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森,或者我可以叫你楚何。很久之前,我就想见见你了。”
当楚何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他刚刚将天心剑捡起来,惊骇之下差点没将短剑一把丢出去。
“你是谁？”
“我的身份很多,你可以叫我前辈,真君,长老,都随便你。我的本名是什么？我忘了,很久没用过那个名字,现在别人都叫我陈百变。对了……你的‘七颜琉璃万宝心诀,没练到家。”
百变真君,陈百变。设计谋夺丹阳神剑,不惜让亲生女儿秘密潜伏在乾阳武宗,最终却因为一个意外功败垂成的幕后黑手。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楚何就一直身处那个局中,现在,他终于“见”到了重重迷雾背后的那名棋手。
一个瞬间,楚何心中甚至有了几分唏嘘,但这种情绪很快被他压了下去。面对一个存活了不知道多少年,见识眼界远在自己之上的人物,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应对。
“让前辈见笑了。”楚何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作风。他很清楚,陈百变来找他,他才是占据先天优势的一方。
陈百变沉默了好一阵,才又突然开口,声音直接传入楚何心中：“在中州过得还舒服吗？”
“还好。”楚何惜字如金,似乎多说一个字都嫌费力。也幸亏他早年有和心魔如此交流的经历,要不然还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
“呵呵,面对楚烟岚……不好受吧？”
楚何的嘴角抽了抽,呆滞的目光一下子恢复清明,这意味着他将大部分心神抽回了现实里,御剑的动作也猛地一顿。
“怎么了？”方、陈两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楚何勉强冲着陈祁玲笑了笑,又不能说我跟你老爹谈事呢,只好说道：“有点事,你们等我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话音一落,也不等两人回答,身影已经极快地向着地面上冲去,落入一处小树林中,彻底消失在二女视线里。二女再次对视一眼,不明白他搞什么名堂,也只得跟着暂缓脚步。
身处无人能察觉的阴影之中,楚何才觉得自己有了些安全感,沉声说道：“前辈在乾阳武宗里,眼线也不在少数吧？”
“眼线？不不不,我只有一个分身在那边……叫韩玄。”
“你……”楚何第一次在面对别人时,有了一种被人彻底掌控节奏的无力感,可他的思维却忍不住四散开来。
韩玄就是陈百变本人？他为什么要自己毁了他和陈祁玲的心血？
“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陈百变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笑意,“真是的,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无情的人吗？神剑再重要,还能有我女儿重要？”
楚何眼睛眯了眯,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说道：“乾阳武宗那边都知道了？”
“知道了。”陈百变突然有些无奈,“我原本想把你保下来的,谁知道你小子跑得这么快？”
楚何就有些挠头,他早先哪知道所谓的意外,其实都还在幕后之人的控制之中？不过就算知道,他恐怕也只会跑得更快,他向来不喜欢将自身安危交到旁人手里。
见楚何沉默下来,陈百变也乐得多给他透露一些信息。
“乾阳武宗公布了一份叛徒名单,楚何的名字不在上面……不过这只是顾忌与楚家的关系而已,真实情况如何,我想他们都很清楚,楚烟岚也迟早会知道。”
楚何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又问：“叶尘呢？也是你带走的？”
“不是。”陈百变倒是一副言无不尽的模样,叹了口气,又有些深沉,“方少白这个人,不简单。”
陈百变没有说下去,他知道楚何能明白他的意思。
方少白吗……楚何又想起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言谈之间却给人莫大威压的身影。或许他并不像自己和凤凰老祖想得那样,什么都不知情？
不管怎么说,陈百变并不居高临下的态度,还是赢得了楚何的好感,毕竟人家给他带来了他此时最需要,又不敢大张旗鼓去打探的消息。
“前辈来找我,可是有事吩咐在下去做？”
陈百变也不否认,当即道：“来中央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来？楚何一下子抓到了陈百变的用词,心中浮现出一丝笑意,却没再说些什么。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悬空岛上,一个明眸少女正死死抓着一份资料,因为过于用力,手指关节处甚至隐隐发白,更显出她难以平静的心情。
许久之后,少女终究还是放下了资料,沉着脸开口。
“这么说来,从进入乾阳武宗开始,那个楚何就是假的？”
“应该是这样。”在少女面前,正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宫装少妇,她顿了顿,“在宗门里,不太可能玩出偷天换日的把戏,这批人都是在外面就掉包再送进来的。”
少女缓缓低下头,声音却少见地有些沙哑：“婶婶,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宫装少妇略带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点头离去。这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情愫,她自然是明白的,甚至也是她有意放纵所致。
可谁能想到,那居然是一个冒牌货？
这两人便是许晚晴,以及她的婶婶许洛熙,当许洛熙从宗门内拿到第一手资料,惊愕之下便忍不住前来告知了许晚晴。
在许洛熙离开的许久之后,始终面容呆滞的许晚晴突然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边,静静倚在窗沿之上,目光落在夜空中那深沉的月上。
以往与楚何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在少女脑中回忆起来,当初的疑惑,仿佛也在这一刻统统迎刃而解。
“难怪你从来不担心以后……”
许晚晴突然自嘲般地一笑,呢喃了几句,却又自语道：“以后以后怕是也见不到你了吧。”
“我有种感觉,以后咱们怕是也少不了要见到他。”一个声音在许晚晴身边响起,却是冥水真灵不知何时钻了出来,站在她身边幽幽说道。
许晚晴不由莞尔一笑：“你倒是对他有信心。”
冥水真灵却正色道：“我是认真的。按照资料上所写,他不过是跟韩玄一样,是受人操纵的一颗棋子而已……虽然我不知道真相如何,但我知道,他绝没有那么简单。”
许晚晴渐渐严肃起来,她开始想起楚何身上的秘密,想起那让冥水真灵都忍不住颤抖的力量。
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棋子会拥有的。没有哪个布局者,会以价值更高的东西去进行谋划,无论成与不成,这都是赔本的买卖,无非赔多赔少而已。
或许他身上,真的还有自己并不了解的秘密？
许晚晴的眼中不由露出一些光亮,甚至开始盼望起与楚何的再一次相见。
在旁人眼中,楚何无疑是一个奸细,是叛徒,背叛了宗门和家族的叛徒。然而许晚晴一来对宗门归属感就不强,二来楚何背叛的是楚家,跟她有什么关系？
相反,当楚何失去了楚家继承人这一身份之后,压在少女心头的一些枷锁,却顺势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