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灏回来半个多月了,几乎日日都去老夫人的院里侍疾,虽然以前的事尽数忘了,但身份已经确认,这就是他的生身母亲,不管她是怎么样的脾气秉性,尽尽孝道总是应该的,毕竟他一去十多年无音信,让她担忧了十多年,以后也不见得会一直留在京城,自然得要趁着现在还留在此地,将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
老夫人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了,每天都是眉开眼笑的,睡着了还时不时的会笑醒。时隔十年,她最骄傲的儿子终于回来了,而且还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让她怎么能不开心、不欢喜?虽然他现在前事尽忘,但于她来说,这反倒是一桩好事,以前,她跟儿子之间的关系可不曾像现在这般融洽,忘了也好,最好他以后永远别再想起以前那些事。唯一令她不虞的是,儿子还带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蛮女回来,还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不过没关系,有个当皇帝的女婿,她就不怕不能再给儿子找门称心如意的婚事,她的儿子可不比那个贱种,自然得要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才配的上,她已经命秦嬷嬷暗暗在外头寻了,看看哪家还有嫡出的姑娘未定亲事的。
谌瀚回到侯府的时候,老夫人刚歇了午起身,正歪在床上津津有味的听谌灏说着这些年在北蛮发生的一些趣事,都已经听了半个月了,她还没听完、还没听腻。
秦嬷嬷算着时辰送了热腾腾的茶点进来,笑脸盈盈的送到了谌灏的手边:“大爷,尝尝看,刚出炉的蜂糖糕,以前你最爱吃的。”
“有劳秦嬷嬷了。”谌灏微笑着点点头,取了筷子夹了一块,却并未往自己嘴巴里塞,而是送到了老夫人的嘴边:“母亲先尝尝吧……焘”
看到儿子这么孝顺,老夫人早笑眯了眼了,自然不会推拒,伸了脖子过去,尝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哆嗦的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手,欣慰的含混不清道了一声:“乖,你……也吃……”
“母亲先吃。”谌灏继续微笑着伸筷子过去,直到老夫人吃完一块,他自己才尝了尝。
老夫人看着他细细咀嚼品味了一阵,才问:“怎……么样?好……不好……吃?桫”
谌灏搁了筷子,轻轻点头:“不错,甜而不腻……”只是不大合他的胃口,他不记得以前自己是不是爱吃这类甜食了,反正他现在是不大喜欢吃这些。
“什么东西不错,还甜而不腻?娘跟大哥在偷偷吃什么好吃的呢?怎么尽瞒着我呀?难道还怕我偷吃了你们的不成?”有人边爽朗笑着边快步走了进来,是谌澈。
看到最宝贝的小儿子过来,老夫人更是笑眯了眼,微微挺直了身子,命秦嬷嬷又端了张锦墩到床边,待他坐下,才道:“也……没……什么……好吃,就……一点……蜂……”话没说完,就见谌澈已赤手拈了一块儿塞紧嘴巴里了,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
“嗯,好吃……”谌澈一边吃着,一边看向秦嬷嬷问:“还有吗?再给我端一盘子来。”
秦嬷嬷应声去了。
老夫人看他这副模样,便忍不住心疼起来:“怎么……饿……成……这样?没……吃饭?”
谌澈吃的太快,有些被噎着了,灌了口茶才道:“嗯,还没顾得上。”
老夫人顿时脸皮涨通红,气道:“你……媳妇……呢?不……知道……要……伺候……”
谌澈两年前成的亲,娶的是吏部侍郎李大人家的嫡长女。
“我刚从外面回来,她还不知道。”谌澈继续吃着道。
老夫人却是不管,叽里咕噜将李氏恨恨骂了一顿,不过口齿不清的,旁人也听不清楚,也就从来没当回事儿,只当没听见,反正早就习惯了。
吃饱喝足,谌澈擦了下嘴,望向谌灏,眼睛闪了闪,开口问起:“大哥,回来了,你有什么打算没有?”他这趟可是专为这事儿来的。
“打算?”谌灏一脸疑惑,似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该有什么打算?”
