不知道在哪?”
小敏惊恐的向后退了两步,她欠身道:“夙篱姑姑,娘娘有令,以后关于皇后娘娘的话绝对不可在流华宫提起,请恕奴婢不能说。”
蔚央语气诚恳:“所有的人都在前院,你就偷偷告诉我一人嘛,没人会知道的。小敏你要知道,皇后娘娘最近气色非常差,我这个做奴婢的瞧着着实着急。想方设法的让娘娘好过点,可是我又想不到点子,所以趁着我家娘娘在寸心阁休息的空档来娘娘以前的地方看看,有没有法子能让娘娘开心一点。小敏,你能理解我这个做奴婢的心理吗?”
小敏似是有触动,她左右了一下才说:“也不是什么好的过去,姑姑听了只会更加难过。”
蔚央顿了顿,问:“能告诉我吗?”
小敏四下看了看向蔚央迈近:“那时候皇后娘娘是流华宫的二等宫女,长得算是我们奴才中最好的,淑妃娘娘也算是挺看重现在的皇后娘娘的,听说打算培养成近身侍女做心腹的。可是自皇上看了现在的皇后娘娘演茶之后,来流华宫的次数突地就多了,而且会指明让皇后娘娘去单独为皇上演茶。
后来,流华宫里都在流传说皇后娘娘是狐媚子投胎转世,媚惑皇上,淑妃娘娘很心痛的将皇后娘娘贬至无品阶的宫女,每天对着一堆干柴一砍就是一天,听说双手经常被折腾的血糊糊的。主殿的那些个奴才常常来欺负皇后娘娘,奴婢就见过一次,那个粉衣的木槿带头给皇后娘娘灌丹砂,说是皇上的旨意。太医署的医女曾经告诉过我们,那是一种会损害身体健康含有毒素的避孕或是堕胎的药物。
没过了没多久,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娘娘又把皇后娘娘的品阶升了回去,继续每天端茶倒水煎药的活计。平静了一阵子,皇上又来了,听人说当时有人看见皇上指着跪在地上的皇后娘娘说:‘朕给你皇后之位,你要不要!’当时淑妃娘娘也在场,皇上的语气听起来非常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