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老太爷眼皮就不由一跳,半眯着眼中很快划过一道精光。舒榒駑襻这丫头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呢。
早在苏州老家接到文伯晟夫妇亡故的消息,他就生出了要谋夺那庞大家产的念头。虽说,文伯晟每天都会让人送不菲的例银去族里,这么多年来,他手里头也积攒了不少,可谁也不会嫌银子多不是。毕竟那可是万万两的银子和数十家铺子,若是得了手,几辈子都不愁花销了。最重要的是,虽然那几个失怙的孩子有亲叔叔在,但还是能让他有机可乘,文伯晟跟他的这几个庶出的弟弟关系不洽毕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分了家,那几个孩子都已经大了懂事了,自然不可能再引狼入室,让早就觊觎他们家产的叔叔再回来争抢属于他们的东西。这么一来,可不就只能求到他这个族长头上,他可不就能顺理成章的掺和进来,偷梁换柱了嘛。
可是如今看来个,他似乎想错了,他太小看这几个不起眼的女娃娃了,特别是眼前这一个,一句话把他和文叔明系在了一起,那里头的意思可就耐人寻味了。就算文叔明意图不轨,他也好歹是他们的叔叔,兄嫂突然离世,他做兄弟的过来照料失怙的侄子侄女儿,情理上都说得通。但他不一样,他虽是文氏一族的族长,但是一个嫡支,一个旁支,早就疏远了,关系并不近。若是文伯晟没有嫡子,他还能顺理成章的将这偌大的财产充公进族里。可如今,他若是过分积极,只怕会让人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谋夺旁支失怙小辈的家产。银子虽重要,可于他来说,面子也是定要紧的。若文采菁看出了他的意图,有意在这上头做文章,他这偷鸡不成只怕还得蚀把米呢。可若就这么放弃了,他又不甘心,眼看着金山银山就在眼前,却无法拥有,那简直是憋屈死人了。
当然,憋屈的不止他一人。
就在老太爷一脸为难,愁眉不展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时候,他带来的那些人就等不及了妃。
有人忍不住嚷嚷了起来:“在这里,二伯公的辈分是最大的,理所当然要交给二伯公。”
这话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强烈认同,应和声立刻此起彼伏响了起来:“不错,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没用东舂西
老太爷面色瞬时黑沉的可怕,转头过去怒喝了一声:“都给我闭嘴,这里哪轮得到你们瞎嚷嚷?”
老头子年纪虽大了,威慑力依旧十足。
一声怒喝下去,所有人立刻沉默了,低着头不敢再多言。
文采菁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老太爷火冒三丈的头疼模样,唇边不由自主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问:“太叔公想好了没有?能不能指点一下曾侄女儿,这事儿该怎么办好?”
老太爷沉吟了片刻,摆出一副公正严明的模样,看着她,说:“这事儿自然还是得你们自己拿主意,你觉着哪个好就哪个好了。”他决定先看看她有什么反应再说。
“这个嘛……”文采菁眉头一紧,愁眉苦脸的想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说道:“我还是那个意思,三叔有自个儿的家,有自个儿的铺子,自个儿只怕都忙不过来呢,实在不好意思在劳烦他了……”
文叔明低着头,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本来,这一切就在他的意料之中,这丫头可是恨他入骨呢,怎么可能还会轻易答应。不过,他不急,慢慢来,先打消这死老头子脑子里的龌龊念头再说。想跟他争?美得他,都是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了,若是不识相,他不介意替他把另半截身子也埋起来。
老太爷一听她这话,眼睛立刻亮了,还有戏。
他一本正经的捋了捋胡子,沉吟片刻说:“嗯……那你二叔和四叔呢?”
“二叔做官,平日也忙,哪有闲工夫照料我们?至于四叔,平日里最爱的就是玩乐,我怎么也不会放心把这个家交到他手里的。”文采菁一一找了个借口道。
老太爷心里已是乐开了花了,但面上并没有表露半分,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声说:“既然如此,就只能让我这个老头子辛苦辛苦了……”
“这个……恐怕还是不大好。”文采菁眉头紧锁,一副很是为难的模样说。
老太爷眼睛一瞪,不乐意起来了:“这还有什么不好的?”他老头子都愿意为他们辛苦了,他们竟然还不乐意,真不知好歹。
文采菁见他问,便苦着脸看着他,说:“太叔公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若是为了我们的事儿,操劳过度,一命呜呼了怎么办?我们怎么过意得去?”
