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这次防守反击战的最高指挥员,张青山灵机一动,有了画龙点睛之笔,让原本看上去因为作战计划的改变而变得没有用处的四营二连和鸽子山人马,不仅立马有了重任,而且成为打破不利局面的关键所在。
但任何事情不仅会出现意外,更得讲究一个度。
在张青山的部署中,南面之敌不过是癣疥之疾,之所以把他们赶到东北面去跟那里的大股小鬼子会合,无非就是为一举全歼做好准备。毕竟,突击团此次的终极目标是要消灭这股鬼子援兵。而想要消灭一千多小鬼子,光靠一个四营是无法完成的——四营能守到现在,还是仗着巨大的地理优势和战士们敢打敢拼。只有集中突击团两三千人马,合力而围之,才能达到这一目的。
说白了,就是要把这股小鬼子牢牢地拖在青龙山,以便于外面的三个营及时回援,共同合围。为此,张青山都已经打算暂时放弃总部驻地,把小鬼子拖到原始森林里去打——原始森林里的危险,是个人都知道,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在里面打仗?别的不说,光是原始僧林里的各种危险,就很容易造成敌我双方的全军覆没。
可是,让他哭笑不得的是,没想到二营回来的这么快,而且一上来就气势汹汹地展开进攻,趁机痛打落水狗。
当然,这也不怪二营,毕竟,在没有电台这类及时传递消息的前提下,几十里地的跑回来救援,突然见到那样的场面,谁都会如此。可问题是,如此一来,就打破了张青山的部署,尤其让张青山担心的是怕小鬼子就此撤退,那样,这一仗的目的就会失去大半意义。
如今,见下面的人居然还想趁势攻击东北面的小鬼子,那样一来,将彻底打破战前制定的战术部署:光靠一面攻击,伤亡和吃不吃得下这股小鬼子之类的情况暂且不说,就算是一鼓作气的将小鬼子打炮,可毕竟只有一面攻击而不是三面合围,光是留给小鬼子逃跑的路线就多了无数条,然后,小鬼子完全可以找一地势有利之地,给突击团也来个防守反击,或者直接退走。如此一来,哪有三面合围,给小鬼子最大的杀伤,甚至直接吃掉这股小鬼子来的强?
说白了,就是为了三面合围的最终目的,二营和四营部分人马必须马上停止追击:虽说都打草惊蛇了,但只要这条蛇没有立即开溜,那就还有机会达到最终的目的,总比让这条毒蛇就此开溜,事后再来报复要来的强吧?
所以,一见山下的情况,张青山赶紧对身边的司号员大叫:“快吹号,让他们退回阵地。”
山下的人马正各个兴奋的追杀小鬼子,这个时候,山上打旗语的话,山下的人十有八九是不会注意到的,所以只能号声来提醒。可是,号声中虽然能表达出多重意思,但毕竟只能表达一些简单的如‘进攻、散开、靠拢’等意思,想要表达的更为清楚,相对来说,此时此刻,就只能靠旗语兵。
偏偏张青山现在想要传达的命令有很多,所以,一等司号员跑到几米外吹号,张青山直接对身边的一个传令兵大叫一声“你马上跑步去通知警卫排,除留下一个班在那里继续警戒外,其余的全都调过来防守南面阵地”后,直接把两个旗语兵拉到山顶边缘,边大叫着下令边让旗语兵给山下的人打出其余,传达最新的命令。
“四营一连、二连以及鸽子山人马统一由一连长暂时统一指挥,先原地休息五分钟,并打扫战场。随后立即从林子里绕道去东北面小鬼子背后四里地的林子里埋伏,等待进一步命令。”
“二营立即缓缓向东北面的小鬼子推进,速度一定要慢,最好让小鬼子觉得他们刚赶回来,力气不足。如遇敌阻击,就地与敌展开佯攻,且不能主动进攻,以免打跑鬼子,无法完成合围……一切以团部命令为主,胆敢私自行动,军法严惩。”
好在号声让下面的人停止了追击,纷纷不解的抬头看山顶,于是,旗语兵的传令,也被山下的旗语兵看到,并立即跑到显眼之处做出了回应。
不知是不是伤到了血管,副班长杨平右臂上的弹伤一直在流血,尤其是动作大的时候,其流出的鲜血能瞬间打湿一片衣服。
一开始,因为过于集中精力去追杀敌人,别说一直紧跟着杨平的杨亚春,就是杨平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甚至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过。
所以,杨平自然没注意到,自己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从受伤到现在,最多也才五分钟而已。
当连长传令休息五分钟,杨亚春无意中发现杨平的身体好像晃了一下,他才猛地想起,杨平先前为了救自己,而替自己挡了一枪。
赶紧跑上前一把扶住杨平,关心的问道:“副班长,你没事吧?”