谌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皱皱眉,十多年不见,他怎么感觉这个大哥好像变傻了,说了好几次了,他怎么一点儿都没往心里去啊。
“你当然得要好好打算。”他有些急切道,“这安平侯的爵位可本来就该是你的,已经被他占了十年了,现在你都回来了,当然得要让他把那爵位还回来不是吗?”
谌瀚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谌澈在里头说的这句话,当即住了脚步,不过面上并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静静立在那里听着。反正这样的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他早就麻木了,他最关切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回答。
谌灏皱了眉,面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不悦的表情来:“什么占不占的?那爵位从来就不是我的。”他虽然记不得以前的事,常识还是有的,他只是世子而已,从来就没有当过安平侯,就算当年没出事,只要没到最后承爵那一刻,一切都还是有变数的,“而且,爹当年既然选了阿瀚承爵,先帝也答应了,那安平侯的爵位就是他的了,不存在还不还的,都是亲兄弟,没必要争这些有的没的。”他根本就一点儿不在乎。
可他不在乎,别人在乎啊。
老夫人跟谌澈两个都急了。
老夫人本来嘴巴就不利索,这会儿又气又急,更说不清楚话来,咿咿呀呀半天也没让人听懂半个字。
“娘你别说了,我来跟大哥说。”谌澈不耐的摆摆手,老夫人才不甘的闭了嘴。
“他算什么亲兄弟?”谌澈虎着脸看着谌灏,“他不过是个贱人生的贱种而已,我跟大哥你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才是有资格承爵的。”
谌灏目不转睛盯着他看了片刻,唇边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其实你可以直说你想承爵就成了,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的。”
谌澈窘的微微红了脸,不过还是厚着脸皮道:“本来就是,我们两个才是正儿八经的嫡子,就算大哥你不想承爵,那爵位也该给我才对,要不是我当时太小,哪论得到他……”“省省吧你。”谌灏沉了脸不客气道,“就凭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你也没资格承爵。想来当初爹选的人没错,不是因为你小而不选你,是因为老二比你合适才选了他。安平侯府若真落到你的手里,只怕早就玩完了,哪还有今天了。”
谌澈的脸皮顿时涨得更红了:“我哪里不如他?”
“你哪里都不如他。”谌灏冷哼一声,一点都不客气道:“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你若懦弱无能一点,守着这点家业安安分分过日子,或许爹还会考虑一下,可我看你现在,本事没长多少,心倒是大得很,要是被你到处去瞎捣鼓,只怕谌家只有等着抄家灭族的份了。你当外戚是好当的吗?”
谌澈脸上血色全无,脸皮绷的紧紧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却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谌灏,她原本还以为他失去了记忆,碍着孝道,会好控制一些,怎么会……
谌灏静默片刻,无奈长叹一声,站了起来:“这些话,我本不想说的,既然没忍住都说出来了,那我就再多说两句,安安分分的过好你们的日子吧,别再上窜下跳了,就算天塌下来也还有别人顶着呢,若不然,谁都帮不了你们。不管我以前是怎么想的,现在我对安平侯那个位子没什么兴趣,对你们看重的那些名门贵女也没什么兴趣,我只想带着我的女人跟孩子回大草原上自由自在过我们的日子,所以……你们也歇歇吧,算计来算计去,累不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半个月了,他也该回去陪陪他的女人跟孩子了。
没想出,一出门,他就看到谌瀚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望着他。
“大哥……”见他出来,谌瀚叫了一声。
谌灏应了一声,笑着迎上去:“来了怎么也不吱声?”
谌瀚淡淡笑笑:“不想打扰你们。”
谌灏挑眉:“都听到了?”
谌瀚点头:“耳力太好,想不听都不成。”
“安心了?”谌灏唇边勾着抹戏谑的笑意,故意问。
谌瀚不耐撇撇嘴:“我倒希望大哥能开口把爵位要回去呢。”
谌灏如临大敌般直摇头:“还是算了吧,我可是在大草原上自在惯了的,可过不了现在这种到处是规矩的日子。”
谌瀚闻言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对了,我还有事要跟大哥说。”
“什么事?”
“边走边说吧。”谌瀚指指外头,他可实在受不了现在这里的氛围。
“好。”谌灏一口应了。
“皇上想见大哥……”谌瀚一边说着,便一边跟谌灏相携着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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