一命呜呼?老太爷气的胡子都飞了起来。什么一命呜呼?她就不能用个好听一点儿的词儿?譬如驾鹤西去……啊呸,什么呜呼不呜呼,西去不西去的?他可是老当益壮,长命百岁呢。
气冲冲的,他大手一挥说:“无妨,老夫我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是身子还算硬朗,就算再活十年也没问题。”
文采菁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老不死都七十好几了还想再活十年祸害人?
“这……恐怕不妥。”她当然是摇头不肯答应的,说话的时候还是一脸的诚恳,“再硬朗也一把年纪了,曾侄女儿实在不敢冒这个险了,要不然可就成了文家的罪人了。”
老太爷看她满心关切的模样,纵然怀疑是假的,也不好再坚持什么了,否则就是他的不是了。
于是,他想把自己的两个儿子拎出来,反正,就算不是他自己,是他的人也是一样的:“那就让……”
不等他把话说完,文采菁就直接摇头否认了:“只怕不妥。”
老太爷顿时又忍不住吹胡子瞪眼起来了:“我都还没有说完呢,你怎么知道不妥?”
文采菁眉头一跳,理直气壮的说:“不管是谁,其他人我都不认得,不知道品性,因此绝对不敢贸贸然答应。于太叔公您来说,或许只不过是个能用的人而已,但于我来说,事关我弟妹的生命安全,我绝对不会马虎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老太爷气急,握紧了手中的拐杖,“笃笃笃笃”,一下子凿了好几下地才住手。
“我不想怎么样。”文采菁看着他莞尔一笑,微微眯眼说:“我就是不希望随便什么阿猫阿狗跑到我们府里来四处撒野而已。”
阿猫阿狗?
老太爷气白了脸,身后,他那两儿子也青了脸,怒喝一声:“放肆,有你这么说长辈的吗?”
文采菁看着他们,一脸无辜:“我有指名道姓的说是哪个长辈吗?不过……”她说着,顿了一下,环视了一下周围面色迥异的各人道:“若是哪位长辈非要将自个儿往里头套,我也没有办法。
老太爷那两儿子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在那儿拜拜生闷气。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老太爷看着文采菁面色黑沉,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文采菁勾唇一笑,矮身一福:“谢太叔公夸奖。”
谌瀚站在一旁看着好戏,忍不住扑哧一声悄悄笑了出来。
老太爷却是浑身无力,有点应付不下去的感觉:“那你说你想要怎么样?”
文采菁冲他笑笑说:“太叔公别误会,我其实并没有特别的想要怎么样,只不过,我们自个儿家的事我们自个儿解决,还请太叔公不要再为我们担心了。”
“你这意思还是不想要长辈进府来帮你们咯?”老太爷眯眼看她,问。
“不错。”文采菁直言不讳点头。
“不识好歹。”老太爷怒骂,“你就不怕哪天压不住你的这些下人,让他们蹬鼻子上脸?”
文采菁眉头一挑,不以为然说:“这个,太叔公你就不用操心,如今留下来的下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各各忠心无二,绝对不会出现太叔公所谓的蹬鼻子上脸的事。”
“不会?好大的口气。”老太爷怒极反笑,冷哼一声,抬手一指依旧拦在旁边的那些护院小厮,数落道:“府上来了客人,他们不将客人迎进门也就算了,还将客人往外赶,这就是你精挑细选的下人,这样擅做主张。”
“不错。”文采菁面不改色的点点头,对上老太爷瞪圆的的眼,说,“而且,他们也没有擅做主张,他们所作的一切都是得了我的命令的。”
“什么?你的命令?”老太爷看着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正是。”文采菁说着,看着最初跟老太爷告状的那个道貌岸然的青衫大叔,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