作为一名军人,怎么可能想要人扶自己,那是懦弱的表现。
副班长伸手间挥开了杨亚春扶过来的手,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又微微晃动了一下——这是失血过多的初步结果。
第一次扶副班长,那是自己的心意,可都被副班长挥开了一次,要去扶第二次,那就有点打副班长的脸了。所以,杨亚春原本也没想过再去扶,但这么近的距离,一看到副班长的脸色,加上那微微晃动的身体,吓得他根本就不敢多想,一把扶住杨平。并带着几分强制性的力度,边把副班长扶到两三米外的那块石头上坐下边说:“副班长,坐到这里休息一下,我好帮你看看伤口。”
“被蚊子咬了口,没事。”
看着副班长要脸面的逞强,杨亚春一时间有点恼怒,却又忍了下来,正要开口,却见黄英大步走过来,叫着:“老杨,你这伤口流了这么多血,还说没事?少逞强了。”
“那么多重伤员需要抢救,我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还是先紧着别的同志抢救完,再说我这点小伤吧。”
“你少来!刚才在战场上,情况紧急,我不好说什么,现在,你也不看看你的脸色,再拖延下去,你就真该去见马克思了。”说着,抬头对不远处的一位医护兵叫道:“医护兵,医护兵!快过来,这有个重伤员……担架了?担架队的同志快过来,这个重伤员需要担架。”
这就是老兵和新兵在微末细节上的区别:杨亚春顾忌到副班长的脸面,所以,有些话难以开口,但黄英却中气十足的上来就直接把杨平要脸面的一面给直接甩开,因为他看重的是战友的伤势。毕竟,现在总得先保住战友的生命,随后才能去考虑战友的脸面。
杨平很是无奈的看着黄英,得到的却是一根烟。
刚吸了两口,却见那个快速跑来的医护兵毫不客气的直接拿掉他嘴上的烟扔掉……没办法,这个时候,医护兵的话是最重要的,谁敢反对,谁就成了公敌。
给杨平检查了一下伤口,那个医护兵转身叫担架队的快过来,就这点时间,他还皱着眉头责备杨亚春和黄英:“子弹头打的不深,不过,为什么不及时采取包扎?为什么要让他流这么多血……”
一系列责备的问题,杨亚春心里愧疚急了,头低的很,可杨平却一脸不在乎的说:“这位同志,不怪他俩,是我自己当时急于杀敌,一时没注意到。”
听到这话,那个医护兵深深地看了眼杨平,点点头,没出声。
随后,众人把杨平放到担架上抬头。
杨亚春本来要跟着去的,却被黄英一把拉住:“你跟着干什么去?”
“副班长是为我受伤的,我心里不安,想跟着去看看,确定一下。”
“少扯淡!”黄英大咧咧地瞪了他一眼,道:“现在,老杨的伤病已经交给医护兵了,你我就算要关心,也得等这一仗打完了再去关心……”
说到这儿,他瞥了眼杨亚春,正色道:“你要真的心里不安,那接下来的战斗,就好好打,为老杨报仇雪恨。懂吗?”
杨亚春想了想,点点头。
“好了,现在,别多想,好好休息……”说着,黄英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接躺下,边抽烟边说:“等下还不知道能不能有这机会休息了。”
杨亚春自然有样学样。
“小杨,第一次杀敌,有什么想法?”
杨亚春摸了下枪,笑道:“没别的想法,就只是觉得解气。”
“就没有恶心、想吐之类的反应?”
“没有。”
黄英有些诧异的扭头看着他,见杨亚春脸色正常,笑道:“你小子不错,天生就该是军人。”
对这话,杨亚春不懂。直到他成为老兵,见到一些新兵第一次杀敌后,见到红色的东西就呕吐的情景,才明白黄英这话的真谛——杀人,无论对方是否该死,但毕竟是同类,人的自身会有一定的反应。当然,如杨亚春这种情况,属于少数。
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部队再次集合,传达了上级最新的命令后,部队再次出发,去迎接新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